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璇看着眼前的景象，微微皱起了眉头。

    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明明自己刚刚还潜伏在酒店当中一个房间，不是么？

    但这个地方很明显不是酒店，这是一条空荡荡的小巷子，地面还有些湿润，有大大小小的水洼，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清新，似乎刚刚下过雨，大他的手中此刻还握着一把枪，仔细打量一番，自己的着装竟然是十年前的警服。

    张璇虽然记得自己刚刚在酒店，但却不记得在酒店做什么了，他现在的记忆有点混乱，一时间，他分不清虚实。

    “呲——呲——”腰间挂着的对讲机响了。

    “小张，你那边有动静吗？”那头传来熟悉的声音。

    张璇一怔，他拿起了对讲机，傻傻的回道：“没有……”

    “你小心一点，这次的敌人很凶残……你一个人得警惕一些，我们现在在赶过去的路上。”

    张璇听着这个声音，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他的情绪变得有些激动，胸口不断的起伏着，稍微平复后，他问：“你是吴队吗？”

    对讲机的那头的男子一愣，说：“当然！”

    张璇再也忍不住了，他的泪水如泉水般涌出，他放下了手中的枪，蹲在了地上，像个孩子般哭泣着。

    他想起来了，这一天，他永远不愿意再去回忆的一天。

    这是上天给了自己一次从来的机会么？这一次，他要改变这段历史！

    张璇想着，重新振作了起来，他捡起了地上的手枪，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在小巷子的深处，传来一个女人凄厉的惨叫。

    没有时间思考，张璇拿着手枪就快步跑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

    “喂，吃饭啊，小子。”

    小光头感觉脑壳一疼，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身处于寺庙之中，他的身旁还坐着他的师傅。

    这是一个看起来老奸巨猾的老光头，如果一般人见到他，肯定不会觉得他是一个德高望重的僧人，而是一名江湖骗子。

    “师傅，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小光头不解，他不应该和余印语他们在一起么？

    “你小子，说什么傻话呢？”老和尚白了他一眼，夹起了桌上的猪肉，塞进了嘴里，吃的津津有味。

    “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啊……”看着老和尚一脸享受的模样，小光头也不再怀疑，开始吃了起来。

    “师傅，现在是什么时候啊？”小光头问。他感觉自己可能是穿越了。

    老和尚放下了手中的碗筷，看着小光头，表情有些难看，“我说，你小子是不是真的傻了？”

    小光头尴尬一笑，摸了摸自己圆溜溜的脑袋，说：“我有点记不清了。”

    闻言，老和尚神色一变，看着小光头，连忙后退了几步，变得警惕了起来。

    “你小子该不会喝酒了吧？！”老和尚张口就是流畅的河南话。

    “怎么可能！”小光头同样用河南话回应，一开口，他就感觉有些怪异，他已经很久没和师傅一起拌嘴了，跟余印语和兰道两个福建人呆了半年时间，他的普通话都有些被带偏了。

    老和尚摆了摆手，说：“罢了罢了，你快点吃，吃完我们还要去街上买点东西呢。”

    “哦。”小光头点了点头，继续吃起了饭，毕竟他还只是一个孩子，没有太多的心眼，此刻他虽然感觉有些不对劲，但又觉得眼前的一切非常的美好，哪怕知道有什么不对，他也不愿意去说破。

    ……

    “啪！”

    剧痛从兰道的后背传来，他睁开眼时，便看到了一张苍老而又狰狞的面孔。

    “走啊！继续走啊！”百无挥着鞭子，抽打着兰道。

    兰道冷冷看着他，放下了后背的巨石，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你什么意思？你还要造反不成？！”百无的一张老脸变得越发阴沉。

    兰道攥紧了拳头，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看着百无和一众归羽子弟，他心中的怒火在燃烧，不断的躁动，就在兰道的怒火即将释放的时候，他忽然回想起了他与余印语的约定。

    兰道松开了拳头，不再看百无，而是转身背起了巨石，继续艰难的步行着。

    今天的锻炼结束了，所有的弟子都在哀嚎着，苦不堪言，除了兰道，这么多年来，他早已习惯，虽然身上的伤口火辣辣的疼，但他也没有过多的在意，他清楚，自己现在应该是陷入了某种幻术之中，他得出去！

