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借刀杀人
婉芸忍着委屈回到的寝殿,眼泪再也止不住,一声不吭地滚滚往下坠落,婉莹伏在她旁边,轻轻地拦着她,试图安抚惊魂未定的她。
茉儿见状,一声不吭地退了下去,良久婉芸止住了落泪,婉莹试探着问:“姐姐,今日之事,姐姐为什么会卷入其中。”
婉芸望着婉莹,眼里满是恐怖和惊吓,婉莹明白方才的事情,对她来说确实是一个莫大的打击。
她理了理气息说到:“我说的话,你信么?”
婉莹想也不想,点点头说到:“这个自然。”
“那道霸王别姬,是皇后娘娘让我告诉彤昭仪的。”婉芸说的时候满是恐怖和委屈。
皇后娘娘!婉莹方才在正殿外的回廊上听得真切,是皇后娘娘训斥了彤昭仪。
皇后娘娘让姐姐给彤昭仪出主意,又当着皇亲国戚当中羞辱彤昭仪。彤昭仪自然将这笔帐算在婉芸头上。皇后娘娘真是高明,这招借刀杀人做得果然滴水不漏,婉芸怎么会明白一道简简单单的菜里,竟然暗藏着刀光剑影。
“那你方才怎么不对她说?”婉莹见婉芸只会在背地里抹泪,便对欺负婉芸的彤昭仪生出了些怨气,因为有些怨气,也不再称她昭仪娘娘。
“彤昭仪说了,是皇后娘娘当着皇室宗亲的面,拿这道菜训斥了她。”
果然如此,不愧是皇后娘娘,就算彤昭仪闹起来,婉芸出面指证,到时候她矢口否认,再治婉芸一个胡乱攀咬之罪,到时候一箭双雕,不仅羞辱了彤昭仪,连消带打也整治了婉芸。想到这里背后不禁冒出一层冷汗,宫里的女人都非等闲之辈啊。
后背发凉的同时也不禁庆幸,幸好在彤昭仪面前婉芸没有说出来,否则就不只是受辱这么简单了。
上次秋丽的事情之后,荣亲王也曾跟婉莹说起过彤昭仪:当年太后和皇上都中意彤昭仪为皇后人选,可是皇后母家的人,不停地在太后面前哭诉,意思不外乎是,一旦山陵崩,无人再照拂他们。太后也是不得已立了自己的内侄女做了皇后,彤昭仪这才做了贵妃,也就是彤贵妃。
因为皇后宝座之争,当今皇后和彤贵妃,在入宫之前心里已经种下了芥蒂,进宫之后皇后娘娘心里觉得,自己的皇后之位是彤贵妃让出来的,所以见了彤贵妃如同红了眼的狮子,不撕烂彤贵妃誓不罢休。而彤贵妃早就听了风言风语,知道是太后的侄女儿抢了自己的皇后之位,所以见到皇后也是剑拔弩张。皇后有太后撑腰,彤贵妃有皇上撑腰,两个人势均力敌,谁也不让谁。自从进了宫之后两人不停斗法,从未停息。
最开始的时候,彤贵妃貌美盛宠,雨露丰浓,十分嚣张,屡次冒犯皇后,处于优势。之所以有今天的劣势,皆因背后恶意中伤皇后并且妄议太后,被皇上下令闭门思过。结果她不仅没有思过,反而借酒浇愁整日在宫里酗酒,谁知竟意外流产,然后她就攀咬说皇后要谋害她和她的孩儿。事关人命,太后出面查清楚事情的真相:宫女证实其实流产时彤贵妃自己连自己怀孕都不知道。所谓皇后谋杀害命一说也就子虚乌有。
太后起先对彤贵妃还是十分满意,因为偏心了自家侄女儿,所以在心里还是心疼彤贵妃,每每皇后过来哭诉,太后叶总劝皇后娘娘要拿出中宫的气度,不能跟妃嫔们计较。可是后来,彤贵妃恃宠而骄,冒犯皇后之时,也频频诋毁太后,这才让太后腻烦。流产之事,太后大怒,这是皇上的第一个孩子,彤贵妃烂酒伤身,损伤皇嗣,盛怒之下,褫夺了贵妃之位,保留封号,将为昭仪。
皇上经历了此事之后,对彤昭仪也渐渐淡了下来。彤昭仪失宠,太后下旨大选,原本彤昭仪还等着皇上跟自己赔不是,等到最后,等来的却是陆贵嫔,春婕妤不断晋封的诏书。
婉莹理清了前因后果之后,婉芸也不再缀泣。
“皇后娘娘到底怎么跟你说的?”婉莹问道。
“昨儿早上去给皇后请安,她留下我说‘太后最近常常念叨,说宫里的厨子做菜越来越敷衍。皇后还说迎春宫里的菜食一直是宫里最好的,但是美中不足的是她与彤昭仪有些龃龉,若是我能从中玉成此事,不仅太后那里进了孝心,她与彤昭仪以后说不定也能冰释前嫌。”
“那道霸王别姬,皇后娘娘跟你怎么说的?”
