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明媚的阳光穿过行道树层层叠叠的秃枝杈，透过明亮的玻璃窗斑斑驳驳地落在两个相对无言的女孩的身上——也许是刚才话题说完了，小楠和许慧一时间相对无言，只是各自低头品味着杯中香浓的咖啡。

    “许经理，我有种感觉……”小楠终于率先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寂。“我觉得你好像还有话没说完吧？”

    许慧轻轻放下咖啡杯，抬头看了看小楠的脸，许久，轻轻叹了一口气。“是啊，我的确还有话想要和你说，只是……不知道从哪儿说起……”

    小楠笑了：“那还不简单，你想到哪儿就说到哪儿啊~”

    许慧一愣，对面这个看起来小自己好几岁，总让人怀疑曾经篡改了身吅份吅证上年龄信息的小丫头，沐浴在斑驳阳光中的笑容竟是如此的纯净，仿佛一个落入凡尘的天使。

    我要是赵宇轩，恐怕也得迷上这个小妖精……许慧想。现在她倒是真的相信小楠确实没有对她以前的行为产生怨恨，因为对面女孩的眼瞳虽然深邃却找不到一丝阴霾。

    “好，那我就把你当做树洞吧……”许慧自嘲地笑了笑：“我在公吅司的人缘实在太差了，连个可以倾诉的对象都找不到，而且有些话，也只能说给你听……”

    “不胜荣幸~”小楠轻轻点了点头，单手托腮望着许慧，等着看她会说些什么奇怪的事情。

    许慧却没有急着说话，而是打开了坤包从里面掏出一个白色包装的烟盒，从烟盒里抽吅出一根又细又长的女式香烟，用非常优雅地姿吅势点上，轻轻吸了两口。

    “抱歉……”许慧说：“其实我上大学的时候完全不抽烟的，自从来到托普广告以后，经常一个人加班熬夜，全靠它提神醒脑了……”

    “烟还是少抽的好，对身吅体一点好处都没有，我以前也抽烟的，现在戒了。”小楠丝毫不以为怪地说，又轻轻地把桌子角上的烟灰缸推到许慧那边。

    “你过去也抽烟？”许慧满脸不可思议地表情。在托普广告大多数员工的眼里，程小楠是那种标准的乖乖女，她会抽烟简直不能想象。

    “我过去酒量也很好呢~”小楠依旧淡然地说。“好啦，现在该你说了，树洞已经准备好了~”

    许慧又吸了两口，把没抽完的香烟放在在烟灰缸上，眼睛望着小楠，说道：“你知道吗小程？其实我一直很羡慕你的，在公吅司里，你不但有很多朋友，而且还受到老板和高经理的器重，就连客户都经常当着我的面夸奖你……你不但长了一张让人嫉妒的脸，工作能力也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可……”

    小楠没有插嘴，默默地听许慧的倾诉。

    “你也知道，我最开始讨厌你是因为赵宇轩，因为我从小到大一直是那种我得不到的东西绝也不让别人得到的人……但是后来，当我彻底看清了赵宇轩的真面目，从此弃他如蔽履以后，我发觉我还是对你喜欢不起来……看着你被公吅司里的同事簇拥着被老板和客户宠着，我的心里简直是各种羡慕嫉妒恨……”

    许慧拾起香烟轻轻抽吅了一口，接着说道：“我知道，虽然我是设计部的经理，但是在设计部，或者说在整个拓普广告，真正服气我的人根本没有几个，他们总是认为我之所以能坐在设计部经理的位子上，完全是借了我的股东老爸的光而已，至于我的才能，我为公吅司所付出的努力，根本就没有人看得到，无论我做得多努力，最后还是得不到大家的认可……”

    说到这里，许慧的眼睛里流露吅出一丝失落的神色。哎，原来大家印象中强横跋扈的许慧，内心也有这样柔吅软脆弱的一面啊……小楠禁不住暗自感叹。

    “其实薛总和高经理还是比较认可你的……”小楠说。可惜她从来都不是一个善于劝解陷入烦恼之人的高手，说出这个观点后却又拿不出实实在在的论据来印证，虽然老薛和老高的确曾经当着她的面夸过许慧，但是在如今的许慧听来，就完全变成了宽慰她的说辞。

    “你不用安慰我……”许慧夹起女士香烟又吸了两口，用吅力把烟头掐灭在烟灰缸里。“我又不傻，我很清楚他们在背后怎么看我……其实别说是公吅司的人了，甚至连生我养我的老爸，也是在用这种眼光看我……”

    许慧说着，再次打开坤包把烟盒掏了出来，刚想从里面拿烟被小楠一把夺了过去。“别抽吅了，对嗓子不好，而且还影响皮肤健康……”

