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隔墙
婉莹听了秋丽没有性命之忧,心里释然了许多。心思沉沉地回到屋里,百无聊赖地拿着书,脑子里反反复复地想张公公的话。
梁上一根粘了些许灰尘的蛛丝,被炉火的热气吹得,一明一暗地摇晃。
“连畜生都知道屋里这根梁上暖和,抛家舍业地来这儿上结网,只是这是一根独木梁,想要在这里吐丝结网谈何容易啊!”
幽幽地盯着这根蛛丝,等了半天也没见一只蜘蛛过来,回过神来,才想起如今入了四九天,这些蛇虫鼠蚁,到了明年惊蛰才能出洞。“可笑,可笑,自己为这些小东西们伤春悲秋心疼他们挨冻,殊不知,世间万物都有自己的法则,都有各自的活法,自己这样空惦记,真真是杞人忧天。”
想明白的蛛丝的前因后果,婉莹由物及人,又开始思度秋丽的事情,仿佛也释然了许多。“我担心她,是可怜她一个人在宫中无依无靠,若是有东安太妃照拂,自己也有少担心一些。如此应该是件好事儿。”
再想到自己马上就要出宫成婚,心里也劝慰自己:“她曾照顾我无微不至,算是对我有恩,我如今帮她挪宫,就算是还她的恩情,况且自己不日就出宫,她就算真的心机深沉,我们天各一方,我只祝她能得偿所愿,而已!”
想通了之后,婉莹心里通透了许多,拿着书饶有兴致地看了一晚上。待宫中打更的声音传进屋里,方才收拾安置。
午后天就阴沉沉的似要下雪,待到次日除夕,从正午开始,那雪撕棉扯絮一般下了起来,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地上积了厚厚的一层,原本想去探望秋丽,想了许多,终究还是坐在椅子上不动弹。末了只安慰自己说:“这雪下的这样大这样急,实在是出不得屋门。”
闲来无事,婉莹索性将火炉里加满了银炭,披了件大氅,将八仙椅和茶几放在窗前,拿鸡毛掸子弹掉了窗台上的浮灰。翻开柜子,取出自己在家里曾用过的一个小香炉,去外面装了半香炉的雪,放在窗台上。
又翻箱倒柜地找出几根梅香,心疼地掏出一根,小心翼翼地点燃。稳稳地插在香炉的雪里。
“香,雪,海……”婉莹欢悦地喃喃自语。
妖娆的香烟,带着幽幽的梅花清香香,沁人心脾地浸满整个屋室。
婉莹打开窗子,支了一条窗木,窗子半遮半掩地刚好看到地上的雪。婉莹系紧大氅,坐在窗前,闭着眼睛,静静地听下雪的声音,悉悉簌簌交织着太妃念经的木鱼声,晃晃悠悠地传进耳朵,好不自在。
以前在惜珍阁,西窗听雪是每年冬天不可错过的际会。如今虽在宫中一切多有不便,但总算是差强人意。
凉风吹进屋里,压在脸上,吹去了些许浮热,紧了紧大氅,复又闭上眼睛,聆听窗外的世界。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听见雪地上有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约莫着是毓彦过来了,原本想起身迎他,转念一想,拿着羽毛扇子遮住脸,装作睡着的样子。
果然他进了屋,在门口脱掉了雪地靴,轻轻地去床上拿了毯子,小心翼翼地搭在婉莹身上,又转身去合上窗子。婉莹急了,这样的好精致,还没赏玩尽兴呢!
