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说出了不会管她这种话，又何必握着那个不放？”靳君迟的语调平静舒缓，“口是心非是的人很可耻……”

    “激将法对我没用，我是不是‘可耻’也不需要你来评判。”chris紧紧攥着拳头，手背上甚至暴起了青筋，“上天诚然待你不薄，做人要惜福。”

    “我怎么样也不用你指手画脚。”靳君迟微微眯了下眼睛，“我想知道的事情，还没有查不到的，只是时间问题。”

    刚才缓和下来的气氛陡然又紧绷起来，我似乎看到了空气里噼噼啪啪绽开的火花。就在我以为，他们两个人要打起来时，chris径直往外走去。没有我预料中的甩门而去，门被很轻地带上，门合上的瞬间，我透过那道窄缝看到了chris的眼睛——纯黑的，没有一点点光亮。他是愤怒的，却制住了要爆发的脾气。可以掌控自己情绪的人，是值得人敬畏的。

    我当然明白，人和人之间不可能全是一览无余的坦诚，伪装是与生俱来的天分，但是见识到这样的chris仍然让我觉得不安——我觉得，我从未认识过他。更准确的说是，我从未认识过真的chris。

    “是不是吓到你了？”靳君迟大概是看我神色不对，把我圈进怀里，轻轻地拍着我的背。

    “我想回家了。”我小声咕哝。

    “好，回家。”靳君迟帮我穿上外套，牵着我的手走出餐厅。

    初春的夜风并不算温暖，但也算不上冷。夜色覆盖了城市本来的面目，无论美或是丑都变得不那么清晰了。

    “我们先走走吧。”或许是情绪仍然被刚才的气氛左右着，我想透透气。

    靳君迟的手臂从身后绕到我腰侧，几乎把我环到了他怀中，我倚靠着他坚实的胸膛，由于距离足够近可以感觉到他的心跳：“冷不冷？”

    “不冷。”我摇摇头。

    沿着街道走了段就是一座街心花园，这里没有霓虹灯，路灯也间隔得很远，淡淡的月色穿过树木稀疏的树枝在地上留下斑驳的光影。树叶与草坪在月色中都是一抹浅绿，风里裹着青草与木叶的馨香，让人变得轻松起来。

    “小晚……你想知道什么都可以跟我说。”靳君迟的声音低低的却分外清晰。

    “你对我请来的客人态度很糟糕。”我幽幽地开口。

    “我对他已经很好了，他可是从婚礼上拐走了我老婆的人。”

    “我只是搭了他的车而已，并没有人把我拐走……”我叹了口气，“不过他的态度也没好到哪儿去，你俩算是扯平了……”

    “你想问什么都可以。”靳君迟握住我的肩膀，“不用让人查，也不用去猜。”

    “那你想告诉我什么？”我的口气变得有些尖刻，我并不是一个容易被影响到情绪的人，但是我发现，靳君迟和chris都能影响到我。

    “比如说……我跟楚楷睿刚才在说谁……”

    “我对她的事情没兴趣。”我抬起头用无比清冽的目光望着靳君迟。

    “你说谁……”靳君迟的眸光里笼着淡淡迷离。

    “谢……云……静……”我一字一顿地说。

    “怎么会想到我们是在说她？”

    “这个并不难分析。”一个人，‘得罪’了靳君迟，但靳君迟没有对她下狠手，把她交给了chris，但chris对她的行为也很反感，甚至不想管她。这再清楚不过了——谢云静动了云桑的骨灰，靳君迟很愤怒却也念及她是云桑的家人。而chris对这件事也同样恼火，因为根据尹争查到的东西，chris跟云桑的关系非常好，他选择去法国留学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照顾云桑。我唯一比较好奇的是，靳君迟说的录音笔里有什么重要的内容，很显然，他现在还不知道。所以，让我问什么？

    “我家宝贝好像很聪明呢。”

    “聪明不敢当，但还不至于是傻的。”我抬起头看着天空中的一弯弦月，“聪明人用理智判断事物，傻乎乎的人习惯屈从于情感。我喜欢根据情感去做出选择，但并不表示我没有理智。”

    “这样更让人捉摸不透。”靳君迟轻轻地吻了下我的额头，“你像是一座宝藏，每多了解你一些，就让觉得更加惊喜。”

    我怔了一下，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个声音——丰厚到不见底的宝藏也会有挖空的一天，哪一天那根支撑一切的柱子被压断，所有的一切都会崩塌。我知道那种近乎毁灭的恐怖感觉，可你还不知道……

    我的头开始一跳一跳地疼起来，感觉脑袋里的神经被一双无情的大手撕扯着，这种猝然而至的疼痛让我感到眩晕。

    “我们回家吧。”我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好。”

