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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兄弟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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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妘子安道:“只要对家族有利我想长老们是不会否决这个提议的。”

    水命王和木芙蓉站在连绵起伏的小山脉之上。

    前面是小崖,寒风渐袭,有所冷骨。

    “夏桀的败亡已过去了这么多年,失去的再不回来,逝死的君王也臭名昭著,成为了历史的笑话,饭后的谈资。逝水不留情,过风不拂心,纵我有力挽狂澜之心,也无复夏兴国之势,人老颜衰,一把朽骨的我又能做什么呢?”

    “这么多年的风风雨雨都过来了,难道你不坚持了吗?”木芙蓉面无表情的问。

    “太子长琴那么折腾都被耗死了,我还有什么精力能折腾过他?于我没有益处的事,我还是不屑去做的。自从桀死虎翼失,我就看开了,这也是我阻止你们行动计划的真正原因。”

    “你想安于这个护法之职?”木芙蓉颇惊讶的问。

    “不是,但我们别无选择,因为除了这个江湖身份能庇护我们外,其余等待我们的都是被追杀,你认为我会那么的不知趣?”水命王不悦的道。

    “折腾了这么多年,看来你的确累了。”木芙蓉心中有着几分窃喜道。

    “我还不想站无立锥之处,死无葬身之地。这不是我一个人的想法,而是我们那个时代残存者的共识。花无百日红,人无一世好。夏桀之亡使他们分崩离析之心更甚,即便作垂死挣扎,又有何意义?况三剑侠有容人之量,武功修为更是已近天道,与他们作对,岂不是蚍蜉撼树,自讨苦吃?三剑侠哪怕是再有大度之怀,若我们还是不知所谓的找死,无丝毫反思之心的浑浊下去,也就真的离死不远了!”

    “说到底你也就是怕死才顺便承这份人情的。”木芙蓉不悦的说。

    “如果是为了咱们的女儿叶凤,我这样说你的脸色是否要好一点呢?”水命王颓然的道。

    “哼,言不由衷,谁会信你!”

    “你别忘了,我可是她的亲生父亲,就许你有情我就得做那无义之人,这是什么逻辑?”

    “这是逻辑和道理的关系吗?不是!因为你的正眼从来不屑于她,只因为她不是男儿身,不能为你分担你所谓的责任,仅此而已。”

    “你们女人真是一种奇怪的动物,甚至于无理取闹。你的所谓毫无根据,不仅不懂世间人心的险恶,更不懂男人心。若非我暗中对你们母女照拂有加,二十年前就有人要将你们生吞活剥了,这种隐晦的父爱如此伟大,你怎么能轻易感受得到!”

    “呵呵,真是荒唐!孩子都不能感受到的心意,那还算什么父爱!”木芙蓉讥笑道。

    “你真无礼,也太过放肆,你置疑我也就算了,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否决了我的所有,对你对孩子有何益处?”

    “我只是想告诉她,你不要来胡搅蛮缠,不要来打搅我们的原本生活,你对她来说,就是多余的人。”

    水命王听到此处,没有再反驳,更没有再坚持,作为一个不称职的父亲,他的确是不该对孩子要求的太多。

    水命王有些颓败,因为他的仅有已不再仅有,‘陌生’二字,何其沉重。

    墓亭间,碑文尚新,人已不在。

    妊翰音和余有成回到了妊家,唯有妊晖吉伴着三剑侠,于墓亭中无言。

    良久,武次第才摸着恋恋不舍的石碑,沉着心情吟道:“天下有君幸,无君独吾哀。纵有天地名,枉为高节凯。悲爱情何已,侠风自汰裁。”

    “或言江湖尽归于三剑之侠,可谁又在乎这一刻的拥有?没你的天下已失色,何必又再言江湖?纵江湖之尊加在身,那也是一个无趣的江湖,顺流的浮萍,无根的浪人。”

    无根之人,即——萍……

    “多年后再见,早已物是人非,我不是我,却还是当初的我。玉儿,如果咱们的孩子活着,也该和我一般高大,他或许更像你,像你那般的善良、温和……不幸与幸运交织,这天地是在报复了你后,又来诅咒了我。这的确不仁不慈,摆布了我们俩该有的命运,要的便是阴阳相隔,劳燕分飞,死离别痛。”

    在婉玉墓前,项剑替荒坟慢慢地除着草念叨着。

    三兄弟祭拜完了妊宣,又来到了婉玉的墓前,新坟与旧坟之别,一个在家中亭,一个在山之野,都是同一种思念,同一种悲哀。

    相恋相爱相望相隔于阳阴,纵先天再强,也无法抹去那阴阳线,生死情。

    世间有爱自显多情,以使人至情至性;大道无情方最公允,以彰天地存亡轮回之规。

    当方为公看到三剑侠悻悻的离去之时,终于哭了起来。

    他就躲在草垛丛里。

    婉玉是项剑取的称呼,其实她姓方,叫方为玉。

    当年方为公作为懦夫,眼睁睁的看着妹妹被抢走而无动于衷。

    不是他不想,而是太弱小的他根本就没有那个勇气。

    爹娘死得早,相依为命的兄妹被命运摆弄,他又为之奈何?

