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自相矛盾
看着刘姐王姐点头,辛宠的脸色凝重起来。
果然是费德海,费德海来过这家医院,而且不止一次。
两个受害人终于联系上了。
其实,她猜测是费德海是有原因的,费德海这人确实十分讨厌,浑身上下都充斥着有钱人的优越感。去她律所谈合作的时候,在走廊上也跟律所的清洁工撞了一次,明明是他自己看手机没看路撞上了,却趾高气扬骂人,连骂的话都一样。
那个古董领带夹是他十分钟爱且得意的饰品,不止一次像她炫耀:“这个是当年末代皇帝溥仪戴过的,上面这个红宝石……辛大状,你来看,这个红宝石是不是特别漂亮?溥仪当年不知摸过多少回呢。曾经有个香港商人出价两百万想买,我都没卖!笑话,皇帝用过的东西,是谁都配用的吗?”
当然她本不想接这个案子,就提了个非常夸张的价格,没想到这个冤大头竟然一口应了下来,她骑虎难下,只能接了。
费德海这人对底层人十分傲慢,对她却十分敬畏,许是因为她平时表现比较强势,他也不过是个欺软怕硬的怂包。
吃完早饭,辛宠和叶时朝一起走去医院,一路上都没人说话,辛宠一直在想自己脑中那个愈发清楚的杀手,可是那个形象越是清晰就越是让她迷惑。
凶手杀赵山川,将他的尸体制作成人体蚁巢,可以说是一种傲慢和对自己力量的展示,但是对于费德海……如果说凶手是看到了费德海的低劣行径要制裁他而杀人,绝对不应该是挖眼和割嘴唇。
挖眼代表他被费德海鄙夷的眼神刺痛,割唇说明他无法原谅他这张嘴说出来的话。
让他吞下火蚁卵,则是对他的羞辱……你下辈子只配当只蚂蚁,我一只手指就能碾死你。
每一个行为都写着自卑,以及……被这种自卑驱使着,正在暴怒的恶魔之心。
杀赵山川时,表现出来的是傲慢、残酷、表现欲、
杀费德海时则变成了谨慎、自卑,以及……低劣的羞辱。
一个有残酷的傲慢的自卑的魔鬼。
这实在太矛盾了。
这样的人真的存在吗?还是说,这两起案子的凶手根本不是同一个人?
可那些出自同一族群的红火蚁又是怎么回事?
思考得太用力了,完全没有看路,前面是条马路,人行横道对面的红灯已经亮了起来,她还浑然未觉,继续往前走。来往车辆很多,情急之下,叶时朝伸手拽了她一下,这一拽正好抓住了她的手。
辛宠被拽回原地,瞬间清醒过来,后怕地直拍胸脯,“吓死我了。幸亏你手快,谢谢……”话说到这里才意识到自己的手还被他紧紧握着,心跳暂停了两秒钟,耳朵微微发红。
他的手很大,常年浸泡在实验室里,皮肤很白,手指修长有力,像青葱又像竹节,是会让手控们尖叫的手型和肤色。而跟他相比,自己的手明显就像个玩具,短短的、小小的,还全是肉。
“不用谢。”叶时朝朝她点了点头,俊美的脸上并没有异样,却没有松开手,也不知道是故意的呢?还是忘记了。
辛宠正想提醒他,绿灯亮了,叶时朝十分自然地牵着她,过了马路,到马路对面才松开她的手。
她怅然若失地看着自己被牵过的手,生平第一次嫌弃马路太窄,人行横道太短,她都还没有好好记下与他牵手的感觉,就已经结束了。
今天一上午,杨林都在睡觉,当班的护士说:“他早上闹了一回,吃了药睡了,还是别打扰他了。”
叶时朝就没进去,盯着杨林病房门下的缝隙看了许久,然后蹲下身从缝隙里小心翼翼捏出一个红色的沙粒,辛宠凑近了一看,才发觉沙粒是一只死掉的红火蚁。
“杨林养的火蚁跑出来了?”辛宠好奇地问,也低下头仔细在门缝附近找,门缝附近没找到,又退了两步,这一次在走廊的墙角发现一只,“这里也有。”
