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卷 拂晓之晨_第697章 两红旗的哀伤二
在明军防线最混乱的时候,第一炮兵团的团长曹大功终于忍耐不住,去找了主持防御作战的的茅元仪。
在军官学校接受过教育的曹大功,对于茅元仪这位师长还是很尊敬的,他恭恭敬敬的对着茅元仪行了一礼后,才开口说道:“先生,要是继续按照这种方式打下去,恐怕形势对我们不是很有利。
按照那些西人传教士的说法,意大利人发明的这种棱堡,主要还是建立在火炮和火绳枪的配合使用上的。我们用于修建营垒的时间太短,营垒的范围又过大,因此防御设施修建的并不是十分完善。
而且我们此次携带的大炮数量,根本不足以布满整个大营的防线,因此便不能支撑起一个完备的防御体系。
现在这些建奴全力从一个方向上进攻,投入的兵力超过了我们在这个方向上准备的火力密度,自然就让我们的防线出现了动摇。”
茅元仪停下了手上的事务,对着他说道:“所以,你想对我说什么?不妨都说出来,我现在可没时间听你长篇大论。”
曹大功赶紧长话短说道:“学生以为,应当把第一炮兵团的火炮集中起来使用,利用*炮曲射的特点,越过营墙直接攻击建奴的后方,切断建奴的后援。
一旦建奴进攻部队的后援被切断,就算这些建奴攻上了墙头,也会因为得不到支援而被迫退回去。如此一来,就能遏制住建奴现在的进攻势头,我们也能够对防线进行调整了。”
老实说,在新军没有建成之前,茅元仪觉得想要抵抗后金军队入侵,主要还是依靠同后金交战过的辽东边镇。至于京城的京营和内地的卫所军,那简直是给后金军队送菜。即便九边的其他边军,因为很久没有参加过大规模的战争,现在的战斗力也是堪忧。
而当新军成立之后,他这种推崇辽东边军的思想就开始慢慢转化了。虽然新军还没有在战场上证明过自己,但是这只军队的一兵一卒都是按照他编订的条例训练起来的,这只军队中的大部分军官也是他亲自教导过的。
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只军队就像是他的孩子一样,是在他眼皮底下一步步成长起来的。这不仅获取了茅元仪的喜爱,也赢得了他的完全信任。
如果是其他人在这个时候来打搅他,想要质疑他分散第一炮兵团火炮使用的举措,茅元仪估计早就不耐烦的赶他出去了。
但是对于自己的学生,茅元仪还是比较大度的,他只是思考了片刻,就对着曹大功说道:“除了东面防线上火炮不许抽调,其他方向上的火炮你都可以动用。那些12斤炮,现在也交还给你统一管理。”
得到了茅元仪的首肯,重新取回了对第一炮兵团的指挥权后,曹大功顿时脚步轻快的离开了茅元仪的营帐,出去寻找自己的部下,开始布置他看中的炮兵阵地去了。
当阎应元带人夺回了东北角的营垒时,进攻明军大营东面防线正中位置的正红旗人马,已经有十多人奋不顾身的登上了营垒。
这些先登的女真战士配合默契,逼退了云梯周围的明军之后,并没有立刻向前攻击,而是稍稍退回组成了一个小小的圆阵,保护着后方的两座云梯,让身后的同袍可以安全的攀登上来。
在填满了壕沟之后,这些营墙不过两人多高,不受阻碍的全力攀爬,也就是几个呼吸时间的事。只要他们能够坚持到一个牛录攀登上来,接下来就可以全力向两侧进攻,为后方竖立云梯争取更多的空间。
一般来说,只要有两三个牛录登上了营墙,那么明军这道防线就算是破了。同明军进行面对面的肉搏战,这些女真人都是具有一定的心理优势的,这些优势正来自于他们在辽东曾经无数次的击败明军的胜绩上面。
不过这些女真战士还在结阵自保时,便听到了一种沉闷的破空声,接着便有一个香瓜大小的铁球向他们头顶晃悠悠的飘了过来。
这只铁球的移动速度似乎并不快,正对着铁球移动方向的女真战士,甚至觉得自己一伸手就能抓住它。但是他们正这样想的时候,这只铁球已经穿过了他们头上的天空,向着营垒外继续飞去了。
营垒下方的女真战士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个铁球,这只铁球最终远远的落在了壕沟外侧的空地上,弹跳了几下便停留了下来,什么伤害都没有造成。有注意到这一幕的人并没有多想,似乎觉得它真的只是一只无害的铁球而已。
