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躺在地上、被血肉包裹的人形身形被点亮了，一圈圈复杂的图案在它身上绽放出了光明，缓慢转动着、流淌着。

    牧阳发誓，那是他从未见过的至精致、至完美的图形，那穿梭在其中、和谐且统一的神秘符文，每一根线条、每一次转折都符合着天地的审美，自然的音符在其中跳跃着。

    那绝不是人类可以创造出来的图案。

    “谢谢你……人类……”

    那个沉稳且虚弱的声音，再次回响在牧阳耳边。

    这一次那个星圣没有以光影的形式出现。牧阳猜测，它仅存于这世上的能量已经虚弱到每一分每一毫都要慎重使用了。

    牧阳道：“不必谢谢我，应该说谢谢的是我。”

    他看向巨大血肉人形：“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你的朋友已经死了，而你虚弱无比。你们恐怕无法离开这个梦境，和我一样，都会死在这里。”

    “我们……星圣的追求……不是你……人类……可以理解的。对我们……而言……生命……并不重要……至高的准则……和道，那是……沉重千万倍的存在……”

    不知道是否是幻觉，星圣的声音越发空灵。仿佛是在消失之前，声音已经开始呈现扩散的状态了。

    “你……不会死在这里……”

    “在我彻底消散……之前……你可以……询问……我……三个问题。”

    “无论是……什么问题……关于我们星圣……或是宇宙的真理……又或者是……至高的……道德和准则……”

    “三个问题之后……我将……消失……你打开‘影’的尸体……有……留给你的礼物……”

    “境……”

    牧阳无语了，又是三个问题？看来当年福特上校真是被星圣影响透了，消失之前动不动就是三个问题。

    不过他也听得出，星圣的声音快要坚持不住了。

    牧阳的第一个问题：

    “为什么你们会出现在人类的梦境之中？”

    星圣的回答：

    “梦魇……是人类潜意识……痛苦和憎恶的……结合体……这不符合……星圣的道德观……我们净化全宇宙……和黑暗……恐惧……恶魔做斗争……星圣中最精锐的战士……梦魇猎手……进入梦境……猎杀梦魇和异神……”

    牧阳注意到了一个全新的词汇：

    梦魇猎手。

    以猎杀梦魇为职业的一群特殊存在吗？

    难以想象。星圣，真是一个永远给人惊讶的文明。

    还有星圣最后吐出的那个词汇，是什么？它说得太轻了，牧阳没有听清楚，好像是……异、神吧？

    梦魇猎手的敌人不仅有梦魇，还有异神吗？

    异神又是什么样的存在？

    “请……第二个问题……”星圣弥漫在空气中的声音，“我的时间……不多了……”

    牧阳提出了第二个问题：“星圣文明的真正目的究竟是什么？”

    说出这个问题的瞬间，他彻底后悔了；他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用一个愚蠢的问题浪费了星圣一个宝贵的答案。

    他仿佛听见周遭的肉壁之上传来了放肆且无声的笑声。

    星圣回答了他的问题，就和他想象出的一样：

    “散布……我们的……道德……和思想……让宇宙……得到……升华。”

    果然，和模拟战场中福特的答案一模一样。

    现在，牧阳手中只剩下一个问题的名额了。

    他思索了数个问题，关于异神的，关于星圣，关于梦境的，关于梦魇猎手的。这些都是很好的问题，但是因为自己一个失误，现在的主动权已经不在自己手里了。

    为了稳妥起见，牧阳不得不问了一个性价比最低却最符合现在情况的问题：

    “我如何才能离开杀死这里的梦魇且离开这里？”

    星圣给出了答案：

    “成为……梦魇猎手的……武器……已经为你……准备好了……打开‘影’的尸体……去代替我们……文明的夙愿……继承下去……”

    影的尸体，应该就是横躺在这里的巨大血人。

    所有的符文和亮光渐渐熄灭了下去，星圣存在在这世上的所有痕迹全部消失了。

    牧阳知道，自己同样浪费了第三个问题。

    星圣早就说过，他不会死在这里。

    但是自己却又不得不问，来确定这个事实。保证眼前的安全就重要的，就算能提高万分之一在这里活命的可能，都必须去抓住。

    牧阳爬到了巨大血人的身上，用剑律缓缓划开了覆盖在它表面的血肉。

    “抱歉，打扰你入土为安了。”他轻声说道。

    虽然牧阳觉得，星圣文明应该不会在意这种事情。

    在剑入体半米之后，伤口已经大到能够看得见“影”身体内部的东西了，结果却是再次让牧阳感到惊讶。

    无论是星圣人的身体结构，还是展示在他面前的来自星圣的“礼物”。

    血肉之下的身体是完全中空的。他看不见“影”的体内有任何器官，或是东西。与其说“影”是一个人，更不如说它是一个巨大的壳子。

    牧阳不知道，究竟是星圣人的身体结构原本就是这般，还是这些血肉的覆盖彻底吞噬了它的机体。

    一柄淡蓝色的剑鞘，静静躺在血色巨人的体内。当牧阳撕开血肉让它重见天日之时，它表面散发出了漂亮的光芒，就像是在和牧阳手中的剑律相互映照一般。

    这就是星圣所说的留给他的礼物。名为“境”的礼物吧。

    牧阳将手伸入血肉的裂缝之中，从中取出漂亮的剑鞘。

    触感带着一丝金属独有的冰冷。当牧阳将它从血肉体内取出来的一瞬间，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剑鞘表面蓝光大盛，之前他所见过布满血色巨人身上的符文再次出现，转动起来。

    只不过，这一次布满了自己全身。

    牧阳没有动弹，或是做任何抵抗。他感受到一股柔和且强大的力量，正在充盈着自己身体全身。

    片刻之后，出现在自己表面的图文慢慢黯淡了下去，剑鞘也失去了光泽，重新变回灰暗和黯淡。

    牧阳之前遭遇的所有伤害，瞎掉的独眼，骨折的左腿，只剩一半的左耳，全部治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