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藜山少女
无比阴郁的天气!
无比阴郁的心情!
下午17:30,正是皇宇中学放学的时间,整个学校的轮廓被笼罩在一片阴森的乌云之中,地表变得阴暗,狂风肆虐的吹涌而来。
不知是谁叫了一声,“要下雨了,我们快走。”
女卫生间几个明媚面容的女生带着一脸满足的笑容匆匆散去,很快消失在走廊尽头。
待她们都离开之后,殷时雪才狼狈地从卫生间里冰冷的地面上爬起来,她慢慢靠近墙上那有些斑驳的镜面,空洞得没有一点温度的眸子里,倒映着她那张苍白的脸,凌乱的长发上滴落着黏黏的黄色的……蛋液,空气中还能闻到一股的鸡蛋清冽的腥味,鬼知道刚刚那几个女生对她做了什么。
不过,她似乎对这样的遭遇见怪不怪,这种作弄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在她身上了。来不及酝酿悲伤,她匆忙从书包里拿出卫生纸擦了擦头发上的异物,又打开水龙头,用水轻轻冲洗,不过还是掩盖不了身上的那股腥味。
冰冷的水渍沾着她的头发,紧贴着她的头皮,她不禁打了一个寒颤。但很快,她又咧嘴对着镜子笑了笑,让自己看起来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又匆匆下楼。
整个学校只有零星的几个人了,大家都步履匆匆,唯恐这场大雨会突然间顷刻而下。
殷时雪往学校大门口望去,一辆不起眼的黑色大众旁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深棕色的上衣,黑色裤子,头发有些长,他有微短的胡子,还有一双镌刻着岁月的善良的眼睛,看到殷时雪时,似乎所有的温柔和疼爱都流淌在这道目光里。
“时雪。”
中年男子唤着她的名字,并习惯性的伸出右手,手指还未触碰到她那小小的脑袋,殷时雪早已避开他的触碰钻进了副驾驶的座位。
“爸爸,快下雨了。”她紧抿的唇突然开口,声音小小的,糯糯的,没有任何异样。
殷时雪缩在副驾驶里,埋着头,刚刚她只是不想让父亲那温暖的手,触碰到这股冰冷和腥味罢了。
还好,明天就是周末了,不用去上课,不用面对那些无聊的人。
过了很久很久,车子在一片幽远的森林里停下了,似乎很少有人知道在这小小的A市边区广袤的森林里,矗立着一座神秘的建筑物,不过从这斑驳闪电的光影下这座建筑清新的色泽来看,年代并不久远。
这是殷时雪的家,似乎不会有人相信,她居然住在这样的房子里,包括她那几个跋扈横行的同学也没有想到,毕竟在学校的时候殷时雪是那样安静的人,安静到不起一点涟漪。
远远瞧见这座灰色调的建筑藏于密丛里,这是怎样的一座城堡?低矮的圆屋顶与高耸的尖塔楼错落相间,敦实厚重的立柱撑起各种形状的顶塔,层层叠起,回廊蜿蜒盘旋于高高的墙壁之上,一排排整齐而狭小的圆形拱窗内漆黑得望不到尽头,尖尖的塔楼在这片茂密植的簇拥中伸向遥远的苍穹。这座建筑外观由中式与欧式两种文化的宫廷建筑风格元素巧妙结合,还掺杂着人类历史中多种西方古建筑文明和艺术文化的精髓。
