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风雪载途 第十四章 书生白衣
这是哪儿?
少年微微睁开了双眼,刺眼的阳光令他一时间无法适应,他揉了揉眼睛,爬了起来,看着四周,有些懵懂。
这是一个非常小的破旧寺庙,地面上铺满了干枯的杂草,整个寺庙的顶部都已经断裂,有阳光从上面洒落进来。
由于他身上的汗液,导致他的衣物黏在了皮肤上,很是难受,他用手当作扇子,挥了挥,在寺庙外,是一片密林,有一条小径,他能听见从不远处,有传来阵阵聒噪的蝉鸣声。
“你醒了?”在少年的身旁,还有一个与他年纪相仿的少年,是一个俊俏的白面小书生,
少年点了点头,小书生拍了拍他的肩膀,微微一笑,“赶紧走吧,我们还要赶路呢。”
哦,对,自己似乎还需要赶路去什么地方呢,一日的时辰非常短暂,不能再耽搁了。
少年站起了身子,但他仍是很疑惑,自己是谁,要去何处?
小书生收拾好了行李,率先走出了寺庙,发现少年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后,他不解地问:“你不走了吗?”
少年应了一声,挠着脑袋,总感觉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他快步跑到了小书生的身旁,二人并肩行走在小径上,作业似乎才刚刚下过雨,地上的泥土还带着水,很是湿润,粘稠,一步下去都是一个脚印,除了他们的之外,还有很多动物的。
二人走着,沉默不语,终于,小书生耐不住了,问:“今天你怎么都不说话啊?”
“嗯?”少年刚刚还在思考,隐约感觉到了什么,好像快要抓住了思绪,但如今被小书生忽然打断,那思绪便也随之断了。
不过,他也没有太在意。
少年腼腆一笑,有些不好意思,“没事,那个,说出来你可能会觉得难以置信……我好像失忆了?”
“啊?”小书生吓了一跳,停下了脚步。
他了解面前的少年,此人并不是那种爱好戏弄他人的人,如今说出这种话,再加上他今日怪异的表现,那十有八九就是真的了。
小书生懊恼的拍了拍自己的脸,这下事情不好办了,一个人,怎么好端端的会突然失忆呢?
“其实我看你,感觉有点眼熟。”少年说。
小书生叹了口气,“那当然了,因为我和你本来就认识啊……就在前段时间,你我兴趣相投,就决定一同上路了。”
少年摇了摇头,“不对,我感觉,我们认识了很久。”
“是吗?”小书生摸了摸下巴,并没有将少年的话,放在心上,以为这只是他失忆后的胡言乱语。
看着心情有些低落的少年,小书生按住了他的肩膀,安慰道:“没事的,我们再认识一次就罢了,放在这里离京城还有很远一段路,我相信在旅途中,你的记忆会恢复的。”小书生微微一笑,向少年伸出了手,“林目久,这是我的名字。”
少年指了指自己,问:“那我呢?”
小书生闻言大吃一惊,“你竟然连自己名字都忘了?”
