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们师兄妹才刚刚出师，此前从未行走江湖，对盛前辈的事迹并不十分了解。但之前遇到了几个江湖人，言谈之中，似乎都对前辈颇有微词？”

    向勇这个问题可谓十分尖锐了，但盛杜眼皮子懒洋洋地耷拉着，神色、语调没有任何变化，平平淡淡地说：“江湖人？离开那个圈子很久了，还真有点怀念啊。现在竟然还有人记得老夫？”

    说到这，他嘴角稍稍抽动一下，勉强算是露出一个微笑：“当年老夫也就是带着警察和军队扑杀了几百江湖人而已，这么点小事，他们还一直记挂在心上？”

    向勇懒得吐槽了。这是不是小事，你心里真没点逼数？

    雰夐世界又不是网络玄幻小说里那种动不动就有几百亿人口的超级世界，大顺帝国疆域地广人稀，超过2000万平方公里的陆地面积，只有1亿人口。

    这其中，江湖人能有多少？

    你杀了几百个江湖人是什么概念？

    想了想，向勇回答：“当年的事情，我们并不了解，谁对谁错也难说得很。”

    “恩，”盛杜流露出赞许的眼神，“你这年轻人很不错，有几分北河老哥的风范。这世界上，太多人听风就是雨。什么都不知道，就觉得自己掌握了真相。”

    向勇微笑道：“一件事情发生，有事实，也有真相。事实只有一个，真相却可以有很多。卷入事件的人立场不同，接受到的信息不同，在他们眼中真相就不同。人们看到的听到的真相，未必就是事实。”

    盛杜眼中的赞许之色更浓。

    “那你想不想知道当年发生的事实是什么？”

    “不想，”向勇道，“不管当年的事实是什么，都和我们来此的目的无关。我们只是来拜访师父的好友，您和我们师父是朋友，这就是我们唯一重视的事实。”

    盛杜半晌没做声，凝视着向勇，似是想要把向勇看穿。

    他叼着烟斗，双手十指交叉握在一起，两只食指和大拇指相对顶住，形成一个金字塔型。

    范晓月默默地想，在“肢体语言心理学”中，喜欢做这种手势的人往往有很强的控制欲和权力欲，攻击性很强，典型的阿尔法人格。盛杜绝不是他表现出来的这种与世无争的老头，他的内在仍然非常强势。

    沉默许久之后，盛杜突然微笑起来，背也挺直了许多。

    此前他一直表情淡然，最多是嘴角抽动一下。此刻微笑起来，却是整个人都显得不同了，从一个混吃等死的驼背老头，变成一个威风凛凛的前辈高手。

    “北河老哥教的好徒弟啊！”他幽幽地吐了一口烟圈，感慨了一句，“我怎么没碰到这么优秀的后辈呢。到现在，即使有事不方便自己去办，也找不到合适的人托付。哎，我一生未婚，无儿无女，到老了，孤苦伶仃一人，什么事都得自己操持。”

    戏肉来了，向勇心知肚明，笑着接下了这个钩子，“盛前辈，以您和我们师尊的交情，有什么跑腿打杂的事由我们来代劳也是份属应当。”

    “那怎么好意思，你们远来是客，我都还没好好招待你们。”盛杜假惺惺地说。

    “盛前辈这话就见外了。您就把我们看作您的弟子后辈，有事尽管吩咐。”

    盛杜沉吟片刻，将烟斗放下，笑道：“这样，我确实有点小事需要信得过的人帮我去办。不知你们近期有没有时间？需要出一趟远门。”

    出远门？那会不会耽误做主线任务的时间？范晓月担忧了起来，但又不好贸然插话。

    向勇却是想也不想，先接了委托再说：“没问题，我们出来就是为了闯荡江湖，增长见识，出远门是再好不过了。”

    盛杜拍手笑道：“爽快！”

    他却没有继续说要委托向勇等人做什么，而是起身说：“我这房子里连仆人都没请，家里平时也没什么客人来访，所以也没备茶叶之类的，因为我自己平时不喝这些。走，我请你们到外面吃一顿。”

    向勇等自然无不可。

    他们跟着盛杜出门，盛杜在门口拿了一顶阔边帽带上，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前面带路，一边走一边说：“因为我名声差，早些年还经历过不少暗杀。当然是没伤到我，但是我的车夫、仆人、管家死了好几个，久而久之，就没人愿意来我家做事了。我也乐得清闲，那些家常小事自己动手也未尝不可，别有一番乐趣。”

    “不过出门就有点不方便了，车夫死后，我把追云兽和追云车也卖了，出门全靠步行。”

    “我带你们去的这家店名气不大，但在上流社会里，口碑非常好。它的消费是很高的，往来的都是社会精英，政府高官、大学教授、豪门贵族，根本不接待底层人士。”

    “有几道特色菜你们一定得尝尝，老夫年岁已高，渐渐食不知味，但对那几道菜还是心心念念，隔不久就得去吃一次。”

    盛杜像个普通的老头一样，一路上不停地唠唠叨叨。

    走了约莫半个钟头，终于到了他说的店子。

    那是开在街边的一家店，没挂招牌，门面普普通通，从外面根本看不出是饭店，不远处就是帝国大学。

    走进去才发现里边别有洞天。

    装修风格不是蒸汽朋克，而更复古，三面墙上都是奇花异卉、珍禽异兽的花纹。

    而往里走，是一条长廊，长廊建在水上，水中游鱼曳尾，水草翩翩。

    穿过长廊，是数个小院落，每个院子都有主题，牌匾上写着“百草谷”、“阆苑仙葩”、“洞天福地”、“卧龙岗”之类的。

    两位迎宾美女站在长廊尽头，都是20岁上下的年纪，青春美好，笑靥如花。

    “盛先生，好久没见您过来了，今天还带了朋友来啊。想在哪处用餐？”其中一个招呼道。

    盛杜淡淡一笑：“洞天福地吧。”

    那女孩便翩然转身，婷婷袅袅地走在前头带路。

    入得挂着“洞天福地”牌匾的小院，里边的景象当然不是真正的仙家气象——而且仙家气象也分很多种流派风格。

    这里不过是凡人想象的仙家景象，朴素、富有自然韵味，假山、泉水、古意盎然的房舍相映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