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秀神来说，最不能容忍的不是失败，而是超支。

    ——摘自《陈灵的助手日志》

    翌日，晚上十点。

    “果然，在山里还是要泡个露天温泉才是最舒服的，趁着月色，好有氛围啊！”陈灵嘴上说的很悠哉，可是心里不知道有多急。

    昨晚秀神到最后也没说什么特别的，只是说调查已经有结果了，这次驱鬼没有什么特别的方法，只能守株待兔，等鬼自己出现了。于是和陈灵一起回甲字一号房休息，一夜无事，第二天又是在温泉别墅周围闲逛，东看看西瞧瞧，和打扫卫生的工作人员聊聊天，也没干什么正经事。老板乐成似乎也不着急了，只是让他们安心待着。等到了晚上，秀神说好不容易来一趟，怎么也要享受一下露天温泉，问陈灵有没有兴趣一起泡澡，当然是穿衣服的。

    陈灵当然有兴趣了，他这一生二十年，最大的兴趣就在这了。天知道，当秀神说出这个提议的时候，一想到能看见泳装的秀神，陈灵简直兴奋到升天。

    可是临来前，突然接到乐成的电话，说突然想到有些情况要跟秀神说一下，于是秀神让陈灵自己先去浴池，自己过会儿就来。临走前，还特意吩咐陈灵点上熏香，自己回来好享受。

    兴奋的陈灵脱了衣服一下就跳到温泉里，穿泳衣？一辈子都不可能穿泳衣的，穿上泳衣怎么让秀神看见这幅雄（ruo）壮（ji）的身体呢。

    “该死的小白脸，偏偏挑这样重要的时刻，难道他不知道春宵一刻值千金吗？”陈灵咬牙切齿地说道。

    短暂地等待，往往会让人更焦急。

    陈灵低头看了看，深情地说道：“小兄弟啊，多少年了，终于到你们出马的时刻了，待会儿千万别丢人啊。我得看看以前的招好不好使了。”说着在水里摆好了架势。

    “哈~青龙出水！”

    “再来一招蛟龙入海！”

    “最后定海神针…”

    “针”字刚刚说完，旁边响起了鼓掌的声音。陈灵赶忙转过头来兴奋地说道：“秀神！”

    可来人并不是秀神，一个穿着一身破旧登山装，满脸胡渣的男人正挂着热情洋溢的笑容站在不远处鼓掌。

    “好针啊好针…好秀气的针…”

    陈灵看着旁边奇怪男人眼神正往自己这边瞟，赶忙拿起毛巾捂住关键部位。“你哪来的，干嘛的，怎么跑到这来了，瞎看什么呢？”

    “哎呀，小兄弟，你的问题太多了，得让我一个一个的答啊。”

    “你说归说，你手干嘛呢？你脱衣服干嘛啊？这是我们的温泉，说你呢？想泡澡找别处去，我这等人呢。”

    “小兄弟，这温泉这么大，你一个人洗太孤单了，良辰美景，相逢即是缘，一起一起，都是男人嘛！”说着中年男人脱光了衣服钻入温泉。

    “男你妹啊！这又不是公共澡堂子，你是谁啊。”陈灵赶忙起身钻出温泉。

    “哎，你看不出来我是一个孤独的旅人吗？我只是想找一个安静的地方洗净风尘，找个朋友喝杯酒，追忆一下无法回首的往昔。”奇怪中年男人似乎真的只是想泡个温泉，热气蒸腾下居然还舒服地闭上了眼睛。

    “你你你你…神经病啊你…”陈灵指着中年男人，憋了半天就憋出一句神经病来。中年男人倒是镇定自若，看着四处慌乱找衣服穿的陈灵，满脸的悠哉。

    “往昔既然无法回首，那为何不早去。”突然秀神的声音传来。

    “秀神，你终于来了，别过来，这有个变态。”陈灵大喊道。

    “往昔已去，黄泉不归，飘散零落，归位轮回”秀神庄严地说道。“游荡的鬼魂啊，我命你前往六道轮回，去！”

    忽然一阵阴风吹过，陈灵依稀听见有车马声传来，温泉的四周尘土被吹净，居然有碧绿色的符文显现，中年男人泡的温泉逐渐变为土黄色，咕嘟咕嘟地冒着泡，好像要煮熟了一般。原来秀神早在温泉四周做下了布置，只等男子到来。可是秀神做了半天法，也不见起效，虽然男子几次想要脱身都未能离开水池，但是秀神也没法将他打入六道轮回，一时间陷入僵局。