少年点头,小书生扶额。
看来事情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
“余生,这是你的名字,你叫余生,剩余的余,生命的生。”
“哦。”余生恍然大悟,原来自己叫这么个名字,好像确实是。
“快到晨曦镇了,我们加快脚步吧。”
二人走了足有一个时辰,这一路上,他们两个人的话题不断,毕竟余生遗忘了许多,那林目久也能给他赘述许多,他们来到了一个名为晨曦镇的地方,据林目久介绍,这个小镇位于浙江北部。
找了一个酒馆歇息了一夜,二人继续上路。
时间就这样度过了一个多月,二人的友谊已经变得十分的坚固。
“终于到京城了。”小书生看着面前繁华的街道,很是感慨,双眼中充满着无限的向往。
余生这一路上并没有把多少心思放在这些事情上,毕竟,他现在连自己到底什么身份都搞不清楚。
就这样迷迷糊糊的,余生考完了自己的科举。
他相约着林目久在考场外见面。
余生最早交完了卷子,是整个考场最早出来的人。
考试的时候,他感觉整个人的意识都非常的迷离,就不知不觉中,整个卷面就填满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写了什么。
在一段时间的等待后,林目久随后走出了考场。
看着等候多时的余生,他也不记得惊讶,虽说自己的这个朋友失忆了,但是他对于文学的见解似乎还在,而且时不时会语出惊人,讲一些在外人看来是天方夜谭的话。
“怎么样?”余生问。
林目久微微一笑,“还行吧。”
在多日的等待后,终于迎来揭榜的日子。
二人一早就起来,急匆匆地赶到了所在地,即便他们早起,但还有不少人比他们早到。
人群渐渐聚拢,好在他们来得早,有了一个比较不错的位置。
揭榜的人来了,林目久凑了上去,看见了自己的名字,心中一喜,随后赶紧开始寻找余生的名字,但是,却没有找到。
林目久一愣,他不知该如何面对自己的这个朋友,站在他的面前,感觉喉咙里噎着什么,难以启齿。
最终,在一番犹豫之后,林目久将余生落榜的事情告诉了他。
他原本以为余生会很激动,但是,这家伙完全就是没心没肺,好像落榜的人不是他一样。
他拍了拍林目久,笑着说:“愣着干啥啊,你可是榜上有名的状元了,咱们庆祝去……”
二人找了一个酒楼,一醉方休。
……
时间如奔流的江水,转瞬即逝。
一晃眼,过去了十年。
这十年间,风平浪静,他们的一生目前为止都很平淡。
林目久娶了一个美丽的姑娘,成为了一方赫赫有名的官员。
而余生,他照样是没心没肺的活了十几年,二人家住的稍远,平时只有书信往来,这得知林目久将娶妻大婚后,他知道自己不得不动身了。
林目久的妻子非常的漂亮,是他们当地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儿。
年纪足足比林目久小上了十岁左右,今年也不过十六。
她和余生也认识,毕竟,余生和林目久是好友,即便他们的家离得很远,但林目久偶尔还是会抽空带着他的小娘子去余生家玩。
余生就是一户农民,家徒四壁,但对于山野的环境却十分了解,每次林目久他们都会在余生那儿收获不少乐趣,三人一起嬉戏,打闹,三人在一起时,仿佛忘记了所有的烦恼,这是一段非常美好的时光,难以忘怀。
“恭喜恭喜啊。”余生看着林目久和他身旁的小丫头,打趣道,“没想到当初的小丫头,现在也要变成人妻了,时间飞逝啊。”
“什么人妻,真讨厌!”小姑娘面色一红,啐了一口。
其实余生也只是单纯的感慨,他们一起玩耍的时光,好像就在昨日一般,原来一晃,已经过去两年了啊……
在对话的时候,余生的眼睛一直在看着林目久的妻子,丝毫没有掩饰,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虽然他知道这样很不礼貌,但是,他总觉得这小丫头越长得,变得越眼熟了。
小姑娘柳眉一皱,鼓起了腮帮子,朝余生做了个鬼脸,她的心里已经开始打起了小算盘,开始盘算着,等会儿要好好整一整这个“色鬼”。
不得不说,余生给人的第一印象,真的不怎么样,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的,而且还好色,没礼貌,没有人愿意和他搭话,他一直就一人喝着闷酒,林目久要应付其他官场上的朋友和家人,也无法估计到余生。
婚礼热热闹闹的结束了,不少文人雅士都前来祝贺,没有人发现,小姑娘偷偷地溜走了。
余生就在一旁喝着酒,看着林目久应付着各种人,嘴角微微扬起,摇了摇头。
余生喝着酒,忽听后面有几人议论道:
“这林家的小娘子长得好是俊俏啊……”
“是啊,如果我能玩上一晚……丝”那个人发出了享受的声音。
余生默默听着,心里暗道一句,禽兽。
接着那人又道:“你就别打那小娘子的主意了,陈县令已经看上他了。”
听到这里,余生停住了倒酒的动作,放下了酒壶,开始仔细看着四周。
妈的。余生暗骂一声,暗道大事不妙。
他赶紧跑向了林目久,一把将他拉过。
林目久原本还在和一些所谓的文人雅士畅谈着,突然被余生一把拽过,倒也没有生气。
看着急匆匆的余生,林目久也有点紧张,忙问:“怎么了?”