而在距离东面营墙350米距离的炮兵阵地上,曹大功用望远镜观察了前方观瞄手用旗语传回的讯息后,便对着身边的炮长连续发出了一连串的指示。根据第一发测试弹的落点,重新调整了12斤*炮和6斤*炮的炮口角度。
当女真战士半个多牛录登上了营垒时,他们便听到了一连串的破空声,紧接着五、六枚大小不一的铁球,便擦着他们头顶向他们身后落下了。
这一次从他们头顶飞过的铁球,起码有4枚落在了营垒下密集的女真人队伍之中。其中两枚较小的直接穿透了2、3人的身体,才深深的镶嵌到了填土中去;一枚较大的铁球落点较为外侧,打掉了第一人的脑袋,擦掉了后面两人的一只胳膊和一条大腿之后,便滚到边上未填土的壕沟里去了。
这三枚铁球造成的伤害,对于见惯了明军火器的女真人来说,这种程度还是能够接受的。对于那些被击中的女真战士,他们也只能认为是运气不好。
但是对于那一枚正正落入队伍中间的铁球造成的伤害,则完全震骇了附近的女真战士们。这一枚12斤炮的实心弹,从女真人队伍中间落下之后,便如同一道铁犁一般,在一整个牛录的女真战士中犁出了一道血肉做成的田垄。
这枚铁球所经过的地方,一切人的肢体都消失了,不管是脑袋、胳膊还是大腿,甚至有人干脆被一分为二了。从上方的营垒往下看,在这密集的队伍之中,突然就出现了一道30多米长的空隙,除了红色的血泥之外,基本辨认不出什么其他东西了。
这种恐怖的伤害,就如同一个时间停止的开关一样,让被炮击区域的女真将士,和目睹这一切的明军将士,都不约而同的停下了动作。在炮击之后的数个呼吸时间里,这道空隙左右的女真战士还处在一种身体僵硬的状态,似乎他们又重新回到了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
同铁球擦身而过的不少女真战士,不约而同的出现了耳鸣的幻听状态,他们都感觉刚刚发生的事情有一种不真实感。几位没上过几次战场的年轻人,除了身体僵直之外,还觉得下衣湿漉漉的。
仅仅是这一轮炮击,就打掉了两红旗刚刚如潮水一般攻击的气势。已经登上了营垒的女真战士,立刻便感受到了这种气势上的变化,那就是他们身后原本不断攀登上来的同袍,突然就停顿下来了。
这些背对着营垒的女真战士,根本不清楚身后发生了什么,他们一边努力逼退重新集结起来向他们进攻的明军将士,一边高声呼喊着,催促后方的同伴赶紧编队出击。
然而他们的呼喊声并没有什么效果,刚刚登上了营墙的同伴并没有组成队伍进攻两侧的明军,他们就站在那里丝毫没有动作。
营垒下方,终于有失去肢体的伤者恢复了知觉,开始满地打滚挣扎哀嚎痛哭了起来,随着这些伤者的哀嚎声,伤者附近的女真人也不由为相熟的伤者痛哭了起来。
女真八旗原本就是从血亲氏族发展而来,同一旗内的旗人不是亲族就是姻亲,上阵作战时自然就比较团结一心,不会轻易丢下死伤者逃亡。
但是当遇到了这种突如其来的伤亡时,也就迅速击溃了这几个牛录的士气,让他们忘记了继续进攻,而开始救助起伤员来了。营垒下的女真战士忘记了进攻,刚刚登上营垒目睹这一切的女真战士,同样失魂落魄的忘记了自己的责任。
背对营垒列阵的女真战士,有几名脾气比较暴躁的终于忍不住回头准备喝骂后方同伴时,明军第二轮的炮击又开始了。再次看到有铁球向他们飞来后,几位站在营垒上靠近云梯位置的女真战士,立刻不管不顾的翻越了营墙从云梯上滑了下去。
有这几人带头,营垒上发呆的女真战士,顿时争先恐后的向云梯跑去,试图重新返回营垒下方。而营垒下方的女真战士,再次听到了炮弹破空的声音后,便调头往后方逃亡了。这一队女真人的逃亡,迅速影响到了相邻队伍的进攻。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相邻的女真队伍同样跟着他们开始了撤退。于是很快,这一队人马的逃亡,就变成了两红旗将士的全线溃散。
重新掌握了战场控制权的明军,对于撤退的两红旗将士自然不会客气,火炮和火绳枪对女真溃逃队伍的射击,虽然命中不高,但也获得了不少成果。
至于两红旗登上营垒的半个多牛录,除了少数人成功的逃下营垒外,大多数人都在跳下营垒时跌伤了脚,最后还是被明军收拾战场时俘虏了。少数不肯逃亡,不肯投降的被明军集火射死后,剩下的五、六人终于还是丢下武器投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