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一线生机
局势的失控让曹丕此时已完全丧失了斗志,城北忽如其来的袁术余孽让寿春城已是四面楚歌了。
本就捉襟见肘的防御兵力不得不更加分散。
华文轩看着也是一脸愁容地郭嘉,“奉孝公,你可有对策?”
郭嘉看了看曹丕,“为今之计,趁他们还未完成合围,弃城东进向广陵方向撤退是唯一可行的方法!”
曹丕默不作声的撑着手臂依靠在城垛边,李典仍在指挥着士卒打退敌人一遍又一遍的攻势,城下射上来的箭矢钉在城门楼上铛铛作响。
左肩的伤口让华文轩的额上浮起了一层虚汗,这贾诩布下这套连环计,当真是厉害,真有点请君入瓮的感觉了。
曹丕沉默了许久,站起身子,“若是东逃,此番南征便是功亏于溃了,自此我在曹家便再也无立足之地了。”曹丕的脸上显得略微有些凄凉,“我曹子桓不做那贪生怕死之徒,诸位若是有心东去,就各自请便吧,我曹丕的名声便与这寿春城共荣辱了!”
众人都不禁动容了,连一旁弯弓射箭的李典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郭嘉默默地低下头,走上前去,低声说道:“奉孝且去市集,征辟一切可战之物,同时强征寿春城内与子桓公子同岁以上的男丁充作后队。”
说罢,郭嘉默默地带着从人走下了城墙。
甘宁看着华文轩,华文轩呆坐在地上,轻轻地抚着左肩,“若不是子桓公子,我怕是在许都时便被荀彧送给曹丞相陪葬了,如今子桓公子有难,我等弃之不管,是不是有些不讲道义啊?”华文轩瞥了一眼甘宁,甘宁大笑着点了点头。
曹丕露出了一丝微笑,他拔出手中佩剑,登上城垛,振臂高呼道:“我曹子桓!誓与寿春共存亡!”
天色渐渐暗淡了下来,李通、黄祖终于鸣金收兵了。由于怕他们趁夜偷袭,曹丕与华文轩等人便宿在这城楼之上了,大小乔趁着灯火通明时带着城中妇孺登上城墙给守卫们送干粮。
大小乔揣着提篮,走进城门楼,曹丕与华文轩等人慌忙站起来迎接。
华文轩从大乔眼神中,分明看出了一丝仰慕之情,连给曹丕递干粮都是羞红了脸的。
城门楼上伤兵无数,从外面传来的呻吟声,让曹丕此时提不起丝毫的男女之情,用一脸冰冷回应着大乔的娇羞。
华文轩看在眼中,心中竟泛起了一丝酸意,更是愈发想念身在孙策军中的何晏了,也不知孙策如今在想些什么?
众人正鸦雀无声地嚼着干粮,曹丕来到华文轩身旁,默默朝外使了眼色。
华文轩会意,随曹丕来到门楼外。
初夏的夜空月朗星稀,远处李通、黄祖大营中点起满营的篝火,远眺之下竟似联营无数。
华文轩来到曹丕身边,淡淡地月光照在曹丕仍显稚嫩的脸上,泛起了一阵哀伤。
曹丕眺望着远处的军营,小声问道:“文轩公子以为,我军若固守寿春,会是如何下场?”
“奉孝公说过,战则不利!”华文轩别过脸,看着门楼内仍在歇息的人们,“单凭寿春坚城,若无外援,恐怕坚持不了几日,广陵兵到此,即使星夜兼程,也需三五日,只怕........”
曹丕面色愈发凝重,他轻轻地叹了口气,“我与子建本是兄弟,奈何被推至台前相争,我若此时向元让叔叔求援,日后在曹家,恐怕便无我立足之地了!”
华文轩沉吟了一下,“其实还有一法,只是......”华文轩深知曹丕性格乃是高傲自负的典范,话到嘴边却又欲言又止。
曹丕的脸转向华文轩一侧,“文轩兄弟不要为难,但讲无妨!”
“其实此时距寿春最近的乃是合肥的孙策,若能说动来援,也许尚可一战!”华文轩试探着说出心中想法,向宗亲求援,曹丕都瞻前顾后,这向外藩求援,真不知道曹丕此时心境如何。
曹丕抿着嘴,深邃的目光在夜色中更是黑明发亮。
沉思许久,曹丕问道:“劝其来援,把握有几分?”