    陌生男人率先放弃了挣扎，先开了口，“好了好了，别费劲了，看起来你做法的时候我是跑不了的。但是你也看到了，我就在这，你也没办法超度我，不妨你放我离开，我保证以后不来骚扰你就是了。”

    “别开玩笑了，作为一个除魔师，看见一个四处作乱的鬼魂游荡世间，我怎么可能放过你。若不是因为上天有好生之德，我早已让你神魂俱灭了，你还敢口出狂言。”秀神义正言辞地说道。

    “秀神，你又坑我，又拿我做诱饵，还牺牲我的色相！”陈灵气急败坏，他这个时候哪里还看不出来，这中年男人就是昨晚一直在说的男鬼。

    “朋友，何必火气这么大，我又没做什么，无非就是跟人说说话，聊聊天，也没有伤人性命，喊打喊杀的不好。”男鬼悠哉地说道。

    “闭嘴，你即为逝者，就应该早登轮回，一直徘徊人间是何道理。现在我给你两条路，一是我作法让你形神俱灭，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二是你带路去找你的尸身，我作法超度，让你早登极乐。”

    “其实，还有第三条路的，我其实是因为一直有遗愿没有实现，所以才一直徘徊在人间的，如果你能让我满足了愿望，”说着男鬼的眼神瞟向了陈灵，舔了一下嘴唇，陈灵赶忙把自己捂得更紧一些，“那也不用麻烦了，我自己就跑去轮回了。”

    “万能的主啊，有亡灵徘徊于世间，您忠实的信徒恳求您的怜悯，愿你驱逐…”秀神看男鬼居然还想讨价还价，直接取出了备好的黄金十字架，念起了祷告文。

    陈灵在旁边高兴不已，心想中西合并，还超度不了你这个倒霉鬼。

    男鬼看着周围的黄泉水逐渐变为金色，赶忙说道：“好了，我认输，我带你们去找我的尸身，赶紧停吧！”

    秀神听后停下了念咒，旁边的陈灵不乐意了，连忙说道：“灭了他，灭了他，这么嚣张，赶紧灭了他…”

    秀神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后小声说：“这个活儿本来就是度假之余的小活儿，酬劳总共才二十万，碧落蟾蜍的血，极度珍贵的一种蟾蜍，只生长在酆都附近，它的血每一百毫升价值15000块，画那几个符文用了我300ml蟾蜍血，再加上温泉池里那捧云落山出产的五色土，我特意让你点燃的鬼香柳逝，已经下了血本了。而这个黄金十字架就价值二十三万，灭了他这个十字架就废了，你是想让我赔本做买卖吗？”

    深知秀神恶习的陈灵明白，除魔从来都不是一件很热血的事，它是一种商业行为，是需要核算成本的。一旦出现超支，秀神绝对会比大胡子男鬼更像恶鬼，赶忙闭上了嘴。

    秀神收了法术，男鬼也随之上岸，收拾妥当之后，秀神问道：“好了，现在说，你的尸骨在哪？”

    男鬼指了指隔壁的山头，“喏…就在那边的虎跳崖。”

    “虎跳崖？你为什么会去那个地方？”秀神问道。

    秀神通过打听得知，虎跳崖据说是 ‘风帝’屠格涅夫陨落的地方，其灵气之强，百年不散，到现在仍然风雪交加。

    “如你所见，我其实是猿履理工大学的大学生。我所在的社团是…”

    “等等！我见你妹啊？你是大学生？你今年贵庚啊？”看着眼前满脸大胡子，一副中年模样的男鬼，陈灵完全没法相信他的话。

    “二十一啊，正是风华正茂，书生意气的时候啊，怎么，不像吗？”男鬼反问道。

    “只比我大一岁吗？兄弟，你长得也太着急了。”

    男鬼耸了耸肩，“没办法，我所在的社团是远足登山社，我的志愿是征服这世界上的每一座高山，常年的风餐露宿是会让人变得成熟一点的。”