叶时朝将火蚁接过来,皱起眉头,“我昨天仔细看了他做火蚁巢的盒子,是亚克力板做的,设计十分合理,通风口也塞着棉花,透气的同时也确保红火蚁不会跑出来。”他说着又看了眼手心里的火蚁,对辛宠说:“再找找。”
于是两个人沿着走廊,一路低头找,走廊上每隔几步就有几只死蚁,一直持续到后楼梯口,就不见了。
辛宠从后楼梯口走出去,看到外面是住院楼的后院,院子里被打扫的很干净,没有火蚁,也没有异常。
“可能是哪个来探病的家属在外面踩了火蚁带进来的吧。”辛宠猜测。
叶时朝不置可否,将捡到的火蚁尸体仔细装进样品盒中,放入口袋, “下午我要回一趟实验室。”
辛宠应声,“我开车送你,正好我也要回律所一趟,小白和老邢这两天给我打了好多电话,再不去露个面,非被追杀不可。”
一上午叶时朝都守在杨林病房门口,等着杨林睡醒,一直等到午饭时间,杨林病房的门才打开,护士给他端来了午饭,打了热水,让他吃药,他十分顺从地将药吞了下去,护士笑着夸奖他:“今天真乖,晚上不给你打针了。”
杨林显得十分开心,孩子一样笑起来,转头看到叶时朝站在门口开心地跟他打招呼,“你还没走啊?”
“准备走了。”叶时朝走进来,站在床沿上和他说话,“想跟你道个别。不过应该很快就会回来的。”
“太好了。”杨林欢呼起来,“我喜欢跟你聊天,你喜欢我的朋友们。”
叶时朝知道他说的朋友指的是什么,就顺势问:“我能再看看你的火蚁吗?”
杨林点头,“当然。它们也喜欢你。”
叶时朝走过去拉开帘子,那一排的蚁盒依旧整齐地排列在那里,红火蚁们忙忙碌碌,浑然不知自己是被圈养的宠物。
叶时朝看了一会,就退了出来,最后一次向杨林告别,“你好好休息,再见。”
杨林挥手,清澈的眸子里竟有些不舍。
下午,辛宠将叶时朝送回实验室,就回律所了,两个人各自忙碌了一下午,傍晚的时候,被辛格一个电话召集到警局他的办公室。
“副院长招了,说都是他干的。”辛格疲惫地将一叠审讯记录丢到办公桌上,晃了晃脖子,只听关节处传来“咔吧”声,在控诉着主人过度使用它们,“施寅刚验完尸,发现那女尸是先被敲碎了脑袋,随后才被人从楼顶扔下去。我拿着验尸报告进去审讯,准备了一肚子话都没机会说,那孙子就竹筒倒豆子全招了。雇人住院骗补贴是他干的,跟病人家属勾结杀人也是他干的,院长全都不知情。之前怎么审,他一个字都不说,这会儿我们刚拿到证据,还没张嘴,他就招了,真是见鬼了。”
辛宠看辛格累得那副样子,有点心疼,但是知道亲哥的脾气,知道劝也没用,索性什么都没说,顺着他的话,分析道:“也有可能是他们计划好的,到时候谁背黑锅,都安排好了。院长必定是给了副院长他无法拒绝的好处,不然这么大的锅,他怎么敢背。”
“查过了,副院长父母都去世了,妻儿都在国外,国内没有亲人,赤条条一个人。最近一段时间无论是院长杨普世,还是副院长的账户都没有过什么异常的动静,抓不到什么把柄。”辛格语气有点丧气。
“那两名受害者呢?”叶时朝皱眉,“副院长怎么说?”
“还是一口咬定不认识,两个人都不认识。更加不承认杀人。”辛格气得踢了下桌子,“辛辛苦苦查杀人案,凶手没抓到,倒替卫生局立个大功。”
叶时朝没说话,辛宠也皱起了眉头。
若是没有直接证据证明受害人跟杨普世一伙有接触,这个案子根本没法进行下去。
查了那么久竟然在快要看到曙光的时候,碰到这样的瓶颈,别说辛格了,就是辛宠也觉得不甘心。
叶时朝倒是神色如常,拂了拂袖子起身,声音沉静如窗外渐渐落下的夜色。
“既然找不到联系,那么就回医院继续找。总能找到的。就算人不肯说实话,昆虫也会告诉我们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