    回到了自己当初居住的小屋，兰道躺在地上，闭上了眼睛，开始思考要如何离开。

    “刷！”

    就在他闭目养神的时候，他的身旁忽然响起了刀片碰撞的声音。

    兰道猛地睁开了眼睛。

    眼前的一切，是一片人家火海，是一片炼狱！

    “杀了她！”

    熟悉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红色的液体溅到了兰道的脸颊，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

    宁无夜手起刀落，斩下了女子的头颅。

    ……

    张璇的手在颤抖，额头豆大的冷汗哗啦啦的往下流着。

    他靠着墙壁，露出半边脸，偷偷窥视着后方的情况。

    只见一个带着小孩的女子，此刻被三个手持枪械的男子挟持。

    小孩看模样，如今只不过七岁左右，而女子的年纪也不大，顶多三十出头，她看着三名男子，脸上充满了恐惧。

    在小巷子周遭的民房里，吴队带着几个警察正默默观察着下方的动静。

    他的眉头紧锁，警方应该早就让这个小巷子中的住户离开了，怎么还会有剩下的人？

    “吴队，怎么办？”一个警察问。他没想到一对母子竟然被挟持了，这令他有些慌张。

    吴队摆了摆手，示意静观其变，先不要暴露。

    “你们要做什么？”女子将孩子护在了身后。

    其中一个劫匪突然出手，直接将孩子抱起，孩子拼命挣扎着，但于事无补。

    女子想要冲上去，但是却被另一个劫匪直接挟持，冰冷的枪口抵着她的太阳穴。

    “安静！”劫匪冷漠的声音就像是划过玻璃的刀刃，令人不寒而栗。

    劫匪挟持着女子，朝着张璇的方向走去。

    张璇握着枪，暗中观察着缓缓朝他走来的三名劫匪，他长舒了口气。

    确定了一下阵型，他们一共有三个人，但却只有两把枪，一个用来挟持女子，另一个则是站在前面掩护，而挟持孩子的那名只不过是拿着刀刃，自己出其不意，应该可以先干掉最前面的劫匪，到时候再直接冲向挟持孩子的劫匪，应该可以做到。

    只不过这样，剩下的女子可能会有较大的生命危险，但此刻没有时间多想。

    当初没能救下他们，是张璇一生的痛，这次无论如何，他也要再救下一个。

    “呼——”再一次深呼吸，劫匪们已经逼近了。

    就在他即将冲出去，打对方个措手不及之时，他的对讲机忽然发出了声音。

    “呲——呲——”

    吴队并不知道张璇已经摸到近点，正打算通知他。

    不好！张璇心中暗道。

    与此同时，劫匪停下来了脚步，电光火石间，张璇冲了出去。

    “砰！”他举枪打中最前面的劫匪，劫匪应声倒地。

    紧接着，张璇又冲向了挟持小孩的劫匪，这个劫匪一时间也慌了，拿着刀就要朝孩子的脖子抹去，好在张璇反应快，一把就抓住了他的手腕，紧接着，他又一脚踹向劫匪的腹部，在疼痛下，劫匪放开了挟持小孩的手。

    “冲！”躲在民房里的其他警察在吴队一声令下后，全部冲了出来。

    众人将劫匪们堵的水泄不通，现在这三个劫匪已经是瓮中捉鳖，无处可逃。

    “砰！”

    就在剩下的一个劫匪即将开枪击杀女子同归于尽时，吴队一枪将其击毙！

    三名劫匪全部倒下，女子大哭着跑向了自己的孩子，看到眼前的画面，张璇终于松了口气，他坐在地上，大口的喘息着，刚刚一分钟不到，他却感觉像是过了一辈子那般煎熬。

    吴队露出了笑容，他走上前，一把拉起了张璇，帮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好小子，干得不错。”吴队说。

    张璇笑了笑，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见吴队脸色一变，他一把将张璇护在了身后。

    “小心！”

    “砰！”