“文轩并无十足把握,不过,孙家与黄祖倒是世仇,或许可以利用一下!”华文轩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兴奋,“孙策之父孙坚乃是被黄祖设伏射杀的,孙策蛰伏袁术麾下多时,此刻又方定江东,或许可以用此旧事劝其来援!”华文轩转脸看着曹丕,“不过!孙策其人桀骜不驯,自视甚高,文轩一人恐不足以取信于人!”
曹丕的鹰眼,紧紧地盯着华文轩,他的心中仿佛充满了矛盾与纠结。
他抬头仰望着夜空,空寂的黑洞中,一轮弯月孤零零地挂在南天际,他轻轻地谈了一口气。
“罢了,”曹丕低下了高昂的头颅,“韩信尚曾受胯下之辱,来日方长,我曹子桓便与你一道去见孙策!”
两人一回身,却见郭嘉不知何时已站在了门楼口,郭嘉深深地躬下了身子,“子桓公子请放心,奉孝与诸位将军一定竭尽所能坚守寿春,若公子未到而城破,奉孝愿以死相抵!”
曹丕重重地点了点头,他上前扶起郭嘉,眼中似有晶莹闪烁,郭嘉的脸颊亦是在黑夜中都能看出已是涨红。
曹丕与华文轩星夜前往合肥去见孙策,曹丕因为担心华文轩的肩伤,执意要求大乔随行,华文轩不由有些担心,虽说之前见到孙策时,孙策与周瑜都尚不知定亲一事,但是乔公当日分明说了两女已许了人家,这大乔本就应是孙策的配妻,如今虽说已对曹丕萌生情愫,谁知道到时一见面会不会出什么幺蛾子呢!不过时间紧迫,华文轩也没法与执拗的曹丕争论太久。
倒是大乔一听是与曹丕同行,乐的慌忙收拾衣衫与药箱,也顾不得矜持,骑上一批白马便跟了上来。
贾诩秉着围城必缺的方针,包围了寿春的南北西三门,单单放了东门,便是要逼曹丕弃城而去,毕竟坚城易守难攻,若是野战,贾诩调集的近十万兵马歼灭曹丕这不足两万之众,如吹灰一般容易。
寿春到合肥,相隔并不远,到达孙策军营时,天已是大亮。
在卫所中通报了姓名,早有识得的守卫报于周瑜。
周瑜一边引着众人来到孙策大帐,一边吩咐近侍去请何晏。
孙策似乎大梦方醒,正在大帐中漱口,一抬头看见曹丕与华文轩进来,并无甚反应,待到大乔挑帘进来,孙策似被施了定身术一般,呆若木鸡。
周瑜一见孙策又犯了癔症,略显尴尬地走上去,用脚碰了碰仍是直勾勾盯着大乔的孙策。
孙策忙收拾表情,端了下架子,刻意压低着声线说道:“子桓公子一路辛苦,请上座!”
曹丕早看见孙策那一脸的色相,脸上却不好表现什么,默不作声地引着华文轩与大乔并坐在一侧。
众人坐定,周瑜打量着坐在华文轩身侧的大乔,不由也暗声赞叹,华文轩一看这形式果然如他所料,未免节外生枝,华文轩先拱手说道:“还请伯符兄多多包涵,子桓公子与我等未先打招呼便不请自来了,不知吾友石涛可曾向二位解释过丁峰将军死因?”
周瑜一看孙策仍是一脸的谄媚,轻轻地咳了两下,“石广元确曾来过,也告知了文轩兄弟所言的情况。”
“如此便好,”华文轩心中稍定,有人来打过前站了就省了不少事,“子桓公子与我此番前来,却是为了一件关乎孙家前程的事!”
“何事?”孙策一听此话,仿佛被立马拉回了现实中。
华文轩淡淡一笑,“如今伯符兄的杀父仇人,黄祖,近在眼前,已被子桓公子牵制于坚城寿春之下,孙坚将军的大仇,不日便可报了!”
孙策嘴角一歪,冷笑道:“黄祖小儿,早晚是我孙策的阶下囚,且放他几日又如何?”