“你娘子恐怕出事了。”余生说。
林目久一愣,他这时才发现,自己的娘子在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踪迹,他心里很是懊悔,刚刚自己只顾着跟别人聊天,忽视了她。
“诸位,对不住,我有些事,必须先走一步,各位请自便,不用客气,有什么吩咐,告诉我的下人就好。”林目久说罢,便和余印语二人夺门而出。
他们在外开始寻找,过程中,林目久听余生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得知是陈县令在暗中做手脚后,他暗暗攥紧了拳头。
“这个陈县令原本在我上任之际就对我百般刁难,今日我大婚,他突然前来祝贺,我还以为他是想向我示好,但没想到……”
林目久是一个正直的人,他当上县尉后,没有接受过任何的贿赂,将整个县里的情况好好整顿了一番,这严重影响了陈县令的利益,他身为一介贪官,贪的就是从百姓那儿剥削的钱财,如果县里的恶人都被林目久整顿了,他去哪儿勒索?
余生心里暗道,果然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啊。
林目久所在的只不过是一个经济水平非常低的县,不过在这种年纪能当上县尉,已经很不错了,可以说是前途似锦,自然会找人妒忌。
余生看着焦急的林目久,心说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你知道陈县令的家在哪里吗?我们不能再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转了。”
林目久点头。
随后二人开始奔跑起来,到了陈县令的家门外。
陈家的两个门卫自然是认得林目久,虽说清楚这人和自家老爷不对付,但毕竟他亲自来了,表面还是要做一下的。
“不知林县尉前来有何事?我家老爷正好不在。”
林目久没想到一上来就吃了一个闭门羹,自己的娘子不见了,到别人家来找,好像也说不太过去。
“滚开。”余生直接上去一脚踹倒了一个门卫,接着一脚踹开了大门。
这一脚踹的很用力,余生只感觉脚趾一阵剧痛,但他也没有太在意,一瘸一拐的走进了府内。
“有人硬闯陈府,快来人啊!”门卫大喊。
很快,府内的很多侍卫便赶来,将他们团团包围。
屋内。
陈县令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赶忙拉住了身旁的另一个男子,说:“别做了,快先停下!”
床帘后传来另一个男子的声音,“来了来了。”
男子走出意犹未尽的看了一眼床上,随后将目光看向了陈县令,问:“发生什么了?”
“林家小子好像找上门来了!”陈县令边穿着衣物,边说。
这男子闻言也是一愣,随后赶紧穿起了衣服,二人急忙走出了房门。
一众带到的男子围着余生和林目久,无疑,他们都是陈府的侍卫,共有数十人之多。
“林县尉,你夜里突然硬闯陈府,这不太好吧?”为首的是陈家的管家,长得一副贼眉鼠眼,奸诈小人的模样。
二人都没有回答,余生就看见,一个身材臃肿,身穿官服的男子,和一个精瘦如竹竿同样身穿官服的男子朝着他们走来。
众人见了男子,都自觉的让出了一条道,恭敬地对身穿臃肿的男子说:“陈县令”,对精瘦男子说:“张县丞”。
无疑,这就是他们的身份。
陈县令看着林目久,不敢与他四目相对,眼神一直在闪躲,却故作威严地说:“林县尉,你夜访我陈府,不知是为了何事?”
林目久此刻也不再磨叽,直入主题,问:“我娘子呢?”
闻言。陈县令和众人都哈哈大笑了起来,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一般。
“林县尉,你怕不是脑子糊涂了吧?你找娘子,怎么找上别人家门去了?”陈县令戏谑的笑着,眼神一冷。
林目久没有回答,他目前也只是听了余生的一面之词,并没有什么充足的证据证明自己的娘子在此,他相信余生,但其他人呢?
余生拍了拍走神的林目久,对他微微一笑,说:“没事,我来解决。”
他径直走到了陈县令的面前,笑眯眯地看着陈县令。
陈县令感觉余生的笑容,不由得有些心虚,怒问:“你、你要做什么?!”