    枪声再一次响起，先前挟持小孩的那名劫匪竟然也带着枪械！

    冰冷的子弹又一次穿过吴队的脑袋，射入张璇的头颅。

    张璇眼前一黑，视线开始变得模糊不清。

    真的可以改变么？或许还是什么也改变不了？

    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变得很轻，就像是沉入了水底一般，越来越深，越来越深，太阳离他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就在张璇放弃呼救，任由自己身体坠落之时，一只强大有力的手忽然握住了他的手腕。

    “醒来！”

    这是吴队的声音。

    张璇睁开了眼睛，却发现眼前一片漆黑，他一愣，回过了头，吴队此刻就静静的站在他的身后。

    张璇哭了，他抱住了吴队，哭声中带着痛苦与懊悔。

    “吴队，是我害死了你！是我……”

    吴队微笑着，拍了拍他的后背，说：“小子，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至少你救下了那对母子，不是么？”

    “可是我还是没有救下你……”

    吴队推开张璇，将手放在了他的肩膀，表情严肃，质问：“你难道还要再懊悔一次么？”

    张璇一愣，吴队继续说：“还有其他人等着你去营救，你是他们的希望。”吴队转过了身，背对着张璇，“我救了你，你还活着，并不是我要让你后悔，而是要你去拯救更多的人，去吧张璇，别让我失望。”

    吴队的话击中了张璇的心，他的脑中闪过了许多人，对啊，还有很多人等着他营救呢，他还不能放弃！

    他流着泪，对吴队敬了一礼，转身离去。

    看着张璇离去的背影，吴队的脸上浮现出了欣慰的笑容。

    张璇漆黑的前方，出现了光明，在那里，站着无数的人。

    ……

    繁华的街道十分热闹，下山了，这是小光头当初最期待的事情，步入这个花花世界。

    “冰糖葫芦，冰糖葫芦哟……”叫卖声不绝于耳。

    集市熙熙攘攘，鱼龙混杂，周遭繁花似锦，看的小光头眼花缭乱。

    “哇！”他其实也不是第一次见到这些东西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和师傅这一起的时候，他更乐意表现的像个孩子。

    “瞧你那没见识的样。”老和尚鄙夷的看着小光头，无奈的苦笑一番，摇了摇头。

    师徒二人在这个闹市中，也不再显眼了，因为这是河南，河南的和尚，那可多了去了。

    在这个集市中卖艺的就起码有五个以上。

    跟着师傅度过了一个下午，小光头非常开心，他提着两袋子慢慢的食物，回到了山里。

    时间就这么一天天的度过。

    转眼，小光头已经长大成人，而老和尚此刻已经到了风烛残年，奄奄一息。

    他躺在床上，微弱的呼吸着，小光头泪流满面，握着自己师傅干枯的手掌，他彻底慌了。

    “我要走了……”老和尚说。

    “不，师傅，不，我不要你走！”虽说小光头此刻的模样已经是大人，但心智却还是个孩子，他在老和尚的面前，永远是个孩子。

    “人总有要离去的一天。”老和尚微微一笑，说。

    “可是……”小光头还想说什么。

    老和尚打断了他，“你忘记我是怎么教导你的了吗？”

    “到时候，我要你来超度我，放心吧，师傅会成佛的，一定。”

    生离死别对于年幼的小光头来说还是太过残酷，哪怕他已经有了很多的经历，但却也只不过是看着他人罢了，当真正降临到自己身上时，却无法坦诚相待。

    “你走吧。”老和尚推开了小光头。

    “不，师傅，我哪也不去！”小光头说。

    “有人在等着你，你忘了么？”老和尚问。

    小光头一愣，此刻他才想起来，在另一个地方，还有人需要他的帮助，他不能再在这里耗着了，他的心动摇了，但，他不能抛弃自己的师傅啊。

    小光头猛地开始摇晃脑袋，不愿意去面对。

    “去吧，逃避是没有用的，”老和尚摸了摸小光头的脑袋，说，“师傅也不过是你人生的一个过客，你的一生还很长，会遇到很多人，他们更值得你去珍惜。”