华文轩心头不由一紧,虽然此行早已做好了孙策会推脱的准备,事到临头来还是感觉到一丝无助。
曹丕却在一旁微微一笑,“孙将军威名,吾父在世时多有说起。”曹丕捏起案上的一枚蜜桔,慢慢地剥了起来,“文台公心怀天下,胸襟宽广,董卓乱政时,聚义于酸枣,扬威在虎牢,麾下猛将如云,带甲之士数万,乃是天下闻名的英雄豪杰!”曹丕剥了蜜桔,却不自食,瞅了一眼手脚并不方便的华文轩,丢与了远端的大乔。
大乔一脸羞涩地接了去,脸上洋溢着春光无限。
曹丕更是大笑,站起身子,在案前踱着步,“可惜啊!天下大乱,帝威日衰,正是建功立业扬名天下之时,死于区区小卒江夏黄祖之手,一世威名扫地,连累你孙家不得不屈从伪帝袁术麾下受尽白眼!”
孙策蹭一下站起身来,语气却已不善,“子桓公子年纪轻轻,此来难不成就是为了给伯符将这些旧事?”
曹丕轻蔑地瞅一眼已是略带怒意的孙策,和颜悦色地说道:“子桓此来,当然是来邀请孙策将军进军寿春,一则孙将军可报杀父之仇!二则!”曹丕一脸严肃地瞅着孙策,慢慢地踱向前了一步,“二则,助我解了寿春之围!”
孙策冷哼了一声,别过脸去,并不理睬曹丕。
周瑜微微笑道:“羔羊,始终是羔羊,今日杀,明日杀,迟早为我案上珍馐。”周瑜略带狡诈的眼神瞥了一下华文轩,“倒是子桓公子的寿春之围,却是生死攸关的大事吧?”
曹丕额上已有青筋显出,以他高傲的脾性,华文轩已知他是在克制了。
华文轩也站起身子,沉吟了一下,“寿春之围是何情形,想必二位还未尽知,子桓公子与文轩尚且可以单骑来此,还有大乔姑娘一介女流随行,伯符兄与公瑾兄便该知道,若我等要弃城而逃,易如反掌!”
华文轩慢慢走到曹丕身侧,看着孙策,慢慢地说道:“若我等放弃寿春,到时伯符兄便与杀父仇人为邻。不攻,则天下耻笑,攻则久困坚城之下,不知这笔账,公瑾兄可还算得?”华文轩转向周瑜,“为逞一时爽快,置万千士卒性命于儿戏,恐怕并非智冠江南的周郎所为吧?”
周瑜的脸上泛起了一丝微笑,只是不知是点中了他心中所想,还是被那句“智冠江南”逗乐了。
孙策脸上的怒意也渐渐冷却了下来,他看了周瑜一眼,冷笑了一下坐下身子。
这时,何晏从帐外走了进来,一见华文轩,脸上止不住的笑意便浮现了上来,却怕旁人看破,忙打趣道:“子桓哥哥你终于想到还有我这个弟弟在此处了?”
华文轩一见何晏如此灵性,却也莞尔一笑,连忙起身让座,让何晏坐在他原来的位置上,自己默默走向了大乔身旁。
何晏冷冷地瞟了一眼华文轩的此番举动,又不好在众人面前声张,便趁着两人擦肩之时,按按地在华文轩腰间狠狠地捏了一把,华文轩疼的冷汗骤出,忍不住暗哼了一声。
大乔却默默瞥见了方才这幕,忍不住一乐。
待到华文轩坐在身侧,忙装作关切的样子,问道:“文轩公子满头冷汗,可是肩伤又疼了?小女子这就为公子换药!”说罢便要去取药篮。
华文轩与何晏瞬时脸上都变了颜色,华文轩慌忙摆手,低声说道:“没事,没事,不劳姑娘费心了!”一回头,却见何晏的眼中都似乎冒出了火光,心中暗暗叫苦。
三人的小动作,却并未如得孙策、曹丕之眼,两人默默地端起了茶盏,一时无话。
帐外此时又进来一女子,生得乖巧玲珑,与何晏差不多年纪,眉清目秀举止大方,却是一身戎装,腰间斜挎着一张江南短弓,一进来便径直来到何晏身边,席地而坐。
周瑜不由哂笑着看了看对面愈发拥挤的席位和自己身侧空着的两个位置。
孙策也是一笑,叫道:“仁儿休得无礼,我与曹家公子正议大事!”
仁儿?为何有种熟悉的感觉?这是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