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个月后。

    子公司开幕仪式在大厅里举行，未闻难得聚齐一批人，闹哄哄地围成一团。

    顶楼办公室。

    “怎么又是亮闪闪的建筑啊？这已经是第三个子公司了，就不能有点新意吗？”李家然上下看了一眼。

    他换了副无边框的眼睛，弄了个中分波浪卷，看起来更像斯文败类了。

    “还要怎么有创意？创意不如致敬，未闻既然第一个公司是这么亮闪闪的，就要延续这种把周围的人都亮瞎的风格。”江顾一边说着，一边牵着肉肉在地上走。

    “爸爸！”肉肉开心地大叫。

    江顾心都化了，一把抱着她起来，“诶！”

    李家然无奈地将自己挂在凳子上，开口道：“得了，从前看你和你老婆腻歪，你这孩子……比你还腻歪。”

    “腻歪！”肉肉转头学着。

    江顾立刻夸奖道：“真棒，肉肉真棒。”

    李家然满脸抽搐， 刚想说话，江梓琳从门外进来了，还穿着健身房的衣服。

    “老婆，去洗个澡，我把换洗衣服给你带来了。”江顾立刻的翻出衣服，递给江梓琳道。

    江梓琳笑了笑，走向浴室， 手机铃声却突然响起。

    “江顾帮我接一下。”江梓琳交代一句，进了浴室。

    江顾随手接了起来， 看见屏幕上有林佳仪的名字，有些奇怪。

    “她要生了！”电话那头不是林佳仪，而是一个低沉的嗓音。

    江顾一愣，立刻冲向了浴室，“老婆，左昊的电话！”

    “着什么急？”江梓琳从里面出来，奇怪地探头道：“说什么了？佳仪不是在武城待产吗？他打什么电话……”话头突然一顿。

    算算日子……好像……

    江梓琳立刻接过电话：“怎么了？ ”

    “要生了，现在才开了三指，昨天就来医院了，医生说她可能不适合顺产，要剖腹……”

    江梓琳吓了一跳：“那她怎么样？状态还好吗？”

    “她一直说想见你们，你们要不……”左昊语速很快，可以听得出嗓音有些着急。

    “马上来。”江梓琳立刻道。

    江顾也在瞬间做了决定：“老婆，我先去把蒋瑶和周铮接过来，武城离我们这里只有一个多小时的路，我马上送你们过去，你把澡洗了换身干净衣服，待会儿我在楼下等你。你别着急，手术也不会这么快就开始。武城的妇科是一流的，左昊找的又是好几位有经验的老医生了，你放心。”

    江梓琳点点头，迅速进了浴室。

    “你要去吗？”江顾转身，看向李家然。

    李家然一愣，眼里的犹豫闪烁了一瞬，随后笑着道：“算了吧，人家生孩子，我凑什么热闹？你们去就行，到时候她好不好的，给我报个平安。”

    “行。”江顾点头，转身离开。

    江顾将蒋瑶周铮接过来之后，江梓琳已经等在那里了，一行人出发去了武城，直奔医院。

    到达的时候林佳仪还没有进手术室，刚好被推上了电梯。

    “佳仪？”江梓琳跑上前，看着病床上的人，低声道：“疼吗？”

    当时她还没有打麻醉之前疼得厉害，佳仪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

    “不疼，开心。”林佳仪笑了，嘴唇苍白，但是眼里是真正闪着光，“我要有孩子了，真的要有孩子了，跟做梦一样啊……”

    江梓琳眼泪涌了出来，点头道：“是啊，就要有了，我们俩都等着呢，待会儿我们会待在手术室门口，你就当是去里面睡一觉，出来就好了。”

    “我知道。”林佳仪点头，偏头又去看蒋瑶：“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能有。”

    蒋瑶脸一热，低头道：“你还顾得上打趣我，看来是真的不疼了。”

    林佳仪笑了起来。

    两人一路跟着到了手术室的门口，才放了手，左昊始终不发一语，青筋在额头跳着，看起来隐隐有爆裂的趋势。

    “别担心。”江梓琳在一旁难得说了一句安慰的话：“看着可怕，但是过了这一关好好调养，她心里会觉得特别值得。你看她这么宝贝这个孩子，为了孩子做什么都是甘愿的，我也是这个想法，所以一点都不觉得苦。”

    左昊咬牙，这才放松了一点。

    手术室外没有人说话，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

    咔。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突然响了，灯也暗了下来。

    “好了？”左昊起身。

    自动门往两侧打开，医生叫道：“左总呢？”

    “这里。”

    “恭喜，是个男孩。”

    “她呢？她安全吗？”左昊没有心思，眼神不住地看着里面。

    “放心吧，安全，母子平安。”医生笑着，“人还没有醒，等麻醉过去了就会推出来，你们可以先去看看孩子。”

    “太好了！”蒋瑶在一旁笑了起来，终于松口气。

    小门牙也欢快地跳着：“我有弟弟啦！我有弟弟啦！”