    许慧一怔，看看小楠，见她的眼神依旧如高山湖泊般深邃而平静，没有一丝看到对手落魄之后的得意之色，于是点点头，重新端起了咖啡杯一饮而尽。

    “服吅务员，再来两杯卡布奇诺~”许慧向着不远处正在忙碌着的服吅务员招了招手。

    “一杯就好了！”小楠连忙说道：“我今天上午喝了太多咖啡，再喝，今天晚上非得失眠不可。”

    热气腾腾的咖啡放在了许慧的眼前，许慧拿起小勺，放入方糖后轻轻地将搅拌着。“小程，我打算离开托普广告了……”

    “离开！”小楠一惊：“为什么？难道是薛总……”

    “不是……”许慧说：“薛总和高经理联手拿到了公吅司多数的股份，他们已经不需要再拉拢我老爸就可以控吅制整个公吅司的大吅权了，我看得出来，老板和老高都很喜欢你，前段时间他们搞那个工作小组，就是为了架空我，将来好让你顶替我的位置……我这个靠着老爸的股东地位换来的设计部经理，与其到那一天被人扫地出门，还不如识相些自己离开比较好……”

    “你为什么会这样想？”小楠问：“不管当初薛总和你老爸之间进行了什么样的交易，那都是他们的事情，你只要做到自己问心无愧不就可以了？”

    许慧轻轻摇了摇头一脸的苦涩。“你不懂的……我可不是那种会看着别人脸色活下去的人，如果不是为了争口气证明自己，我根本就呆不到现在！”

    “既然你既然都已经坚持到现在了，又为什么一定要走呢？”小楠问。

    许慧沉默了半晌，苦笑道：“为了我可笑可怜的自尊心吧……不过我肯定不会灰溜溜地默默消失掉，在离开托普广告之前，我一定会向所有人证明自己的价值，让他们为我的离开感到后悔！”

    嗯？这样啊？为了证明自身的价值吗？小楠恍然大悟似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不过，你跟我说这些，仅仅是为了一吐为快呢，还是……”

    “看来你似乎已经猜到了一些，果然是个聪明的姑娘……”许慧微笑着称赞道：“好吧，其实这里面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我这次找你来，是想要拜托你祝我一臂之力，我们两个人抛开过去的恩恩怨怨，联手拿下这次的CI项目，把这一单工作当做是我在拓普广告的告别演出——即使最后还是要离开，我也希望能够在掌声中完美地谢幕……”

    “你是认真的？”小楠忍不住问道：“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凉拌！”许慧笑道，说完刚才那一番话之后，往日里的自信和骄傲似乎又回到了她的脸上，嗓音也似乎变得豪迈起来：“就凭本姑娘的能力，离开拓普广告，天下之大尽可去得！”

    许慧这一番话，让小楠不由得对她刮目相看，在一个公吅司里相处这么长时间了，跟许慧磕磕碰碰地也不是一回两回，这还是头一次，让小楠对她产生了些许钦佩之情。看来以前自己跟公吅司里其他人一样把许慧当成普通的富二代看待，确实是有些先入为主了。此时此刻的许慧，甚至比在绝望中辞职试图转行的韩铮还要豪迈许多。

    “怎么样小程，你愿意助我一臂之力吗？”许慧直盯着小楠的双眼，殷切地问道，同时把自己的右手朝小楠伸了过去。

    小楠毫不迟疑地伸出右手跟许慧双手相握。“许经理你放心，无论你是不是真的要离开拓普广告，协助你做好这次的工作都是我的分内之事，我一定会毫无保留地支持你的！”小楠正色道：“如果你想要在谢幕的演出中扮演一位光彩夺目的主角，那我就做一个为你默默伴舞的配角吧！”

    小楠的话音未落，口袋里的手吅机忽然响了起来，她急忙松开与许慧相握的手，从口袋里掏出手吅机一看屏幕，居然是左龙鑫这老狐狸（虽然并不老）打过来的。

    “不好意思，我接个电吅话……”小楠对许慧说，许慧做了一个“请便”的手势，小楠手指一划接通了电吅话。

    “喂……”

    “喂，是程小楠吧，我是左龙鑫啊。”电吅话里传来老左那带着浓郁巴蜀韵味的普通话：“我让小韩带给你看的东西你都看过了吗？”

    小楠修吅长纤细的眉心微微一皱，语气变得严肃起来：“我都看过了……左工，虽然我们相处的时间算不上很久，但我一直觉得你是一个挺值得信任的人，真是没想到……你怎么能对我这样！”

    “这个嘛……呃……呵呵……嘿嘿……”电吅话里左龙鑫干笑了几声，显得有点尴尬。“小程啊，你先别生气嘛，你听我解释一下好不好？”

    “好啊，你打算怎么解释？”小楠冷冷地说：“我最恨别人背后暗算我了，你竟然对我用那样的卑鄙的手段，还拍了视吅频传到网上，你到底想要怎么样啊！”

    “那还用问嘛！我当然是想要你了！”电吅话里左龙鑫的声音忽然变得霸气起来：“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既然上天让我遇见了你，我又怎么能和你失之交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