    小光头吸了吸鼻涕，擦去了眼睛的泪水，他站起了身，走到了门口，这个时候，他停下来，他回头看向了自己的师傅。

    只见老和尚对他微微一笑，摆了摆手。

    小光头也对老和尚微微一笑，转身，推开了大门，刺眼的光芒照入。

    小光头遮住了双目，从手指的缝隙中，他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他们就站在那里，对着自己招手。

    小光头对他们挥了挥手，他的身体开始变小，迈着欢快的步伐，朝着他们跑去。

    ……

    兰道看着眼前所发生的一切，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默默的看着。

    他走到了自己父亲的面前，和当你说出了同样的话。

    “爸爸，我不会死的，我会给你们报仇的……”

    兰道闭上了眼睛，他不想再一次目睹这个画面。

    他回过了头，看向了百无。

    “我会杀了你的。”兰道的话还是和当初一样，但却比当初平静。

    接下来所发生的事情，和当初如出一辙。

    再回首，兰道又度过了十多年的光阴，当然，这次他是带着过往的记忆度过的。

    不再没心没肺，他一直在默默观察着，发现了很多他当年不曾察觉的东西。

    在这段历史中，兰道选择了不同的做法，每一件事，几乎都顺着百无的心意，甚至兰道还通过自身的努力，改变了其他人对于他的歧视，在这个幻境中，他和每一个人相处都还像模像样，即便他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但实力却令人折服。

    即便百无不喜欢兰道，也抓不到他的小辫子，对他做出惩罚。

    顺着历史的推演，兰道顺理成章的又一次达到了半神的实力他将百无约了出来，二人站在归羽派后的小树林中。

    百无心中疑惑，半夜三更找他，究竟是为了什么事？不过自然这小子自投罗网，那干脆今晚就在这里想个办法制造意外，解决他好了。

    “其实当初发生的一切，我都记得。”兰道淡淡的说。

    闻言，百无脸上一变，开始戒备了起来，他感到一丝不妙。

    “我现在要杀你，易如反掌。”兰道说。

    “果然是养不熟的白眼狼！”百无骂道，露出了冷笑，“但是你太高估你自己了！兰道！”

    说着，百无忽然冲出，催动功法，一掌拍向兰道，眼看自己就要得手。

    兰道的面前却忽然伸出了手。

    痴心妄想！百无见兰道竟然伸手想要抓住自己，心中冷笑，归羽派的掌法其实你这种孽种可以破解的？！

    “啪！”

    令百无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兰道竟然抓住了他的手臂，紧接着，在他的脸上狠狠盖了一巴掌，直接将他扇飞到了地上。

    “噗！”百无的口中吐出两颗断裂的牙齿，惊恐的看着兰道，“怎，怎么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兰道说，“从你身上我学到了很多，面对自己的敌人，不能心慈手软……”

    闻言，百无露出了深深的恐惧，尖叫着：“不、不、兰道，我是你的师傅！”

    兰道漠然的看着百无，这眼神，竟然带着怜悯。

    “我不会杀你的……”兰道呢喃，“当初我错了，我当初一心就想着杀你，为了杀你，我可以付出一切代价，现在看来真的太过愚蠢。”

    听闻兰道不杀自己，百无松了口气。

    “你这种蝼蚁根本不值得我去停留。”兰道说罢，转身离去，“你这种人，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百无捂着脸，看着兰道，心情复杂，他大口的喘着粗气，虽说兰道现在背对着他，但他却不敢去攻击兰道，因为他清楚，这是死路一条！他们的境界差距太大，他万万没想到，当初那个他完全不放在眼里的小男孩，竟然成长成了这么可怕的存在。

    兰道离开小树林后，迎面而来的人，是宁无夜，兰道抬头看了宁无夜一眼，随后与他擦肩而过。

    “你要离开了？”宁无夜问。

    兰道停下了脚步，“我本就不属于这里。”

    “我知道，”宁无夜说，“不过你记住，无论你走到什么地方，归羽派都是你的家，我永远会把你当成弟弟，无论你变成什么模样。”

    闻言，兰道没有回应，只是抬起脚，继续向前走去。

    前方的道路开始扭曲，世界开始变化，在前方，站着三个身影。

    余印语、小光头和……“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