    欲悲无泪、生不如死的方为公后来时来运转,在残废人的帮助下成为了小有名气的仗义客。

    的确是寻找了妹子的消息,可噩耗如一瓢冰寒的水浇得他透心冷。

    尽管找到了妹妹的坟,可那时三剑侠已死,他就沉入了茫茫人海,匿于山林,做一位无名的樵夫。

    天地间只剩下他自己一人。

    今年是妹妹的二十年忌日,他来看望她,可方为公却没有任何勇气。

    若非当年他懦弱无能,怕死不出头,或许就不会有此结局。

    不该死的人死了,而他这个自责了二十几年的该死之人却还活着!

    一个多余的人又有何面目去见惨死的妹妹?

    坟,是死去婉玉的悲哀,也是他方有为所活着时该承受的的悲哀。

    兄妹齐悲,流血流泪,洗刷不清该有的承载,担不起那份曾经的伤害。

    方有为想着,不仅不敢,更无勇气和资格出现在婉玉的墓之前。

    哥,这不是你的错,所以我原宥你了!

    方有为很希望自己的妹妹对他亲口说上这句话,可惜,一切太迟,他不能自欺欺人,常常被噩梦惊醒,半夜凉初透。

    内疚一辈子的方有为本已默默的离开墓地,可仅过了半炷香的时间,他又原路折了回来。

    “妹妹,大哥来看你了……”

    “这么多年过去,大哥一直苟延残喘的活着,羞愧与内疚折磨着我,哪怕是能努力说服自己,也过不了心中的良心关坎。大哥真悔不该当初,是大哥懦弱无能,是大哥贪生畏死,我……我……大哥我对不起你!”

    “无颜面对天与地,葬坟消磨阴阳人,大哥有愧,大哥有罪,大哥这就向你赎罪,来陪你了。”

    方有为拔出了长剑,往脖子上一抹,一股鲜血飞溅,染红了那半人高的陈旧石碑……

    残废人是懂方有为的。

    三剑侠之名从帝丘一经传出,方有为再怎么孤陋寡闻,但作为江湖人,该有的敏觉一定会让苦心人方有为听到风声,作为苦心之人的方有为断然会愧意再生,疚心难安,必定要寻妹之墓以了心愿。

    苦心孤诣之人难了心中之苦,一气之下难免会寻短见以了心罪。

    残废人和苦心人毕竟亦师亦友,渊源甚深,他自然不会让方有为自裁谢罪。

    “唉……想不到我还是来迟了,你这是何苦呢,何必呢?”

    残废人看着苦心人的尸体,有些叹息的道。

    热血未冷未凝结,显然是刚死不久。

    他弯下腰,看着如此结局的苦心人,又缓缓道:“也好,也好啊,这样也好啊!既然活着那么痛苦,那么心累,自行了却也未尝不是一种解脱。生无所恋,死无所惧,铁骨男人也扛不起那份心罪,你这是了却吗?不是,是折磨活着的人,是让我大老远来给你收尸啊!”

    残忍人抱着苦心人那余温仅存的尸体,老泪纵横的说。

    一垛新土起,就立在婉玉的左侧,坟不高大,却与旧坟毗邻。

    简陋的石碑矗立,‘长兄苦心人方有为左陪墓’这十一字深深的字痕已被剑刻进石面,尽管不如人意,但残废人还是倒出了随身携带的竹酒筒,

    一筒酒慢慢的倒流在坟头,直到倒得涓滴不剩。

    “地下不比世间吵,寂寞纷纷伴长道。死后方成随亲依,恩恩怨怨一笔销。希望你们两兄妹能在阴间相处得好,那样也不枉我的一番心意。”

    “苦心人,我的朋友,一见阴阳隔,从此永决了……”

    残废人站起身看着碑墓说着,心中千万感慨,身影落魄萧索,有些形单而影只,一瘸一拐的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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