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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梦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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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是前几日没有睡好的缘故,这一夜婉莹早早就躺在床上,红芙绿蓉还没有收拾停当,婉莹已然入睡。红芙暗自落了几滴泪,这几日攒在心中的话,只待今晚跟小姐说,然而小姐却睡了。看着婉莹酣睡声均匀地扑来,红芙只在心里对婉莹说:“小姐,明儿人多,我不便跟小姐话别,只在这里跟小姐道别,小姐在宫中一切保重,红芙在家,也一定用心照顾姨奶奶,请小姐勿要悬心。”

    想再多说一些,终究还是眼中泪冲掉了口中话。

    这一夜,婉莹做了一个从来没有过的梦,梦里桃花世界,漫天漫地的桃花飞舞,天上飘着粉色的云,地上铺着粉色的花,就连迎面吹来的暖风,也是甜丝丝的粉色。

    婉莹走近一看,嗤嗤一笑,这不是桃花,却是樱花!她站在樱花树下,抬头望着满树怒放的樱花,心花绽放,数不清的花瓣,轻轻落在自己的脸上,像鹅羽团扇轻撩,像小时候母亲的手抚摸,婉莹心神荡漾,几乎要醉。闭上眼睛伸开手,在花瓣雨中旋转。

    忽然一阵奇香吹进婉莹的心里,婉莹想要睁开眼,觉得有一个臂弯拥住了自己,抬头,竟与一双羽瞳不期而遇。好美的眼睛,晶莹的像西域进贡的水晶,长长的睫毛上,悬着一片樱花的花瓣,仿佛睫毛为叶,开出了一朵粉色的花。

    正当婉莹暗自愧叹,自己的睫毛是败给了对方,目光稍稍覆盖在那人的脸上,竟是一个男子的模样。这世间竟有比自己还要美得人。若是女子,自己自诩盛世容颜,岂不成了笑话?讨厌!他怎么拥着本小姐?不行,得挣脱他。

    然而那人的双瞳剪出一串最摄魂的眼波,像画了定魂术的神符,死死地贴在婉莹的脑门。婉莹觉得自己是中了咒语,不得动弹,然而这咒语又是一块磁石,扯拽着婉莹的心,使劲地往另外一颗心上去靠近。

    婉莹再也不挣扎,盛气凛然地望着男子。男子头上紫金竖冠折射的光,刺得婉莹心疼。闭上眼睛,换了一副含着柔情的秋波,果然有效,眼中如水的柔情,融化了紫金竖冠的金光。

    还是那一双深邃的瞳,婉莹实在招架不住,但是又移不开自己的目光。想要开口,心中压了千斤巨石。

    终于男子说:“我等了你三生三世,为何你才来?”

    眼泪汪汪地从心中流出来,婉莹的心居然听懂了男子的话,电光火石的切换中,婉莹似乎看见三生石畔那个俊逸修长的背影,和眼前几乎一模一样。心中的泪汇成一股洪流,想要冲开压在心口的巨石。

    “对不起,婉莹……”‘来晚了’三个字还未说出口,生生被林姨娘从梦中叫醒。婉莹流着泪做起来。

    林姨娘见婉莹梦中落泪,她自己也忍不住的清泪,‘滴答滴答’落下。

    初九日清晨起,沐浴,香薰,更衣。即便是一个无品无级的宫女,林姨娘还是一丝不苟地为婉莹妆扮,青草色的棉芯衬裙,青玉的耳坠,四平八稳的发髻上,两朵绒布宫花。

    自古‘先敬罗衣后敬人’宫中杂役们若真见婉莹清贫,还不欺压,林姨娘也是左思右想,又在首饰盒里捡了一根翡翠虫头钗,翡翠莹润,一看就知道是不可多得的珍品。也算是彰显顺天府尹小姐的气度。

    因恐内急不便,从初八日开始已经不进五谷饭食,每餐皆是饮一碗玫瑰参汤。坐在梳妆台前,婉莹饿的头晕眼花,双眼直冒金星。哀求林姨娘说:“青儿真的饿的不行,娘就赏青儿一块点心吧。”

    “不是娘不让你吃,宫里的规矩历来如此。”

    “什么破规矩,生生要把人给饿死了。”

    “再忍一忍,进了宫,多少吃不得。现在吃东西,若是路上真有内急,怎么办?误了入宫的好时辰,宫里边会怪罪的。青儿听话。”

    “青儿不依,一天一夜就喝了三碗稀汤水,真的饿的不行了。”

    林姨娘见婉莹是在是饿得不行,又是离别之际,心中实在不忍,扭头对芸娘说:“再让厨房送一碗参汤上来。”

