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五章 相逢一醉是前缘(四)
徒兰察娜一脸的难以置信,孟浮生的话与其说是在贬低自己,还不如说是看不起她,将她的一腔情谊轻易的、毫不留情地摔在地上,过后不仅自己还要踩上一脚,甚至想拉着她一起践踏。
她徒兰察娜又不是贱,也不是没人要!
徒兰察娜气地发抖,眼圈都红了,“孟浮生!你就是故意的,你明明知道我的心意,还总是因为别人迁怒我!”
孟浮生心里划过一丝不忍,他的话是不是太过分了,徒兰察娜怎么样也是一个女孩子。
可是最后他还是狠下心来,自觉不能纵容她了。
“所以说微臣性格低劣,公主错爱了,幸好公主发现得早,能悬崖勒马。”
“孟浮生!”
徒兰察娜发出凄厉的喊声,一巴掌扇在孟浮生脸上,“你讨厌死了!”
徒兰察娜转身离去,只留下月光底下一道孤独的身影。
孟浮生低着头,右脸高高肿起,可见刚才女子下手力度之大,但是他理都不理,只施施然朝着月亮的方向走。
银白色的月光一点不吝啬地洒在湖面,波光粼粼,倒映着半轮弯月和湖边姹紫嫣红,花红柳绿,也因着这是夜晚,没有白天这么明艳,反倒是多了抹月色的神秘。
孟浮生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这里,伫立在湖边许久,就这么沉默着看着远处,放空大脑,享受这一片安谧,远处歌舞升平,也污染不了这里时光悠悠。
杜月妍知道了她不必出席宴会时,心情无波无懒,去或不去于她而言本就无任何意义。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随着天色渐晚,宴会许是开始了,在梧桐宫都能一窥那里的热闹,杜月妍心中莫名就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烦闷。
这股子烦闷来得太突然,促使她去询问这次宴会的内容,可是奇怪的是,从暖春、三月到梧桐宫最底层的宫人,都没有人知道。
这事虽然奇怪,可是因为她对宴会本来就没有兴趣,也就没再多想,只当心情低落是因为闷在房间太久了,干脆将暖春她们打发在梧桐宫,独自出去了,她只是想着去御花园坐坐,离开时手里还拿着一精致的花灯,这是孟浮生第一次送给她的礼物,也是她最喜欢的。
在那个人没有在她身边的时候,她只能用这个安慰自己。
沿着一条幽静的走廊,用月光为引,杜月妍慢悠悠地走着,不考虑太多。
御花园很是安静,应该是因为人都去参加宴会了,她走到亭子下边,坐在透着凉意的石凳上,享受片刻的宁静,拨弄着手里的花灯。
这时,她突然听到了突兀的脚步声,声音不大,不过是因为*静所以才这么明显,她皱着眉头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撞上了一双清冷的眸子,干净、透彻。
就好像那个远在山河城的人。
“啪嗒”一声,花灯从她手里掉落,在地上翻滚了一圈,杜月妍只觉得眼睛一股酸意怎么也按捺不下去,她这是出现幻觉了吗?上天难道知道了她的心意所以在帮她吗?
“生白。”
杜月妍嘴里无声地张合,身子却领先于大脑站了起来,像飞蛾扑火般扑向那个独立于月下的男子,将湿漉漉的脸埋在了他的胸口,温热熟悉又真实的触感让她再也控制不住汹涌的感情,心里的委屈铺天盖地将她淹没。
“生白,怎么办?我还是好想你。我也知道太子哥哥说得都是真的,我们不可能在一起了,但是我还是控制不住想见你,控制不住地去想要是一切都没有发生,我们现在是不是已经成亲了,日后我们还会有一个聪明可爱的孩子,要是像你的话最好了,你这么聪明,我们的孩子一定也差不到哪里去,你说是吗?”
杜月妍用还带着哽咽的、委屈的嗓音,一字一句地描述她难以遏制的悲伤,以及对未来的憧憬,每一个字都像是千斤重的锤子重重地砸在他的心头,痛得他差点抽搐过去。
一声“对不起”凝固在嘴边,让他不敢轻易说出口,不是不觉得愧疚,只是怕让这个在他心中依旧占据一席之地的女子还存在无法实现的愿想,这是他不愿意看到的,他想将对她的伤害,降低到最小。
所以最后孟浮生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在杜月妍停止哭泣后,将双手搭在她的肩膀,用一种坚定的、不容拒绝力道将杜月妍推开,然后转身离去,甚至还用上了轻功,生怕她追上似的。
眨眼之间,杜月妍已经失去了他的行踪,怅然若失,仿若魂魄已经随着他离开了。
直到宴会结束,杜维桢都没有看到孟浮生回来,当然,徒兰察娜也没有,这让他心里更是产生了一些绮丽的猜想。
就在宴会刚刚结束之时,杜维桢起身准备送徒兰察赫回去,身边突然出现一暗卫,他凑到杜维桢耳边,用只有他能听得到的声音讲了一件事情。
杜维桢当即色变。
“太子殿下没事吧?”
徒兰察赫注意到了,一脸关切地问。
这种事情怎么能为外人道?杜维桢摇摇头随意敷衍了几句。
即使心底已经兵荒马乱,他还是十分镇定地派人护送徒兰察赫等人回去了,自己则匆匆往金銮殿赶,没有注意到看着他匆忙到有些狼狈的背影嘴角笑意若隐若现的徒兰察赫。
原来刚才暗卫来禀报的是,景元帝在方才遇刺,被侍卫们发现及时,所以只是受了惊吓。但是他本来就体虚,这一吓就出了大事,面如金纸,身体一直在发抖。
杜维桢进金銮殿的时候,偌大的金銮殿被紧张兮兮的御医们挤得满满当当的,个个满头大汗,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杜维桢往龙床边一站,看到的正是这样一幅场景:身形高大的男子枯黄花白的长发散乱披散在金黄色的床榻上,眼睛紧闭,嘴唇发白,随着身体的颤抖而微微发抖,被疾病折磨得已到穷途的干瘦身躯被束缚在宽大的金黄色锦袍里,可怜又无助,完全不像那个在朝堂上威严贵气、说一不二的帝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