余生说:“不做什么,陈县令不用紧张,”他话锋一转,突然问:“县令,你听过会跳的猪吗?”
“会跳的猪?”什么驴头不对马嘴的问题?
陈县令还没来得及思考,突然,余生就抬起了脚,朝着陈县令的下体狠狠踢去。
这一下重击太过于突然,众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陈县令痛的大叫一声,随后捂住下体,跳了起来,跪坐在了地上。
“老爷!”陈家的管家一惊,连忙上去扶住陈县令。
这时,余生赶紧回头看向林目久,说:“走!”说罢。余生拔腿就朝着陈府内跑去,林目久也很快反应过来,赶了上去。
张县丞暗道不好,赶忙扯着嗓子叫道:“别愣着,快追啊!”
下人这才反应过来,赶紧追了上去。
余生在长廊不断的寻找,终于发现了一间屋内亮着的房间。
他一脚踹开房门,一股香气扑面而来。
他捂住口鼻,眯着眼。
在看清屋内的情况后,他一愣,只感觉心里一沉,他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只见林目久的娘子衣衫不整的昏倒在了梳妆台前,手腕处血流不止,地上,有一把带血的剪刀。
还没等余生反应,林目久就感觉冲了进去,一把抱起了自己的娘子,摇晃着她娇小的身躯。
“婉琳,婉琳你醒醒啊,醒醒啊!”林目久此刻开始哽咽。
婉琳?余生看着面前当初活泼可爱的小丫头死在了自己的面前,心中的悲愤再也无法抑制。
这时,陈县令已经在自己下人的搀扶下赶到现场,看着面前的一切,心里一凉。
林目久见陈县令来了,双眼通红,愤怒地大喊了一句畜生,就朝着陈县令冲去,但是却被陈家的侍卫拦住。
“畜生!畜生!”林目久奋力挣扎着侍卫的控制,对着空气一阵拳打脚踢。
“林县尉,你为何这么激动啊?”陈县令故作镇定的问。好像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一样。
“你害死了我娘子!你、你、你还羞辱了她!!”林目久的面容看起来十分的狰狞。
陈县令死鸭子嘴硬地说:“诶,林县尉,你这话不对吧?我也不知道你娘子怎么会死在我的府中啊,”他圆溜溜的眼睛转了转,“你根本就没有任何证据是我干的啊。”
“我娘子死在你的府中,这就是证据!”林目久吼道。
陈县令冷冷一笑,“你夜里忽然闯入我陈家,说寻你娘子,最后你娘子死在了府中,请问林县尉是怎么想到来我这儿寻人的?怕不是早有预谋,想要陷害于我吧!哦……,我知道了,你杀了你的娘子,然后把她的尸体偷运到了陈家,想要栽赃给我,好夺取我县令的位置对吧!?”
林目久看着陈县令,此刻的他早就失去了理智,只是瞪着眼,看着他,甚至没有反驳的话语。
余生将一切看在眼底,此刻,他已经知道了一切。
原来是怎么一回事啊……即便知道了眼前发生的一切,是百年前的过去……但,还是无法忍受啊!
谁都没有在意余生,也没有人会想到,他有这个胆子,余印语突然冲了上去,猝不及防,他拔出了一个侍卫腰间的大刀,朝着陈县令砍去!
“住手啊!”张县丞最早反应过来,但是已经来不及阻止。
刷!
手起刀落。
腥红的血液溅在了余印语的脸上,也溅在了林目久的身上。
陈县令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只感觉,自己的身体很轻,自己飞的很高,很高。
“啪嗒。”
人头落在了地上,陈县令直到死前还是一脸茫然的表情,显然,他没料到这一幕的发生。
瞬间,这个屋内的空气就像凝固了一般,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傻傻的看着陈县令的人头滚落在地。
“啊、啊啊啊!杀、杀、杀人、杀人啦!”张县丞疯了一般大喊着,转头就跑。
余印语自然不会给他机会,追了上去,一脚将他踹倒,他踩着张县丞的后背,看着他不断的挣扎,冷漠地抬起手中的大刀,劈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