‘腾’一下站起来,倒把荣亲王吓一跳。
“你个鬼丫头,这么冷的天,坐在风口,你这样的身子受的住吗?”荣亲王说着拿下了窗木。窗子自己合上。
婉莹撅嘴,从荣亲王手中拿过窗木,嗲嗲地说:“六郎可知道临窗听雪,不开窗怎么听见雪的声音呢?”说完又将窗木支在窗户上。
荣亲王看着娇媚的婉莹,拉过她的手,来回地揉搓,“手这样凉,我去让厨房送一碗热热的姜汤过来,否则寒气不除,是要不受用的。”
看着他这样着急心疼自己,婉莹心里着实得意,故意说到:“那里就那样娇弱了,不过是透透气罢了。这样的好景致,好意境,喝姜汤,辜负了这雪景。”
“你不喝姜汤也好,快把这热热的茶喝掉,暖暖身子。”将炉子上炜着的茶递给我。
松针雪水烹的桂花蜜红梅茶,清新芬芳,甘醇爽口,婉莹接过,一饮而尽,心里说不完的甜蜜温暖。
“这茶刚好到了火候,真真的好。”
荣亲王接过杯子又斟了一杯,递与婉莹,说:“姜汤不喝,茶水不能少,再喝一盅。”
婉莹接过茶,置在旁边的小几上,缓缓起身,拿着鹅羽扇子,走到荣亲王身后,这才捏着嗓子矫情地说到:“茶是好茶,但不能贪杯,否则岂不辜负。俗语常说‘贪多嚼不烂’岂不知喝多了,也会伤了茶兴。所谓意犹未尽就是这个意思。”
婉莹看着他脸上似有赞同之意,便知道他已经听进了自己的歪理。便接着故作义正言辞地说:“品茶之道讲究‘一杯为品,二杯为饮,三杯就是解渴的蠢物了,适才六郎让青儿用茶暖身子,岂非蠢物中的蠢物。”
婉莹说完,自己强忍住笑意,拿着鹅羽扇子遮住脸,正准备过去看看他的脸色如何,谁知他一下调过来,在婉莹的身上来回骚挠,痒得婉莹叫了起来。一想到正殿里的太妃和碧桐姑姑,赶紧连连求饶。
虽然婉莹十分避讳不敢大声,但是这一声还是传进了隔壁房间。两个宫女,烤着一块红薯。其中一个腻烦地说:“你看看她那浪作的腔调,生怕全宫里人,不知道荣王爷看上她了。”
“可不是嘛!还没成亲,整天都腻在一起,着实不像话。”
“亏她还是官宦人家的小姐,比窑子里的窑姐儿还会勾引爷们儿。”
“你小点声儿,小心隔墙有耳。”
“她正浪得起火,哪里能听见咱们说话。”
“你说的也是,前一阵子,贺将军天天儿地堵在宫门口,跟丢了魂儿似的。”
“可不是吗?我听西北所的宫女们说,她在那边儿就狐媚子勾引住了贺将军。”
“那她既然勾引了贺将军,怎么又缠上王爷?”
“这你都看不出来?王爷是亲王,是太后的独子,天底下除了皇上,就属王爷这份儿尊贵了。”
“贺将军也不差啊,从小养在太后身边,年纪轻轻也封了一品,这次要是打了胜仗,离封侯也不远了。”
“你也说只是封侯,侯爷哪有王爷尊贵?侯爷夫人哪里有王妃尊贵?这个道理你都不懂,蠢死了,我怎么会跟你住一起这么长时间,你怎么都会不会我这份机灵!”
“呸,你机灵,你机灵过头了,是谁给慈宁宫送食盒,不偏不正,赶着王爷过来请安才去。是谁被碧桐姑姑打了戒尺?”
“小蹄子,你竟替别人灭自己志气,长贱人威风,看我不撕烂了你的嘴。”
“啊……姐姐饶命,每每开玩笑。”
一声‘啊’透过厚厚的墙,传进婉莹屋室里。
“别闹,别闹,你听,隔壁说笑,咱们都能听见,咱们这里混闹,人家也听得一清二楚的。”
荣亲王英俊的容颜上,堆着许多坏坏的笑:“原来你怕痒。我以后可知道怎么治你了。今日这一帐暂且记下,来日若有,一并算清了。”他的手原本就在婉莹腰间,拥着婉莹说。
忽然间两人心跳都飞快不宜,婉莹看着他呼吸略微急促,脸慢慢地往自己的脸上倾斜。就知道他有些把持不住。一把推开他说:“天色不早了,宫里的家宴想必也差不多了,六郎早早地去给太后磕个头,得了赏可别忘了青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