李氏找她过去，为的也就只是这么一件事情，再加上跟她说话大多都是自己落于下风，李氏也不可能在她这儿给自己找难堪，于是等到孟南珺准备出去之时她也并没有拦着。

    倒是被她制止过后就一直待在旁边一言不发的卞倾走上前来，张口问的便是难道就这么放过了孟南珺。

    对此李氏只是轻轻一笑，那笑意之中满含算计，“元锦公主既然替她出头了，咱们也不好做的太过分，何况让她替自己的夫君选妾室就已经是对她极大的侮辱了，我便不信她还能做得心平气和。到时候如果找的人配不上咱们顾家，咱们也能好好说道一番。”

    “那如果她不找呢？”卞倾不禁面露愁容，“也不是说世家男子都得纳妾，她若不找，咱们也没法强迫于她。”

    “如若不想找，最明智的便是打从一开始就不答应。可她既然答应了，我自然也有法子让她骑虎难下。”

    见李氏说话是一副心有成竹的模样，卞倾多少也是放心下来，可注意一旦从这件事情上离开，就能感觉到自己伤着的那只手隐隐作痛。稍作犹豫，卞倾还是在性命与不被责骂之间选择的前者，小声问了李氏一句。

    “二夫人给我的那些东西里头，真的没什么害人的东西？”卞倾说着又在心中怪自己嘴笨，毕竟她们做的就是害人的事情，那些又怎会是好东西？于是她赶紧又道：“我倒不是担心伤着别人，而是怕那东西对我自己有什么损伤。我替二夫人办了两年的事情，二夫人可别怪我多嘴。”

    提起办了两年的事情，言外之意就是在威胁李氏，自己知晓不少她犯下的罪过，叫她别想着害到自己。可李氏高傲了那么长时间，又怎么可能愿意被人威胁？当即手中茶盏就不轻不重地往桌上一放。

    “这东西有没有问题，十三姨娘要不要试试？”

    卞倾被吓得腿一软，赶紧就跪了下去，“我并非是这个意思，只是……”

    “这是你起了别的心思。”

    “妾身不敢！”十三姨娘赶紧又将身子伏下，开始不受控制地打起了哆嗦。她是见过李氏杀人的，那黑色的东西往人身上一撒，活生生一个人便被咬成了白骨，剩下里头的脏器似乎还能鼓动，令人作呕也让人惊惧。

    李氏知道她是怕了，再加上暂时还留她有用，便稍稍缓和了语气。

    “第一次叫你去做事的时候，我便已经说的十分清楚，只要你乖乖听我的命令，我是绝对不会亏待了你。这些年绫罗绸缎玉石宝珠我哪样没给过你？你活的这般富足这般自在，还要担心我对你下手？”

    卞倾虽然稍稍止了哆嗦，可一张口还是一连串的“不敢”。

    李氏却没轻易饶她，片刻之后又道：“对你下手，于我而言有弊无利，只要你不动背叛我的心思，后半辈子你等着享福就是。”

    听她这么说，卞倾长长松了一口气。燥热的风从窗外吹进，让她身上的湿腻更加明显。

    卞倾这才发觉自己出了一身的汗，手脚也软得不成样子。

    “行了，人既然已经走了，也不需你留在身边伺候，且回去就是。”李氏朝她摆了摆手，显然是让她离开。

    突觉劫后余生的卞倾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跟李是道了一声谢，这就准备离开。

    然而她刚刚走到门前想要推门出去的时候，却突然听见李氏叫住了她。

    “十七姨娘最近不好了，你身为姐妹，理应去看看她。假若有一天她没了，你也算是送了她最后一程，不留遗憾。”

    这话看似是可怜十七姨娘，可是话外的意思，卞倾心里却一清二楚。

    她是在提醒自己十七姨娘那边的逢场作戏也不必继续维持了，直接最后一剂猛药送她上路，也算是走的干干净净。

    卞倾想起那个眉眼总是带笑的女子，心中也是稍稍犹豫了一瞬，可求生的本能却让她已经应下李氏的吩咐。

    这头李氏与卞倾究竟说了些什么，孟南珺自然是不知晓，她想着在顾府中待着也没意思，干脆将东西收拾收拾回去沈府。

    可正在她整理自己的衣箱之时，却突然发现衣裳里头夹着个布包。

    打开来看，有几只已经困死在里头的虫子。

    孟南珺贴身的东西都刻有符文，平常人虽看不出，可若是敢用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接近她，自然是会遭到反噬。这些虫子的下场便很好证明了那些符文有大作用，可孟南珺思来想去，却终究是想不到谁能越过门口的那一道符咒，往她的衣裳里面放东西。