    “娘,青儿想吃脆皮红肘,想得直咽口水。”

    “不行,不得胡闹,误了大事,谁也担待不起。”转而又低声说到:“好时辰才有好运道,青儿,听话。”

    看样子没有回转余地,婉莹眼见芸娘要下楼,赶紧喊了一句:“记得让厨房将参汤熬得稠稠的。”芸娘应声下去。

    参汤再熬也熬不成八宝粥,婉莹真的是被饿昏了,才会说出这样的傻话。

    红木的衣架上,挂着林姨娘熨烫了无数遍的桃粉色宫装,样式材质都是最普通的,用林姨娘的话说:“我儿一个宫女,切莫太过招摇,寻常衣料,合身合体就很好。”

    穿戴齐整,站在铜镜面前,水灵灵的一个新进宫人模样。

    不多会,芸娘将参汤端上来,婉莹一看又是清汤寡水,肚子里竟泛起了酸水,端起要喝,却又重重地放在托盘里。“青儿不喝,饿死也不喝。”

    正午时分,几个神婆似的女人上楼,对着婉莹叽里咕噜地不知道说些什么,婉莹听也听不懂,只得一动不动地坐着,任由她们施展。

    申时,外边几个婆子急匆匆地跑进来说:“婉芸贵人的轿子已从正门出去了,请婉莹小姐下楼上轿。”

    一听此话,满屋子的人皆站立起来,师大人,林姨娘,红芙,绿蓉,芸娘……婉莹瞧见林姨娘双眼通红,走到她面前,双膝跪地。林姨娘连忙拉婉莹起身,被婉莹拒绝。

    工工整整地跪在林姨娘和师大人面前,口中说道:“父亲母亲大人在上,请受婉莹三拜。”言毕规规矩矩地磕了三个响头。

    师大人不舍地拉婉莹起身时,林姨娘已是泪如雨下,不能言语。师大人强忍泪意,无奈也是满眼泪珠不停滚落,嘴上说着:“去吧,自己多保重。”

    此情此景,婉莹不忍多看,她怕自己多看一眼就再也不愿意走出去,眼泪早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帘,哽咽着说:“父亲母亲也多保重。”言毕抽身离去。

    下楼,一架瓦青色的小轿已候在惜珍阁院外,婉莹扭头看了一眼我住了十五年的地方。青瓦灰墙,里边有爹有娘。心里千般不舍,万般留恋,迟迟不肯移步。

    一边一个穿着不俗的妇人说到:“小姐,快等轿吧,天眼看要落雪了,错过了好时辰,恐误了小姐好前程。”

    那妇人说着打起轿子的布帘。终归是要走的,狠狠心,一头进了轿子。

    布帘合上的一瞬间,婉莹竟呜呜地哭出声来,再也按捺不住了,撩开侧窗的帘子,红芙一个人痴痴地站在院门口,手狠狠地捂着嘴,身上不停的抽搐。

    婉莹探出头,说了一声:“回去吧,天要下雪,在外面要冻坏了。”

    婉莹这一说,红芙终于放声哭了出来:“小姐,自己好生照顾好自己。”

    “快回去吧,姑娘到时候了。”妇人催促道。

    “回去吧,宫里好着呢。”婉莹抽泣着说。

    红芙仍旧是哭泣不止,无奈,放下帘子。任由泪帘遮心帘。

    出了家门,轿子一路向南,朝着紫微神宫的方向走去,婉莹屏气已然无法止泪,撩开帘子一角,看见一只孤雁奋力的划过天边,孤零零地向南飞去。自己与这大雁,也算是殊途同归。北国再好,此时已是不合时宜,南国再远,也必得跋山涉水。

    隔着薄薄的帘子,婉莹厚重的冬衣也耐不住寒冬的威严。好歹手中的炭炉烧得正旺,抱着手炉,如同捧着自己摇摇欲坠的心一样。

    由师府往京城,必过西虹桥,逢九有庙会。走街串巷,吆喝买卖的声音不绝于耳。

    “冰糖葫芦——李家坳的冰糖葫芦哎……甜掉牙嘞……”

    “卖糖人呦,新作的糖人,不甜不要钱喽……”

    “豌豆黄卖喽,豌豆黄,豌豆黄,好吃不贵的豌豆黄,卖喽……”

    “芸豆卷——王老三的芸豆卷,祖传八代的手艺,好吃哦……”

    “芝麻凉糕——又甜又黏,京城里头一份儿哎……”

    ……

    若是往常,坐在轿子里,馋虫早被勾走,而今,婉莹坐在轿中,任凭吆喝的喊破嗓子,始终泪眼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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