    “我想你背我……”我努力打起精神才能保持住比较清晰的思维。

    “呵呵。”靳君迟并没察觉到我的异样，“居然会跟我撒娇了……”

    靳君迟把我顺到背上，不紧不慢地走着。眼前越来越模糊，我干脆闭上眼睛，鼻尖萦绕着靳君迟特有的气息，我在淡淡的柠檬香气里，意识陷入一片混沌。

    脑海里浮现出支离破碎的影像——种满花草的庭院，结满樱桃的矮树，从墙角一直爬到窗台上的藤蔷薇……从穹顶投射到大理石地面上的斑驳光斑，高高的需要梯子才能拿到顶层书籍的书架，叮叮咚咚的的钟声，和飞过蓝天的鸽子……所有的图像都是静止的，像用投影仪在播放一帧一帧地幻灯片，陌生又熟悉。

    我掀开沉重的眼皮，眼前是一片浅麦色的胸膛，机理清晰线条流畅，靠的太近让我觉得稍微有些热。现在已经是天光大亮了，但我一点儿都没有睡醒之后的轻松感觉，还是觉得困。我连翻个身都不愿意，再次合上眼皮。

    我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嗡嗡翁手机开始震动。我昨天好像是在回家的路上就昏睡过去了，应该没机会去调手机铃声的。

    我依旧闭着眼睛，用脚踢了踢将手臂横在我腰上的男人：“你的电话在响……很吵啊……”

    靳君迟稍稍松开我一些，我把被子拉过头顶，整个人藏进厚厚的被子里，烦人的嗡嗡声终于小了一些。

    靳君迟下去接电话，大概是怕吵到我，声音压得很低：“会议改到明天，其他的行程也都取消……商会晚宴……让靳副总去……”

    刚才挺困的，现在被这个电话一吵，反而睡不着了。我从被子里坐起来，不高兴地瞪着讲完电话又折回床边的靳君迟。

    “宝贝怎么不睡了，我陪你睡。”靳君迟显然也不想起来，跌进床里顺手把我和被子一起卷进怀里。我像是一只人形抱枕，而靳君迟却像八爪鱼一样抱着我。

    我想再踢他几脚作为抗议，但是腿裹在被子里，根本动不了：“你好重！”

    “换你压我？”靳君迟翻了个身，把我换到了上面。

    “唔……”我皱起眉，恶心的感觉从胃里一路往上翻腾。

    靳君迟看我眉毛皱得死紧，身体都僵住了：“宝贝怎么了？”

    我用手捂上嘴，示意他把我放开。

    靳君迟把我轻轻地放回床上：“是不是想去洗手间。”

    我点点头，靳君迟把我抱起来，快步走进洗手间，然后放到盥洗台上。我干呕了起来，满眼都是泪花。

    靳君迟帮我拍着背：“都是我不好，邵杰说过的，早上你很容易就会不舒服。我给忘记了……”

    “应该一会儿就会好的……别担心……”我漱了口觉得没那么难受了，只是没什么力气而已。

    “在床上躺会儿，看会不会好一些。”靳君迟一边帮我擦脸一边说。

    “我觉得坐着比较舒服。”

    靳君迟把我抱去客厅，然后把昨天买的那条hellokitty的小毯子盖在我腿上。

    这时有人按了门铃，靳君迟去开门。月麓山别墅的管家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女仆，三个人都拎着大大的手提袋。

    “少爷早，少奶奶早。”

    “嗯。”靳君迟示意了一下，他们就开始了手头的工作。

    管家把带来的新鲜的水果蔬菜，还有生鲜的食材都拿进厨房。一个女仆将靳君迟丢在沙发上的外套捡起来放进洗衣篮，另一个女仆用软布擦拭着桌子和摆件。

    管家动作麻利地把食材按着顺序放进了冰箱不同层，然后把那些手提袋也整理好：“少爷，需要准备早餐吗？”

    “嗯。”靳君迟有些担心地摸了摸我头，“宝贝想吃什么？”

    “随便。”我现在好像没什么想吃的东西呢。

    “熬粥，你看着再做些别的。”靳君迟又补充了一句，“要有营养，可口，好消化的。”

    “是，少爷。”管家将身上的西装外套脱下来放到一边，然后走进厨房。

    一个合格的管家应该是万能的，我觉得靳君迟选的这个就做到了。脱掉外套一秒钟变厨师，而且做出来的东西也丝毫不比厨师逊色。

    可爱的蔬菜煎饼上还用番茄酱画了很漂亮的图案，平淡无奇的白粥里加了一些新鲜的花生，多了一丝清甜的香气。

    “嗯，看来是喜欢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