如此大手笔的建筑设计,都是殷时雪父亲殷振的杰作,她父亲原本是世界著名鬼才建筑师Bryan(布莱恩),曾经凭借超前大胆的建筑设计而名声大噪,任何一个作品的问世都能享誉世界,那时候殷振带着妻子和孩子辗转于欧洲美洲等世界各地,不过十二年前,在他最负盛名的时候,却突然消失在了大众的视线里,没有人知道原因,有人说他回国了,有人说他的妻子离开了他,从此这位世界级大师便一蹶不振无心创作,还有人说是他得了抑郁症,总之在他消失的那几年,关于他的故事和传言层出不穷。
如果换做是别人,一定会被眼前的建筑景观惊得叹为观止,这座城堡模样的建筑物不同于传统欧式建筑的雍容华贵,它像是一块经过精雕细琢的璞玉,每一处都需要细细品味,清新浪漫又不失文雅。不过这些对于殷时雪而言,她似乎已经习惯,原来城堡不仅属于童话里的王子和公主,她也可以拥有这样的童话世界。
这里住她们父女两人,还有帮佣刘婶,刘婶年龄已经很大了,在殷家帮佣多年,偶尔会回家看望子女和孙孩,不过这里比较偏僻,每次都是殷振开车送她来回,她总是向外人叨唠着,殷先生真的是一个好人,不仅是一个好人还是一个厉害的人物,不过刘婶是无法用她那些贫瘠的形容词去向外人描述城堡的神秘和美妙了。
住在这样的城堡里,本以为一切都是风平浪静,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每天晚上殷时雪总能听到窸窸窣窣的怪叫声,起初她以为是老鼠,直到有一天她趴在窗前时,眼前猛然飞过一只黑乎乎的东西将殷时雪吓了一跳,后来父亲告诉她,那是蝙蝠。
殷时雪并不喜欢这种动物,也不喜欢他们的叫声,所以她每天晚上都将那些小窗户紧紧地关好,生怕那些蝙蝠会突然从窗口飞进来。
夏天果然是一个多暴雨的季节,这天傍晚,天空密布的乌云持续汹涌翻滚,像一只巨大的魔爪灰蒙蒙地压下来,仿佛要将整个世界吞没一般,蛰伏很久的雨似乎将要顷刻而下,远处原本碧蓝的海水在天空的映衬下变成了一片黑海,四周一棵棵参天大树在狂风中左右摇摆,仿佛下一秒就要拔地而起,风与叶的摩擦声如同魔咒般发出异常的声响,整个世界被一股邪恶恐怖的氛围笼罩着,突然一声长雷,闪电如同一只巨大的蜈蚣无情地撕裂天空。
接着,一阵漂泊暴雨如期而至,天边最后一丝光亮也被吞没了,世界变得一片漆黑,偶尔的闪电使整个世界的轮廓变得忽明忽暗,若隐若现,像古老的画卷,渲染着神秘的色彩。
殷时雪又听见周围忽远忽近的蝙蝠的声音了,可是她却从来没有真真切切地看清它们的身影,它们仿佛在啃咬着什么东西,由远而近,由远而近……
吃过晚饭的殷时雪一个人呆在城堡的最顶层,坐在没有一丝温度的木床上,黑色的长发几乎盖住了她整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在黑暗中定格。
她呆呆的坐在床上,靠床的木墙上是一扇咖啡色的小木窗,很小很小,上面是很精致弧形。
透过木窗,殷时雪盯着窗外那座似乎近在咫尺的高山,半山腰处是悬崖峭壁,偶尔闪电的光亮让她看清那片裸露的白里透黑的岩石,还有那些在岩石间破石儿出的枝叶,迎着狂风暴雨伸向苍茫的天空,伸向了无穷的飘渺。突然一个小黑影猛地从树丛中串了出来,吓得她迅速扯开被子盖在身上,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再也不敢往窗外看,她很明显的感觉到,有一双冰冷的眼睛在黑暗里盯着它,或者在窗外,或者就卡在这一扇扇小窗户里,又或者,就在她床边。
殷时雪躲在被子里不敢大声呼吸,她害怕这样的雨夜!