“皇后娘娘说,这是她和太后母家,家宴里的一道菜,每年除夕,必要做的。每逢佳节倍思亲,太后若是能在合宫家宴上,看到这道菜,一定凤心大悦。”
婉莹无言垂叹,只听婉芸继续说。心里几乎难受得要掉眼泪。
婉芸忽然轻轻拍了拍婉莹的手背,摇摇头,示意婉莹不必难过,接着说:“皇后娘娘还说若是直接告诉彤昭仪是皇后的意思,一来两人有所不睦,怕彤昭仪拒绝,二来我也少了一个在彤昭仪面前讨好的机会。”
婉莹没听懂婉芸话锋一转,只越听越恼怒,真真快要气炸了,说:“然后你在彤昭仪面前并未提及皇后半句,连刚才也是。”
婉芸点头,她也知道自己做了皇后的棋子,但是又能有什么办法,无凭无据,红肉白牙地诬陷中宫,罪可致死。所以她的眼睛里不光是委屈更多的是惊恐,她害怕。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毒邪,她冷笑,终于让自己等到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婉莹看着婉芸脸上陌生的表情,忽然想到一个不太要紧又觉得蹊跷的事情,便问道:“你穿红衣是怎么回事?我记得你以前最不喜欢红色,那年我送你的红宝戒指,你说世上唯大红大绿俗气的紧。”
婉芸冷笑一声,说到:“是啊,我以前还笑话你给丫鬟取名字不好,好好的‘芙蓉’二字,偏偏配上红绿二色,俗气的要命。谁知我现在才被红字差点要了命。”
婉莹被揶揄,有些语塞,不吭声静静听她说。她仿佛用力的回想着一切一切的关联。
“记得刚入宫的第二天,惠珍郡主便跑过来找我,说自己从小到大没有姊妹,一见我就觉得亲切,所以愿意义结金兰,并带了一身精制的红色宫装,送与我做见面之礼。我当时只是以为惠珍郡主大约不喜欢华嫔,而同时入宫的也只有我家世和位份能说得上话,所以并未想那么多,惠珍郡主还说,咱们皇上最喜欢自己的妃嫔穿红色衣服,还说彤昭仪就是因此得封号“彤”。”
古人常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此言绝对不虚,惠珍郡主母亲是安阳长公主,父亲是先帝朝状元及第,向来自命清高的金枝玉叶之身,怎么回自降身份与婉芸义结金兰?
婉莹不消想,直接脱口而出:“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婉芸听到这句话,破涕为笑,说:“你猜猜后来会怎样?”
“让你得罪了彤昭仪,她自己溜之大吉呗。”
婉芸一脸诡异的点点头,说道:“我得罪了彤昭仪,也得宠于皇上,有一次我跑去谢惠珍郡主,惠珍郡主说‘你盛宠在身,咱俩若是来往过于密切,没得让别人会笑话我,说我沾你的光,揩你的油。’”
“后来呢?”
“还有什么后来,算计了我,自己溜之大吉。既然都说了,不占我的光,万一哪一天彤昭仪找我算账,她也不必出头帮我。再或者,我走投无路,她再出手相救,到时候我还能不对她言听计从?”
果不其然,将婉芸至于险地之后,自己抽身,得罪了彤昭仪,等婉芸被彤昭仪收拾得无路可走的时候,再出手相救,这样婉芸就死心塌地地认了惠珍郡主这个姐姐。就算彤昭仪隐忍不发,至少不会再拉拢扶植婉芸。她自己在宫中也少一个敌人。又是一个一箭双雕,真真是长公主*出来的孩子,心智深沉不逊其母。
“姐姐,你我在家,父亲自幼教导我们与人为善,切莫与人相争,就算有理也让三分。可是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尤其在这深宫之内,处处刀光剑影,杀机重重,一不小心就做了他人的棋子,再一不小心说不定就成了别人案板上的鱼肉。姐姐生性善良,以后一定多加小心,每走一步路,每说一句话都要深思熟虑,瞻前顾后。”
婉芸听懂了婉莹的话中之话,点了点头说:“你的话我懂,只是你可知身不由己这四个字的难处?”
“身不由己?”
“打小父亲就夸你聪慧,说我是个木头,因为父亲喜欢林姨娘所以爱屋及乌,可是姐姐未必就是真的傻子。惠珍郡主也罢,皇后也罢,彤昭仪也罢,她们心里怎么盘算的,我未必看得清楚,也未必就看不清楚。只是有时候骑虎难下,或者说将计就计罢了。那日惠珍郡主一来,我看得出她不是真心,新入宫的几个人中,只有我们三个人三足鼎立,无论是她联合华嫔对付我,亦或是联合我对付华嫔都是迟早的事情,既然机会自己找上门来了,为什么要拒之门外呢?难道将她推到华嫔那里将来一起对付我吗?”
婉芸轻言轻语,还是昔年在家中那样柔里柔气的语调,婉莹却觉得眼前的婉芸,明明是自己的姐姐,又不是自己认识了十六年的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