    “你这明明是超常发育了吧，哪里是成熟一点点啊！”陈灵忍不住吐槽。

    “陈灵，你闭嘴，别说无关话题。还有你，”秀神转头一指男鬼，“我对你的过去一点兴趣都没有，现在告诉我，你为什么死在虎跳崖，还有虎跳崖那么大，你到底死在哪块了？”

    “好了好了，那得从头说。” 男鬼揉了揉自己的大胡子，“半年前，我带着一群新入社的学弟们前往虎跳崖登山…”

    “虎跳崖，听着名字就知道是个很险峻的地方，刚刚秀神还说常年刮着大风雪，半年前正是冬天，你们寒冬腊月的选这个地方登山，是怕死的不够快吗？”陈灵在一旁忍不住说道。

    “正因为有风雪，我们才要去。你要知道，一个男人的梦想是绝对不能被击退的。高山就在那里，风雪就在那里，等着我们去征服，风雪是我们最光荣的考验！只有经过生死的洗礼才能被称为男人。”

    “所以你就领着一班人去虎跳崖找死，然后真的一起死在那里了？”陈灵满脸的冷笑。

    “没有，只有我一个死了。”男鬼顿时低落了起来。

    “找死的蠢货啊…”

    陈灵还要继续吐槽，秀神直接一记重击抽到他后脑勺上。“你要是再敢废话，我现在就把你踹到虎跳崖上赏雪!”

    然后转头对男鬼说：“你继续，别停，你们上了虎跳崖，然后呢？”

    “我们在路上真的遇到了暴风雪，冬天的虎跳崖温度普遍在零下十五度左右，我们带着帐篷抵御不了这么大的风雪，我们几个社友只得挤在一个帐篷里，然后把衣服脱下来盖在身上，挤在一起取暖。”说着男鬼的声音越来越低，虽然鬼的脸色通常只有白或者更白，但是陈灵发誓他在男鬼的脸上看到了红晕。

    “这确实是冬天取暖的方法之一，但是我想，以你的特别兴趣来说，一定发生了什么吧？”秀神无奈地说道。

    “那么多姣好健美的身体啊，青春的热血怎么可能不沸腾，耳鬓厮磨，肌肤之亲。你知道，男人嘛，偶尔也是会不管不顾，擦枪走…”男鬼一想起那晚美好的情节，内心澎湃不止。

    “停！”秀神赶忙止住了话头，“我对你那点特别经历完全兴趣了解。所以我猜，大概你是，而你的那些社友不是，然后他们在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里，一起把你扔出去了？”

    “差不多是这样的。”男鬼低着眉毛，不好意思地说道。

    “一起群体犯罪，造成了冤死的亡灵，这么看也不怎么冤。而虎跳崖充裕的风雪灵气给了你特别的庇护，尸身不毁，魂体不亡，所以你是天时地利的偶然产物。”秀神总结道。

    “那么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究竟死在哪里了？”

    “具体的位置我也不知道，只有真的到了身边才能确定。”男鬼摊摊手。

    “所以我们还要上山跟你慢慢找！”秀神一挑眉毛，瞬间头大。

    “Binggo！恭喜你答对了。”男鬼满脸挂着幸福的笑容。

    “这二十万酬劳要的好亏。”秀神愤愤地说，“前期预算投入这么多，现在还要费神爬雪山，简直就是要命，这笔买卖亏大了。”

    她一转头看见了旁边的陈灵，顿时笑容满面，一只手搭在陈灵的肩膀上，真诚地盯着陈灵的眼睛。

    “你要干嘛？你又要坑我是不是？你休想！”陈灵怎么可能一而再，再而三的上秀神的当。

    “帮我上虎跳崖把尸骨找回来，放心，尸骨很轻的，放在雪地里拖回来就成，当然，找准落点，撇下来都是可以的。”秀神温柔地说道。

    “你做梦！我死都不去！那么冷，还有风雪，到那会被冻死的。”

    秀神逐渐靠到陈灵身边，一只手慢慢拂过陈灵的胸膛，然后用极度妩媚的嗓音在他耳边说：“乖，快去快回，等你回来，我会在温泉池里为你接风洗尘的。”

    “对了！”秀神轻轻用手抚摸陈灵的脸庞。

    “我带来了一套很性感的泳衣哦…”

    陈灵啪的一下就站直了，“保证完成任务，请领导放心！”

    所以说，某些男人死，不是没有道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