不知过了多久,当她睁开眼的时候,整个世界也亮了,她听见四周清晰的鸟鸣,柔柔的光从房间里十二个小窗户里漫进来,欧洲复古式的房间异常的安静,她伸了个懒腰,缓缓地爬了起来,又条件反射地盯着那扇窗,望着那座高山,白天的藜山其实是非常美丽的,覆盖着葱葱郁郁的树木,错落有致,随着时令的变化树上会挂满颜色各异的野果或花朵或枝叶,那边仿佛有一个神秘的世界,虽然近在咫尺,殷时雪却从来没有上去过,因为小时候父亲告诉她,上面有一只巨大的千年蟒蛇,会吃人,特别是喜欢吃那些眼睛大大的小女孩。
殷时雪开始起来移动她的小木床,这是殷振亲手为她制作的小木床,这里的一切,每一张桌子,每一把椅子,都是殷振亲手打造的,不,应该说整个城堡,都是爸爸一点一点盖起来的,殷时雪看过那张设计图纸,她想它一定是世界上最美的建筑物。12年过去了,她住的这栋楼盖了8层,殷振那栋盖了5层,其他几栋正在盖,所有的木材都是父亲精挑细选,殷振从来没有停歇,疯狂地盖着,仿佛这就是他唯一的乐趣。
“爸爸,你为什么要盖这个城堡?”殷时雪不止一次问过她父亲这个问题。
“因为你妈妈喜欢”。
殷振宠溺的语气里缭绕着遥远的记忆,然后开始诉说妻子的往事,殷时雪就静静地听着,她早已记不清妈妈的样子了,殷振只是告诉她,在她5岁的时候,她的妈妈就病逝了。殷时雪的记忆好像在12年前就是模糊的,12年前的某一天,她记不清了,那一天好像发生了一件可怕的事情,那时她还小,对母亲也没有什么记忆了,她只记得父亲将她带到了A市,买下了这块如同世外桃源的地皮,距离市区大概20来公里,在这了无人烟的山脚下,开始盖起这个城堡。这里的一砖一瓦都是她父亲亲手堆砌,殷振把全部的心血都专注在这座城堡里,从此不问世事,没有人知道原因,就连殷时雪也不知道。
大概是听到楼上有声响,殷振开始在底下叫唤殷时雪的名字。
“时雪,时雪……”
殷时雪没有应声,继续拖拽她的床,费了好久的力气才移动了十公分左右,累得不行,摊开手心一看,一条长长的红色印子显得那么刺目。
好沉!
她听见父亲上楼的声音了。
“时雪”
殷振推开门就看到殷时雪在搬床,但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这是她第三次搬床了,这次的理由是害怕蝙蝠,她说靠近窗口对着藜山,藜山上面有蝙蝠。无论什么原因,殷振都依她的。
“这次想搬到哪里?”殷振走过来,眼里依旧充满宠溺,只是眼角的皱纹又深了一点。
殷时雪的长发依旧遮着她的侧脸,只露出小小的鼻子和一双眼睛。
她伸手指了指对面的小窗户,眼睛盯着父亲,父亲早已习惯了她偶尔的默不作声。
“那边吗?”父亲笑了笑,”来,她们一起搬!”
殷时雪用力地点了点头。
殷振双手扶住小木床,开始用力拖拽,殷时雪看见他手臂上的青筋在一根根爆出,手指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旧伤疤,她还没使上力,小木床就被殷振从这头拖拽到了那头。
“好了”,殷振说着,低头为她把床单铺整齐。
殷时雪开心地走过去,爬上了床,往小木窗外面望去,不远处是一片碧蓝的大海,蜿蜒的沙滩,美丽极了。
“吃早饭了,刘婶做了你爱吃的酥米糕”,殷振的大手掌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然后就出去了
良久之后。
“时雪”
见殷时雪没出来,父亲又开始叫唤她的名字。
殷时雪换上一身百褶裙,其实很开心,因为今天是周末,可以不用去上学了,不用面对无聊的课堂,还有,那些她不太喜欢的同学。
下楼,桌子上是丰盛的早餐,殷时雪抓起一块酥米糕就往嘴里塞,又喝了一口牛奶,看见父亲正在门外认真地量着木板。
她从来都不知道父亲早上是几点起来的,也很少和父亲一起吃早餐,有时候她觉得她是一个人住在这个大房子里。
噢,忘记了,还有小淘淘,她最钟爱的狼犬!这只德国牧羊犬是在殷时雪14岁生日的时候父亲送给她的礼物,那时候这只犬才刚断奶,现在已经长得粗壮凶猛了,它极爱与殷时雪玩耍,殷时雪给它取了个名字,叫淘淘。
淘淘又开始围着殷时雪转了,乌黑发亮的眼睛就这样看着殷时雪,小尾巴不停的摇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