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一章 用人之道
二二一章
金乡卫在洪武二十二年动工建造,耗时三年,本身就是一座坚城,按照大明朝的勋贵体系而言,它本来是姓汤的,信国公汤和在告老辞官之后,奉命建造的。
不过呢,老朱这个人疑心病挺重的,所以姓汤的负责营造,用人就肯定不能再让汤和那个派系的勋贵得利了,于是在营造成功之后,直接派了常家一系的人去兼领指挥使一职,这样就形成了一个简单的分权制衡,常遇春虽然死的早,然而早年因为太能打了,死后一串儿荣誉衔儿砸下来,什么“翊运推诚宣德靖远功臣、开府仪同三司、上柱国、太保、中书右丞相,追封开平王,谥号忠武,配享太庙”之类的,还是给老常家保留了相当多的派系力量,用以制衡汤家、蓝家等等开国老臣的。
等到了朱棣靖难成功之后,这个地儿又换了主人。
虽然朱棣自问对勋贵系统还是有绝对的领导能力的,然而朱允炆不知所踪,所以他也不能就装着逼啥都不干,这万一朱允炆跑到哪个南方卫所,扇乎一下鼓动一下,直接带着一批人马犯了,多少是个麻烦不是?所以在继承大统之后,直接给天下卫所来了一次大换血,北军南下、南军北上的不要太多,金乡卫又是个倭寇屡犯的紧要的地界,所以就直接用上了徐家的人。
不过当时呢,朱棣和魏国公一系的关系僵得很,当时的魏国公徐辉祖还在家幽闭呢,所以用的实际上是已死的徐增寿这个左都督的人,而且这么多年来,因为徐增寿追封了定国公,原本左都督一系的武将也就没作鸟兽散,这金乡卫的指挥使,实际上也一直都是北京定国公徐氏的人。
杨尚荆主管备倭衙门的开始到现在,时间已经是着实不短了,这金乡卫的指挥使姓邵名飞字天举,也是个人精,为了往上爬着方便,和北京方面的联系一直都不少,所以早就接到了消息,还没等杨尚荆的仪仗入城,早早地就在城外五里的地方候着了。
等看见杨尚荆左青龙、右白虎,嗯,也就是左边徐尚庸、右边刘启道地来到了面前,这邵飞邵天举目光连闪,连忙迎了上去:“末将金乡卫指挥使邵飞,见过钦差。”
这话说的很有艺术,让人很是有眼前一亮的感觉。
哪怕对比起兵部郎中来,指挥使显得很不值钱,但是吧,从品秩上来说,指挥使是正三品,郎中只是正五品,所以想要跪舔杨尚荆,就得找一个很新奇的角度了,而很显然,诸位邵飞邵天举,就很有这方面的天赋。
杨尚荆的正五品郎中只是官衔,而他的使命,则是“总督浙江宁波、台州、温州三府备倭事宜”,算得上是钦差了,正三品的指挥使跪舔正五品的郎中不行,但是跪舔钦差,那就是本分了,所以邵飞这一声“末将”放在这个语境下面,简直就是恰如其分。
所以杨尚荆的眼睛就是一亮,连忙走上前去,伸手扶住他,哈哈笑道:“邵指挥切勿多礼,邵指挥镇守一方,劳苦功高,如今非但要防备海上倭寇,便是闽、浙交界之地的流民、贼寇,也要严加防备,出兵剿除,本官如何当得起指挥之礼?”
邵飞的神色就是一松,特么的,这年月钦差下来,就没有几个是不来找茬的,就算这杨尚荆和勋贵走得近了些,就算北京方面也没说他会拿自己开刀,但特么正统元年轩輗下来督军的时候,谁能想到人家一家伙砍下来四十多个脑袋?不过看着杨尚荆现在这个状态,就算是找人借个脑袋立威,也不会找到自己的头上。
所以他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也跟着笑道:“杨钦差,里面请,里面请。”
两人翻身上了马,带着人向着金乡卫城中走去,要不说这邵飞尺度拿捏的非常之好么,哪怕他认出了徐尚庸和刘启道这两个南京勋贵子弟,知道徐尚庸是魏国公家的公子、而且很可能是要重点培养的子弟,也没上前打个招呼什么的,不显得有一丝一毫的阿谀谄媚。
“正如钦差所言,盖因今年浙江水患严重,江河满溢,一茬秋粮几乎全都泡在了水里,不说是颗粒无收,却也是饥馑之年,如今这浙南的流民暴增,都想着往南方跑,去投奔那边的逆贼叶宗留,末将在这金乡卫,确是要海上防着倭寇,路上防着流民。”邵飞一边拍马向前,一边感慨道,“所幸江口、三冠、仙口等巡检司用命,堵截流民,使之不能成了规模,否则……唉。”
杨尚荆脸上就露出了玩味的笑容,你丫的这是在和我哭穷啊,就怕我削了你的兵权,把你手上得力的人手全都调走,去了备倭衙门吧?而且之前这话是我说的,你再确认一下,正好给了我一个实锤,我总不能自己打了自己的脸吧?特么的人精就是人精啊,你这个智商扔在朝堂上面当个文官,不说碾压六部郎中吧,就翰林院的那个张丛,你能把十个他吊起来打。
所以他微微一笑,接过了话头:“邵指挥此言不假,本官身上还兼着黄岩县县令的差事,这民间的疾苦,自然也是知晓一些的,邵指挥如今的困窘,本官也是知道的,故此这次前来,也是帮邵指挥出个主意,顺便整饬一下金乡卫的兵备。”
这话说的,前轻后重,我是来帮你的,也是来整饬军备的,你要是不用我帮忙,那我就只能干后面儿的活儿了,这么大一个金乡卫,你呆了这么多年了,别说你肯定有问题,就是没问题,一通儿审计下来,你也得有问题了,到时候别怪我学着轩輗轩臬台,直接给你捅一刀子。
听了这话,邵飞就咧了咧嘴,扬天打了个哈哈:“杨钦差在黄岩县力拒倭寇,连战连捷之事,如今整个浙江都已知晓了,有钦差帮末将管束军队,区区倭寇流民,自然是不在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