    然而此时再怎么想，也终究是无济于事，孟南珺叫那上下两件衣裳一把火烧了，又在屋子里步下更多的机关。

    繁芜院没有其他服侍的下人，可日常的洒扫还是有人在做，孟南珺出门就见着一个正在扫地的婢子，将她招到近前，便开始叮嘱道：“如若有人来此院中，记得提醒一声别进我的屋子，否则如果出什么事情，我是一概不会负责的。”

    孟南珺刚刚进来就炸伤了十三姨娘，听说还拆了十九姨娘的屋门，光这两件事情就在府里传的沸沸扬扬，婢子此时听她嘱咐也不敢怠慢，连连点着头。

    等孟南珺摆摆手让她离开，她便走了大半个府，基本上每个院子里的下人都说上一遍。

    孟南珺对此还算是满意的，这就提着自己的行囊往外走。

    许是因为戴了面纱，穿的又是再朴素不过的衣裳，孟南珺这一路走的还算顺畅，等走到沈府她心情大好，还能哼起了戏文来。

    身上的邪气已经清除干净，柳云绮现在也不过只是有些虚，随便走走还是容易。于是这么溜了一圈，正好就跟孟南珺打了个照面。

    “瞧你心情不错，顾家那些人没为难你？”柳云笑问。

    孟南珺不以为然，提着东西往自己屋中走，还不忘回她道：“他们还能对我如何？公主可亲自来替我撑腰了，我现在还能怕什么？”

    不提此事还好，一提柳云绮就面色有些古怪，欲言又止片刻之后还是开了口。

    “你可知晓公主喜欢谁？”

    孟南珺不知她问自己这个做什么，只朝她望了过去，而后者也懒得跟她卖关子，张嘴便将自己知道的都抖落出来。

    “公主自小喜欢的便是定南侯，两人虽然算不上一起长大，可青梅竹马总能说上一句的。何况我听说如果不是太后娘娘不允许，现在婚配定南侯的就是她了。这样一个注定要与你站在对立面的人，却无缘无故过来帮你，你难道就不觉得渗人得慌？”

    孟南珺想了想元锦公主，倒也没那么在意，“我管她有么心思，总之人家是好心帮了我一回。”

    “好心？”柳云绮只差没蹦起来，“你管这个叫好心？说不定人家是在跟你套近乎，好叫你离开定南侯。”

    “定南侯现在还不知在哪儿呢，元锦公主哪怕有这个心思，也得将人给找回来再说。何况我与定南候根本就没见过面，他俩若是两情相悦，我还能硬插进去不成？不如给我一只休书还我自在，总要好过天天被那一屋子女人折腾。”

    柳云绮被她这话一噎，想要反驳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毕竟她也觉得孟南珺说得不错。

    及至屋中，孟南珺将自己前几日才带走的衣裳又收回柜里，一边收拾一边跟柳云绮闲聊。

    等这话转了个弯又绕回了李氏身上的时候，孟南珺才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十分漫不经心的随口提了句：“二姨娘今日找我过去，好像是专门让我给定南侯选妾的。”

    柳云绮一听立即就是拍案而起，“这么大的事情，怎么进门到现在你才与我说？”

    孟南珺被她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稳住手里的瓷罐之后才回道：“又不是什么大事，我到现在才想起来。”

    “这还不算大事？”柳云绮说着绕到她面前，一指头戳在她脑门上，险些没误伤了眼睛。

    “给你夫君选小妾还不算大事，那什么才算大事？真要把孩子都领回家了那才算大事？”

    孟南珺一把拍开她的手，没好气的说道：“倘若我与他真的有半分感情，那自然不愿他选什么小妾带什么孩子，可现在我连他面都没见着，这是吃哪门子的醋？还不如照着他那姨娘父亲的说法，一板一眼地将事情给做好。他又没法护着我，我替他担心什么劲儿？”

    此言一出，孟南珺手里也收拾完了最后一件衣裳，干脆白了一直挡在跟前的柳云绮一眼，绕着她离开。

    “再说我求的不过是一纸休书，给他挑些美人养在后宅里头，胜算还大了不少。”

    柳云绮又是被她堵的没话可说，哪怕心中觉得这样不对，却又觉得她话里话外也都确实是那个意思。

    可孟南珺自然不会想到，今日所言之打算，终有一日还会被她轻易收打破，彻头彻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