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阴森的宅子
她把悲风放下,没吐出饼来倒是吐了不少白沫。药愚道人见自己弟子被折腾得只剩半条命的,直道弗恃不会教弟子,这是能用吃错东西的法子处理的么。
弗恃道,“她方才提这主意时也不见你有意见啊,她也是一番好意,何况你弟子年轻力壮,没这么容易死的。”他拍了拍药愚的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他也知这法子行不通,让长生闹闹也好,免得一个个天塌一般的情绪低落。他吩咐司马鹿鸣和长生,“今夜在这住下吧。”
药愚激动道,“我要折回去,问他们为何要害我们。”
弗恃拉住他,料准了道,“哄你吃了饼定是有什么打算的,总不会是无聊耍着你玩,不必回去他们也会来找我们,守株待兔就得了。若是不找来,明早再折回去。最好是不要赶夜路,你是气昏了头忘了你还有个伤重的弟子么。”
弗恃这么一劝,药愚倒是冷静了不少。扭头看到弟子这不人不妖的样子就来气,他挥袖,用障眼法遮了那些牛鼻子牛尾的。
司马鹿鸣去打了两只山鸡来。
长生把它们去了内脏,这鸡肚子里本来该填上肉丁火腿香菇之类的,再用荷叶包着,涂上黄泥柴草放火中煨烤才香呢。只是没法子找到这么齐全的材料,只能简单的用黄泥涂了,堆了枯枝败叶烧着了后把鸡埋在里头烤。
长生又是运气好,挖到了几个红薯,便是把那红薯一块扔到枯枝败叶里头煨。这香味没过多久就伴着烟飘出来了,引得茅山弟子个个饥肠辘辘。
药愚斥责弟子,也不想想如今处境,却是近朱者赤好的不学,变成弗恃那样就记挂着吃。
弗恃道,“辟谷之术没练好,肚子饿也是正常的。”药愚和弗恃的修为,其实十天半月的不吃不喝也不会有事,药愚要不是今日和他斗气,也不会吃那饼。
长生见那鸡差不多该熟了,找了跟树枝把枯叶拨开,挖了那集出来把裹上面的泥巴敲碎了,那鸡肉的香味都怄在泥巴里,泥巴碎开,香味也就更是浓厚了。
长生先撕了鸡腿给弗恃,“师父。”弗恃食指大动,抓过来就放嘴里咬,看得其他人是口水直流。弗恃道,“把另一只给他们吧,若是晚上有什么状况,总要填饱了肚子才有气力应付。”
“哦。”长生把另一只挖出来,同样敲碎了泥巴,送到药愚那,茅山的弟子不敢乱动,即便忍不住舔舌头了,也要师父同意了才得进食。
弗恃大声道,“若是饿得手脚发软了,你以为还能指望得上他们帮忙么。”
药愚黑着脸道,“吃吧。”
得了同意,这才敢分了鸡。
长生回去取了一个红薯,走到悲风旁边递给他,算是赔礼,“我害得你把吃进去的东西都吐完了,实在对不住。”
悲风道,“我知你是好意。”
那变牛的悲风的小师弟过来蹭了蹭长生的脸,长生被它蹭得痒了,想起卦燎也是爱如此爱蹭她玩。牛是不吃肉的,可这人变的牛不知会不会吃,她撕了小块鸡肉试了一下,见它不吃,就拔了地上的草喂。
药愚道长虽是会障眼法,可这小弟子根基不好,是整个成了牛,若是再变不回人,慢慢的,慢慢的,人的意识也会没了,就真成牛了。
她摸了摸牛头,这变牛的小弟子,个头儿跟褚斑差不多,十三四岁的样子,却已经是跟师父出外历练了,真是了不起。
她转头看到悲风番薯已经吃完了,手上只剩番薯片,脸上滚烫,正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笑脸瞧,但见四目相对了,又有些不好意思。
长生道,“你不用觉得不好开口的。”悲风楞了一下,不会自己心思表露无遗,外露得太过被知道了吧。“一个红薯吃不饱的话,我再多拿两个给你。”
悲风道,“不用了。”他突然觉得肚子里有股气,没忍住,当着大伙就放了个屁,还是个响亮的屁。
除了药愚,其他茅山弟子皆是捧腹笑了,包括那断手的师兄,死气沉沉了两日,第一次笑。
悲风心里暗叹这个屁放的实在不是时候,就不能挑个时辰夜深人静时再放么,当着别人就算了,居然当着个姑娘,他歪过头想挖个洞把自己埋了。
长生傻笑,“没关系的,吃红薯就是这样的。我从前忍不住嘴,有一回一晚上就吃了七八个,一晚上都在放屁。”害得义父一直都在闻臭气,后来忍不住那臭味,早早就把她赶回房间了。
弗恃喊道,“长生!”
