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北伐(12)
在扬州城下的大战终于分出胜负的时候,朱由榔的北伐军正在高歌猛进,三月底,一个营的新军就抵进到了昆明城下。城门洞开,城头上也没有一个人。
“二连,上去摸下城门楼子。”
“是!”赵警帆立正敬礼,短暂的协调,分配任务之后,整个连队把一段城墙都摸了一遍。装备了铳剑的新军战士到处突刺,可没有刺到一块哪怕类似于肉的东西。
侦查完了整段城墙,赵警帆让各排安排岗哨。命令全连收队。
“报告长官,城门楼子没有人!”
随后,这个充作先锋的新军营小心翼翼的摸下了各处城内的要点,派出传令兵引来第二个营---在师参谋部的计划里,昆明驻扎两个营加师部就足够防御了。
见到熟悉的明军旗号,百姓们带着哭腔,摆上香案,迎接了入城的明军。
进了原先的云南巡抚衙门,简单清理了一下同“我大清”有关的标志物,高文贵就在这里接见了等候多时的士绅代表们。在把礼单塞给了后勤参谋常凯申以后,他们被一名高大的士兵引进了多次易主的云南巡抚衙门。
“上次陛下南狩,不忍百姓饥馑,留下大批粮食之德,学生等没齿难忘!”一名戴着瓜皮帽的中年人跪了下来,其他人也跟着一起磕头。
高文贵一看这画风不对劲,明明是万岁爷干的“好事”(此举直接导致清军有足够的粮食顺着追过来,而且在历史上导致磨盘山,永历弃国,咒水之难等连锁反应),怎么感谢到了我头上来了?不明就里之下,高文贵决定先把话圆回去:“诸位这是干什么?要拜也应该拜陛下啊,吾只是陛下的马前卒而已。”
说完,高文贵自己也朝着南方下跪磕头。
做完了这套仪式,高文贵直接了当的问了城内的粮食情况(他可不指望鞑子和万岁爷一样宅心仁厚):“鞑虏远遁的时候,没有烧毁粮食么?”
提到鞑虏,几个年老一些的士绅就潸然泪下,“东虏真乃率兽食人也!上次磨盘山一战之后,城内东虏只有数千人,见到王师光复,东虏自以为失守,就在城内大砍大杀,而且专门挑着各家的命根,男孩子砍!要不是听说王师快到,这昆明城,就得家家穿白的啦!哪怕吾家里有厚墙,也伤了几个远方侄子。”
高文贵当即表示可以用军医帮忙救治:“本爵军队下面倒是有军医,其他看病的倒是平常,可刀枪治愈却还不错,不嫌弃的话可以送来诊治。”
“哪里敢嫌弃呢?草民在此替那两个侄子谢谢爵爷了!”那士绅听到高文贵愿意救人,更加叩头如捣蒜。
“咳咳!”高文贵咳嗽了几声,突然想起来了些什么,中断了同士绅们的谈话,表示要“七日后再谈”,当然,各家礼单上的粮食,按照旧军标准足够吃半个月,哪怕是新军也能吃快十天,晾着他们一下也无什么关系。
无论是朱由榔,杨在还是高文贵,都没有想到北伐军能够进军如此之快,按照总参的作战方案,师参谋部的一部分部门结合了一些士绅组成了“军政厅”。军政厅作为临时维持社会秩序的治理机构,只要能够勉强把烂摊子拖到南边派来的流官上来就可以了。
……
在滇池旁人工挖出来的湖水内,有一处栽种了各种花木的湖心小岛。小岛同外面只有一条摇橹的船能够联系,湖边装饰精美的别墅,是城内大户莫氏的产业。距离这里最近的岸上也有二三十步距离,正常声音说话的话就没了泄密的可能。
“听说,自打皇爷南狩以来,因为文脉断绝,听了那些武家蛊惑,不太待见上咱们了。那些武人则更甚如此,自从两战灭缅以后,说是原来缅甸那地界儿,土改成了那些人的地盘了。”
莫家的声音格外刺耳。这处花园原本也是沐王府一个旁支的所属,崇祯年间这家败落,也就把这处园子盘了出去;那时还是个少年的男人还记得自己的父亲,是如何从那家人手里以极低的价格谋来的园子的。弘光年间父亲去世,自己执掌全家,在斗败了几支旁系以后,自己在沙定洲,孙可望,永历(李定国)之中如履薄冰,堪堪保住了这份家业。
现在,永历再一次卷土重来,自己面对昆明(乃至整个云南)权力的又一轮洗牌,是时候得做出点什么了!自己的家族曾经中过进士,经商的子弟也在云南府城内有些铺面。综合信息来源,永历跑到缅甸以后,对内政策起了不小的变化。
“东虏跑到这里来后,把咱们的地圈了不知多少,谁家没有几个庄子被圈了?可听说,这南边来的,也圈了地。”
当然,这位缙绅自然不会说出来,自己家占下了多少“无主”土地---贼过如梳,兵过如篦,哪个不要借粮食?九出十三归还是轻的,驴打滚几次以后,自耕农的土地就不断汇集到了自己手上。
不过,能够坐在这里的,都是昆明附近数得上名号的人物,又有哪一位没干过这种事情呢?
土地,是他们的命根子。
“可是,看着这几天,那衙门里,也没人说土地的事情啊。”
此言一出,几个比猴子还精,一脸维苏威火山表情的老太爷慢悠悠开了口。
“武夫哪里懂什么民政?”
“大明好歹还是有王法的。”
“真要做什么,也是南面派官过来。”
一边出言反驳,几个人开始盘算起这家人的土地来---派来的主事人如此短视,蠢笨如猪,说不定能给人下个套,然后大家一起分了他的地?
这样的历史,在华夏数千年中,过去发生了数不清多少次,以后也会不停的发生。
“咳,咳”主持者咳嗽了两声,好像看出了这几家的心思,把话题拉回正题,“此刻正是王师回归,百废待兴的时候,既然高帅肯任用咱们参政,咱们也要齐心协力协好这个政来。”
话说的好听,其内里意思,无非就是尽可能影响云南府,乃至云南布政使司衙门的政策方针,尽量保证他们的既有利益不受侵犯。
大家点头表示统一,但却没有人再说话。面对曾经清军的耀武扬威,又亲眼见识过新军入城时的严整军容,一看就知道绝非泛泛之辈:这年头,哪家没有个土围子,没有一支百十人的家丁队伍?这些家丁的教练也就教习一些枪棒之术,毫无队列训练,所以在官军(无论是明军还是清军)面前,都和一层纸一样薄弱无力,也就只能在土围子上守着。
可是,入城的这些官兵们,各个富得流油,塞钱给他们都没用---连穿破衣服的都没有!每个人脚上还有鞋穿(鞋底的消耗很快,此时大多数人除了草鞋之外不太穿鞋),快枪打放极快,演练那铳剑的时候,又好像全场都是一个模子复刻出来的!要是衙门里的直接掀桌子,这些武力只能吓唬拿着粪叉锄头的佃户的土财主们,又有什么反抗能力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