    江顾伸手将江梓琳拥进怀里，轻轻擦掉她眼角的湿润，低声道：“我说了没事吧？哭什么，被林佳仪知道了准笑死你。”

    “她才不会笑我。”江梓琳难得孩子气地说了一句。

    “老婆，公司的事情也结束了，之前我们准备出去补一个旅行结婚的仪式，什么时候能答应我？你一直说要等林佳仪生产完，现在她孩子也生了，还有什么借口可以找？”

    “让我想想……好像真的没有了。”江梓琳笑了起来，“那就去吧，明天就去。”

    “真的？”江顾惊喜。

    “真的，带上肉肉，明天就走。”江梓琳想了想，“不，现在就走。佳仪这边这么多人看着，不缺我一个，看着她平安就好。”

    江顾大笑一声，抱着江梓琳转身离开。

    一个小时之后。

    林佳仪已经彻底清醒，被人挪到了病房，一睁眼就看见了左昊的脸，无力地动了动嘴唇。

    “孩子呢？”

    “平安，放心吧。是个男孩。”

    “男孩？”林佳仪一顿，笑了：“男孩好……家里都是女孩，等我们不在，小门牙也有人保护……”

    左昊抿唇，一时间心头发暖，伸手将她的指尖给握住了。

    林佳仪眼神一转，看见了蒋瑶，“梓琳呢？”

    “她听见你安全，就先回去了。”

    “这个……”林佳仪艰难地抬头。

    “什么？”蒋瑶以为她要交代什么话，凑近了听。

    “……杀千刀的。”

    蒋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开口道：“已经走了一个多小时了，现在应该已经到家了。”

    “视频……”林佳仪一动，生怕扯到伤口，立刻道。

    “她知道你醒了就要骂人，所以交代你别动气。”蒋瑶轻声道。

    林佳仪哼哼了一声。

    蒋瑶打开手机，给江梓琳发了视频，不到几秒钟，那边就接了。

    “她醒了？”江梓琳的笑声从屏幕那头传来。

    “告诉她……等我回去……打死她。”林佳仪挣扎着道。

    “我可听见了啊！”江梓琳回应着，随后将镜头对准了窗外，开口道：“我已经在路上了，看见了吗，高速。”

    “你去哪儿？”蒋瑶诧异道。

    “我们去全国逛逛，补拍婚纱照，江顾说沙漠里不错。”

    “你……”

    “也是从佳仪身上得到的灵感，人呐，还是要放松点或者比较好。我这次带了很多摄影器材，到时候记录全程给你们看。”

    “你要去多久？”蒋瑶问道。

    “不知道，可能一年，可能两年，可能遇到一个好的城市就住下来了。”江梓琳半开玩笑道。

    蒋瑶失笑，林佳仪也笑了。

    “挂了，没良心的，连自己干儿子也不看……”林佳仪道。

    江梓琳笑着，嘱咐几句之后将电话挂了，转头看向江顾。

    “你这些行李和器材都是什么时候准备好的？”她道：“居然说走就能走……”

    不仅走，还带了个摄影团队跟在背后，甚至把肉肉的保姆也带上了，就是为了路上能轻松点。

    “我已经策划很久了，不是临时起意，要快活就要彻底点，你说是不是老婆？你不是说想参加明年的摄影展吗，大好河山，哪里不是素材？我就陪你去逛逛，起居都有人照顾着，想玩多久玩多久，别担心，陆光年已经被我叫回去管公司了。”

    江梓琳笑了起来。

    车子在夕阳中奔驰着，载着一车的行李和一个咿呀作语的小娃娃，速度不疾不缓。

    “明天去哪个城市啊？”

    “先去路城吃几顿，一路往西，看山看水看荒漠看湖泊，看日月更替，星辰漫天。九月份的时候我们要去的城市已经开始入秋，道路两旁会有很多白杨，叶子是金黄的，再迟一点就是大雪，冰面，我们一起去滑雪，吃放养的牛羊，烤火，跳舞，比那天的篝火晚会带劲多了……放心吧老婆，闭眼跟着我就好。”

    江梓琳闭上眼，微风从自己耳边吹过，脑子里蓦地出现了江顾描述的画面，好像真的向她扑过来。再睁眼的时候，眼角已经有些微湿。

    “江顾。”她轻轻开口。

    “嗯？”江顾转头。

    她笑了一声，“没事。”

    江顾看了她一眼，也笑了，突然明白江梓琳要说什么。

    大好河山纵然珍贵，更珍贵的，是陪在身边的人。

    “老婆我爱你。”江顾眨眨眼。

    “我也是。”

    “什么叫‘我也是’？你不能钻空子，老老实实说！”

    “诶，今天的风有点大，好冷……”

    “江梓琳！”

    车子经过的地方扬起尘土，窗子里跑出来的欢笑声惊动飞鸟，哗啦一声，四散飞走。

    车载音乐的声音也传了出来，是一首民谣，在飞扬的尘土中轻轻哼唱。

    “或许因为孤独，我们会错以为成长。

    但人生路漫漫，总有人许你清欢，陪你散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