长生以为弗恃有事吩咐,赶紧回去。弗恃听到脚步声,让长生弯腰低头,他满手都是油直接用脏手拍了长生额头,长生脑门顿时变得亮闪亮闪的,“你这傻丫头。”
“啊?”她是不是又无意做错事了?
长生虽是及笄了。但有些事她还是一知半解懵懵懂懂,弗恃不想拔苗助长,想让她自己慢慢明白,只是不知等她开窍要等到猴年马月。
弗恃道,“你和鹿鸣晚上可要清醒着,你可别又睡死,雷打都不醒。若是今夜无事最好,但若真被我料中,我许久没揍过人了,怕是要破例了。”
长生点头,要去准备水,打算若是中途有睡意了,就淋水把自己弄清醒了。
弗恃对重明道,“我可还记得你说过的话,鹿鸣可是一日三餐供奉你银子,即便你不出手帮忙,也请你不要节外生枝。你也不想长生有事的对吧。”
他是不明白为什么重明得了自由,明明可以杀了他们一了百了,却是要反常的留下来跟着他们。
他总隐隐感觉重明留下来和长生有些关系。
重明慢条斯理道,“你倒是爱自作聪明,顾长生的死活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不过是暂时懒得自己去找吃的,想使唤你们几个罢了。你放心,只要你们几个不触怒我,违逆我。我是不会要你们的命的,自然也不会叫别人要了你们的命。”
半夜时听到声音,弗恃让司马鹿鸣和长生将火熄了。长生趴在草丛里,刻意压低了身子。看到村长领着他两个儿子还有几个村民过来,他们身后背着狩猎的弓箭,一手拿着火把,一手拿刀。
她白日看到村长两个儿子磨刀,原来就是为对付他们准备的,要知道是这样,那时就该趁他们不注意,偷了他们的刀子扔了,或者砍两下石头砍钝了也行。
长生后悔得很,听到有村民道,“这一路寻来也没见踪影会不会被逃了,就该在他们还留在村里时让他们吃了的,就不必花这么多功夫。也能准时把他们宰了祭神了,如今也不知道能不能在吉时之前赶回去。”
村长道,“那几个人好像会法术,我也是小心谨慎,就怕被他们看出什么,村里人都要遭殃,便想着等他们出村了再解决。我留意过他们的行礼,没什么吃食,这条路是我指的,方圆百里都没有人家,他们若是饿了一定会吃那饼的。”
村长说完,吹了一下口哨。他送药愚他们牛车也是有预谋的,那牛到了这地方就不愿走了,便是要等这些村民寻来,牛吽的应了一声。
村长听到就在附近,以为药愚他们已经是上当吃饼都成了牛了,他与其他村民相视笑了,想着大功告成要过来牵牛。
悲风想到自己现在人不人妖不妖的拜谁所赐就生气,站起来就是一拳头直接打在村长右眼上。那村长捂着眼睛后退,见是败露了,干脆吩咐其他村民射箭,打算把他们射死了。
不必其他人动手,司马鹿鸣拔剑一挥,那些村民只感觉一阵风掠过,带了凉意。再低头看手里的弓,断成两半了。虽是身上还有杀猪刀,但已经下破胆子了,想要逃跑。
但药愚几个徒弟早就已经绕到他们后头包抄了,所以是一个都没能逃掉。他们纷纷跪下叩头喊逃命。他们方才讨论着杀他们时是半点同情心也没有的,现在情况变换了,轮到他们为人鱼肉时倒是知道哀求了。
药愚气道,“我与你无冤无仇,你喊我恩人,实则背地里却是算计我,要拿我的命。”
村长不停的求饶,自己磕头不止,还摁了两个儿子的头朝着药愚拜,之前倒不觉得如何,现在知这些人心怀不轨,见这些村民叩拜他,三跪九叩的,就觉得心里没安好心是巴不得他死,像在灵堂祭拜的样子似的。
药愚看了就烦,“我是哪里得罪了你,你倒是和我说个明白。”
村长是老泪纵横,“我也不想的。你和你几个徒儿来了我们村,救了我和我儿子一命,我是当真把你当做恩人想要报答的。我告诉过道长,这将军冢去不得,我从祖上开始便是告诫村里的人,那将军冢是我们村的风水地,里头的神仙能保佑我们村风调雨顺是不能得罪的。可你偏偏不听劝,硬是闯了。”
弗恃道,“什么神仙,那是僵尸。”
村长不知什么僵尸不僵尸的,总之他上告诫过,若是得罪了将军冢里的神仙,村里是要鸡犬不宁的,只能是杀了他们几个来祭神的。“几位道长饶过我们吧。”
弗恃指向那牛,“这也是你们搞鬼的吧?”
村长坦白道,“这是之前也是想进将军冢里偷宝贝的人。只是他们没有道长你们几位厉害,连神仙的面都没见过,就回来了。”
司马鹿鸣已是懒得纠正他们,那不是神仙是僵尸,“既然他们没进过墓穴,为什么还把他们变成牛了。”
“他们几个扰了神仙的清净,回来后,第二日公鸡不叫了,母鸡也不下蛋,猪也不产崽。这是神仙降罪了。”
他们就如对付药愚那样对付了,也是指引他们走这条路,送了饼让他们在路上吃。夜里追来,一个个已经成了牛,全牵了回去,杀了其中五头,把血撒进将军冢里祭神。
果真如此才得了神明原谅,天明时村里的公鸡又愿意叫了。这活下的几头牛,养在牛棚里,因为是人变的缘故,比其他牛聪明,要挟的话都能听得懂。
慢慢的训练,日复一日的,就算后来完全成了牛,但还是能当做工具,像犬一样的听话,让它走一段停,它便是走一段停的。喊它也会回应。
弗恃摇头,当真是无知,杀人来祭神,这算是邪术了,哪有哪一路正派的神仙会吸血的。
这些人把血洒到将军冢上,本来这养僵尸的土就与一般安葬死者的土壤不同,后面他们又滴了血,难怪那将军冢里面的僵尸那么凶了。就算药愚没有挖洞无意间放了那些僵尸出来。若干年后,等他们吸够了阴气,迟早也是要出来为患的。
也算他们造化,命不该绝。
弗恃道,“再如何,也不能杀人来求平安,即便那将军冢里真有神仙,神仙保佑的都是行善积福的人,绝不会保佑心中有歪念的人的。你们若还知道改过,就把他们变回来。”
村长脑袋越来越低,差点没有垂到地上,“变不回来了。”
药愚吼道,“什么!你这人实在是不老实。”他想着若是不用刑,这些人是不会交代的,但他是修道的,得存善念,不能像官府那般动用夹棍钉锤之类的私行。他对长生道,“你,像今天捣悲风那样把他使劲捣,捣到他愿意说为止。”
长生看向弗恃,见弗恃点头了,她才按着药愚要求的,扯住那村长的腰带把他举起,像摇筛子盅一样的摇晃。村长两个儿子见老父受苦,哀求长生停手。
弗恃道,“怕是真的不知道。”
药愚骂道,“一句不知道就能了事了么,把我变成这般鬼样子,难道要我障眼法施一辈子么。”
悲风听到自己有可能一辈子顶着一双牛蹄,实在是死的心都有了,以后也不用抓勺子筷子了,都像方才吃红薯那样,捧着吃了。
弗恃安慰道,“你不说得那薛家的当家天下地下无所不知么,许他有办法呢。我眼睛瞎了都没你这样,这磨难许是考验你求道的心志是否坚定,反正该好的时候总会好的。”
药愚只回了一句,“放你的狗屁。
弗恃反问,“那你想如何?把他们都杀了?”药愚看着眼前这跪倒哭天抢地的一片,他杀过妖,降过魔,就是没有杀过人。弗恃意料之中,这老头虽是凶神恶煞的,但也就是吼两声,断然是下不了手的。“你这优柔寡断的,我为你处理了吧。”
弗恃拿出几颗药丸来,让司马鹿鸣和长生给村长他们喂了。那些人误以为是毒药,死活都不愿意吃,嘴巴闭得紧紧的,怕他们强行喂。
长生有些不知如何下手了。
她可以强行把他们嘴巴掰开,但这些人是用尽了全力不配合,想必吃奶的力气都使上了,她下手轻了定是掰不开。若下手重了,怕会直接让他们上颚和下颚分了家,那么以后下半辈子都只能是用手托着下巴,因为闭不上了。
她看向司马鹿鸣打算虚心学习他是如何应对的,就见司马鹿民在他们肚子上打了一拳,一吃疼定要喊叫的,一喊叫嘴巴就打开了。果真是个好法子的,
她最近对揍人是有些心得的,想着用上一回打悲风的力道去打这些人就可以了的。于是逐一逐一的一个拳头一颗药丸。
弗恃见所有人都吃完了后,说道,“虽不要你们的命,但不表示放过你们的,自己所作所为,这后果总要自己承担的。我在你们身上下了蛊,明早你们自己到衙门去自首,认了错受了罚,那就没事。可若是你们不去,那肚子里的蛊虫可就要发作了,吃了你们的内脏,喝光你们的血,到时候就跟将军冢里的‘神仙’一个样了。”
村民又是异口同声的喊饶命,不过弗恃是一副没得商量的模样。他是让长生把他们赶走,吓跑了也行。长生想了想,从里头抓起一块石头,跟那村长脑袋一样大小的石头,她用力一抓碎成了粉。
之前重明也多次展示过这门本事,就是徒手捏碎东西,比胸口碎大石要厉害。重明用这招吓唬过他们,她倒是也学的似模似样。她本来想加上一句再不走就把你们都捏碎了,但话还没说出口,已是立竿见影,都嚷着救命二字逃了。
悲风好奇道,“道人,你喂的是什么蛊?”玉虚也是名门正派了,不该是明文不许养这种歹毒的东西么。
药愚道,“什么蛊,不过是他身上的老泥而已。”
悲风有些犯恶心,听到弗恃笑道,“若是中途拉肚子,可就更增加几分可信了,说不准天不亮就去衙门击鼓了。也算遇到我们才有这改过自新的机会,是运气了,才没继续造孽,你说对么?”他问药愚。
药愚没好气道,“话都你一个人说完了,还问我做什么!”他与弟子说,“去休息吧,天亮就走。”如今是自身难保,只能等找了法子让他们变回人,再回村子救那些与他们一样遭遇的人了。
弗恃好笑,也让长生和司马鹿鸣去休息了。
昨夜那样混乱,谁都没发现这拉车的牛什么时候不见的,药愚皱着眉头,这冷清的地方上哪再寻能拉车的牲口。眼前,那完全变了牛的弟子倒是还在,但他已是难过自己遭遇,再真的把他当牛使,是伤口上撒盐。
药愚心疼弟子,没法子开那口。
长生提议,“我来推这木头车就好了。”
药愚想也没想,拒绝了,他们几个坐车上,让一个小姑娘推车,要是被人知道了,此后他药愚出门即便光天白日都要遮脸了,得遮羞。
弗恃道,“那受伤的到我车上来,其他的用走的,包袱都扔那木头车子上,让长生推吧。”
药愚没领着情,始终觉得他这么多男弟子在,若还去让别人的女弟子干这样的苦活,不太合适,所以还是让其他弟子去推车了。
一行人如此缓慢的速度走了三日,药愚领着路,到了一个小镇。他一开始还担心这路是村长指的,可能会故意指条错路或是死路,好在最后这路是没错的。
弗恃道,“我还以为这薛家是在哪个深山野林。”
药愚派了弟子去打听,反正他的消息是这薛家就扎根在此,且是没隐姓埋名,还是用本来姓氏薛姓,所以直接打听就得。药愚道,“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你一直在外头晃荡,不至于如此孤陋寡闻连薛家都没听过吧。”
弗恃听着这大街上的人声鼎沸,“我听过,只是我对兵器什么的一点兴趣也没有,那何必去打听呢。”
薛家人特意搬来这里落地生根,这些年也再无任何消息传出,真跟隐退是差不多了,只等时光流逝淡忘了。而他向来是不喜欢去打扰别人的平静生活的,二也是真的对兵器没有兴趣,“你怎么知道薛家人在这里的?”
药愚倒是还跟他卖起关子,“我自然有我消息的来源。”
他们找了间茶馆,边坐着喝茶边等打听消息的弟子回来,重明如何也不愿意跟他们一块坐,要求另开了一张桌子。
店小二提了壶热茶过来,一一给他们斟上。有事分心倒还好,人一清闲松散了下来,视线不小心落在药愚的脸上长生就忍不住想笑。
药愚皱眉,“你是怎么回事。”
弗恃自认这两个徒弟性情摸得通透清楚,他们两个一翘起屁股,他就知道是要放屁了。所以这长生为何发笑,他也是猜得出来的。“你也别怪她,她这眼力劲好,外人眼里虽你已是人模人样,但她看来你还是顶着牛头,你就让她笑吧,笑个一两个时辰的也就不好笑了。”
药愚不信,他这障眼法使得出神入化,不是他大言不惭,就是弗恃眼睛没瞎,见了也未必能一眼分辨得得出来的。药愚对长生道,“你转过去。”
长生不知他意图为何,但还是照做了。
药愚刻意挑了一根茶叶出来,放手心里念了咒把它变成了杯子,然后再把它混在他和弟子的杯子里,他让长生回头,考道,“你看看这里头有什么不同?”
长生指了指那茶叶变作的杯子。药愚以为她不过是碰巧猜中,又是反复考了她四五次,但无一例外皆是扫一眼便找出来了,无一次差错的。药愚难以置信,因为怎么看长生愣头愣脑的,并不像是天资超然聪慧的样子。
去打探的弟子回来了,药愚让他们带路,那两个弟子提及询问路人时,不论男女皆是神色古怪,皆说薛家近来怪事连连,让他们不要靠近为妙。药愚问起是什么怪事,两个弟子却是异口同声说不清楚,因为他们问的人三言两语的也说不清楚,只说总之就是怪异。
药愚千辛万苦找来,自然是不愿意入宝山空手而回的。所以还是一意孤行的让弟子带路了。
这薛家离这热闹的大街也不远,不过是穿过两条巷子而已,但古怪的是大街上车水马龙热闹非凡的,偏穿过巷子到了薛家宅子门口便是门可罗雀,安静得很,是一个小贩都没有的。
弗恃道,“我近来时运不太好,我看你也我好不到哪,还是别进去了吧。”
药愚打量着宅子,看有没有什么邪气外泄之类的。门突然咿呀一声开了,门内站了一个老头,弯腰驼背面色苍白,就像是把姑娘家涂在脸上的白fen全抹到他那张布满皱纹的老脸上了,就躲在这檐下的阴处,眼眸子一抬,翻了死鱼眼。
当真是以为见鬼了,还是厉鬼。
悲风他们躲到药愚身后,长生缩了一下脖子,想想不对,这么大太阳,再厉害的鬼这时候也不敢出来闹的。
那老头开口道,“我家主人有请几位。”
药愚往门内望去,并没感觉到什么不舒服的邪气,他对弗恃道,“你要不敢进去就别进去,只是这两日先别离开镇子,我进去问了薛家的当家的你那几味药的下落,若问到了让弟子去告诉你。”
弗恃听到药愚还记着帮他问药,倒也有些心软了。他让长生领着他在沿着宅子的围墙走了一圈,这薛宅占地大得很,长生沿着四面墙走,却也花了不少时间才走完了。
弗恃也没感觉到什么,最后还是领着长生和司马鹿鸣与药愚师徒一块进了薛家门了,长生走了几步,听到身后的大门自己合上了,那两扇门刷了红漆,门上有铜环和铁钉关起来时声响可大了。
长生吓了一跳,回头看了一眼,这宅子内宅子外就像被一扇门完全隔绝了一样,外面本来就静了,也不晓得是不是自己吓唬自己的缘故,觉得这宅子内更静,是一种死寂,这阳光虽是有照进来,但大多都被屋檐遮挡住了。
宅子的屋檐很是奇怪,一般人家家里的屋檐却是是为了遮阳挡雨,但不至于把这屋檐做得这样突出,把大部分的阳光都挡去了,阴森森的。
那老头见长生发呆,喊了一声姑娘,示意她跟上。弗恃小声对她道,“不管做什么都不能独自一人得要我同意了,或者你师弟跟着你才能做,知道么。”
那老头把他们带到后院的客房,药愚是迫不及待要见这薛家当家跟人家讨剑的,他问道,“什么时候能让我们见薛家的当家?”
老头道,“我家主人这几日在锻炼兵器,辰时才歇下的,要见怕是要等他休息足才能见了。”
弗恃奇怪,“睡了?那你还说你家主人请我们的。”
“的确是我家主人睡前吩咐的。”
长生想着,莫非是未卜先知?这薛家当家会不会也是厉害的高手,像是姜曲的姐姐一样,拿了龟壳装了铜钱,摇一摇晃一晃,看那铜钱就知道将来发生的事?
长生心里乱想着,也不知道是不是生了幻觉,好像听到了姜曲的声音,“师兄,你说这地方是不是有些古怪,这么大的宅子,居然半个服侍的丫鬟也没见,这里是没有丫鬟呢,还是没让丫鬟来服侍?”
然后是怜玉的声音,“你就不能正经些么,终日就想着女色。你我来是归还人家东西的,不是来看人家的丫鬟长得漂不漂亮的。”
姜曲和怜玉走近,见窗户打开着,无意的往弗恃这房间瞄了一眼。长生惊喜道,“姜曲。”
“长生。”仔细一看不止长生在,弗恃和司马鹿鸣也在。“师叔。”
弗恃偷溜下山后,慎灵师伯向掌门提议派了不少弟子去查探他们三个的消息。
他听到时,心里是觉得有些小题大做的,这师叔也不头一回在外头浪荡的,没收长生和司马鹿鸣做弟子时就有过好几年神龙见首不见尾没回山上的记录,这一回不过是老毛病又犯,又顺道带着弟子一块犯毛病而已。
他也不知师父和几位师伯为何紧张。
弗恃道,“溜了这么远居然还是遇上了,你们师父不会是也来了吧。”他神色染上一些紧张,似乎随时打算又再偷溜的模样。
怜玉道,“师父没来,就我们和余师兄……”怜玉歪过头,说一半不说了,只因感觉弗恃的视线没落他脸上,这焦距没对上。
姜曲也发现了,“师叔,你的眼。”
弗恃道,“没什么事,只是最近眼睛用得过度,得好好爱惜,所以暂时不打算用了而已。”
这眼睛是东西么?不用时还能锁进柜子里收着,等用在取出来使。姜曲自然是不信的,看向长生和司马鹿鸣,长生摇头,师父不许她说的话,她是不敢说的。
弗恃换了个话题,因不想姜曲他们再问他眼睛的事,“你们过来见过茅山的药愚道长。”
姜曲和怜玉朝药愚行礼,药愚对姜曲的天资根骨似乎也十分感兴趣,与司马鹿鸣一样,也是百里挑一了的。玉虚收的弟子倒是一辈强过一辈的。
姜曲与茅山几个弟子一一打过招呼,当瞧见最后头的重明时,重明正咧着嘴笑,用一副似乎许久不见的神情在睨他,他下巴差点要掉到地上,扯了扯身边的怜玉。
怜玉有些不悦,“扯我衣服做什么,就不能好好说话么。”要扯皱了,这里可不是玉虚,他们是客,做什么都不方便,到时还要借钴姆熨衣服。他眼角瞟见了重明,怜玉那两只眼珠子凸得几乎要掉出来,“你什么时候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