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9日中午，杜秋和姜丹枫两人从清迈回到浦江的时候，机场里很多报纸都用大篇幅报道了邓丽君逝世的新闻，而下午回到云城的时候，大街小巷到处飘荡着《小城故事》《甜蜜蜜》《月亮代表我的心》等经典名作的动人歌声。

    “如果没有遇见你，我将会是在哪里，日子过得怎么样，人生是否要珍惜……”

    在出租车里，姜丹枫沉默着听完一首《我只在乎你》之后，忽然说道：“杜总，我搬出去另外租个房子住吧。”

    “可以。”

    到了家之后，姜丹枫很快收拾好了自己的衣物，在离开之前，她拿出两张有邓丽君签名的CD，说道：“杜总，你帮我把这两件礼物送给春华姐和文秀吧，谢谢她们这些天对我的照顾。”

    “好。”

    姜丹枫把CD和房门钥匙一起递给了杜秋，抬头看着那张温和而又冷漠的脸，觉得心里闷闷的，眼角涩涩的，鼻子酸酸的，她用贝齿咬了咬嘴唇，然后低声说道：“杜秋，我走了。”

    “明天按时来上班。”

    “我会的。”

    姜丹枫背上双肩包，拖着行李箱走出房门，像十几天之前来时那样，用双手吃力的拎起箱子，侧着身体，沿着台阶一步一步的朝下走。

    “要不要帮忙？”

    姜丹枫强行抑制住想要奔涌而出的泪水，用哽咽的嗓音大声回答道：“不要！”

    “那你小心点，别摔着了。”

    姜丹枫走走歇歇，用了好几分钟才从三楼下到了一楼，在放下箱子，重新抽出拉杆的瞬间，她觉得自己的心也被抽空了，泪水就像阀门松了的水龙头一样，再也抑制不住了。

    混蛋！混蛋！混蛋！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姜丹枫站在楼梯口，不顾几个路人惊讶和好奇的目光，任由泪水肆虐，祭奠刚刚萌芽就被掐灭的爱情，哭了好一会之后，她掏出纸巾擦干泪水，低着头，耷拉着肩膀，有气无力的拖着箱子，像个受伤了的小鹿一样朝小区外面走。

    在路口转弯的时候，姜丹枫心里有些不舍，于是停下脚步，扭头看了看那间只住了十几天，但仿佛和家一样温馨的房子，却见杜秋双手抱胸，像个灯塔一样站在阳台上，注视着这边。

    混蛋！看什么看！

    就知道发工资！发工资！发个鬼的工资！等老娘哪天高兴了，直接甩钞票糊你一脸，反过来让你上夜班脱光了伺候我！

    姜丹枫这么一发狠，心情忽然变好了，仿佛沙漠里的旅人看到了绿洲，海难中的船员踩到了土地，绝境逢生，迷途知返，一种前所未有的自信和活力从心底升起，充盈了整个身体，不由自主的抬起了头，挺直了腰，然后举起手臂，对着阳台挥了挥。

    在挥手的同时，一段很早以前看过的电影台词从脑海里掠过，于是轻声对自己说道：“那些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这个小女孩已经长大，成为一个完美的女人了。”

    是的，小女孩长大了！

    美国之旅锤炼了物欲，洗去了贪慕虚荣的浮华之气，泰国之旅锤炼了情_欲，蜕去了以色侍人的依附之心，从一心想靠卖弄风情来攀龙附凤的牵牛花，进化成了迎风沐雨，傲然自立的牡丹花了。

    晚上杜春华下班回到家，听说姜丹枫搬走了，又是惊诧又是惋惜，连清迈的传奇之旅和邓丽君亲笔签名的CD都没法转移她的注意力，不仅再三审问杜秋，还亲自打电话到姜丹枫家去询问，劝说了半天，最终无功而返，只好勉为其难的接受了“工作需要另寻住处”这个有些蹩脚的解释。

    苏文秀则怅然若失，情绪低落，连教林谨言画画都有点心不在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晚上林谨言选择杜秋一起睡觉，听了两个童话故事之后问道：“舅舅，你是不是欺负丹枫阿姨了，所以她才搬走的？”

    “我没欺负她，搬走是因为她很忙，有很多事要做。”

    林谨言不信，反驳道：“文秀阿姨也很忙，可是她就没有搬走。”

    “她以后也会搬走的。”

    林谨言有些难过，从被窝里坐了起来，用纯真而又清澈的眼睛看着杜秋，问道：“舅舅，你以后是不是也会搬走？”

    “舅舅不搬走。”

    “那你和我拉钩保证。”林谨言伸出小手指，一脸严肃的说道：“爸爸和丹枫阿姨都搬走了，以后文秀阿姨也会搬走，舅舅要是再搬走了，以后晚上除了妈妈之外，就没有人陪我玩了。”

    “他们只是搬到外面去住了，还是会回来陪你一起玩的。”杜秋一边安抚儿时的自己，一边坐起身来，认认真真的和他拉钩，说道：“舅舅保证不搬走。”

    林大伟非常重视诚信，每次拉钩之后都会兑现承诺，因此林谨言很信任这个仪式，勾过手指之后大为放心，很高兴的在被子里来回滚了几圈，然后出主意道：“舅舅，你不搬走的话，去把娶丹枫阿姨娶回来做老婆好不好？这样她就可以每天晚上给我讲故事了。”

    杜秋哭笑不得，说道：“可是如果舅舅和丹枫阿姨结婚了，文秀阿姨就要搬走了，以后没人陪你画画了。”

    “你可以把文秀阿姨也娶回来当老婆呀。”

    “一个人只能娶一个老婆的，就像你过家家的时候，娶了晓雅姐姐，就不能娶菲菲姐姐了一样。”

    “那么……那么让文秀阿姨当我老婆吧，这样她就不用搬走了。”

    杜秋大乐，忍不住笑出了声，这时房门外面也传出了一声轻笑，穿着睡衣的苏文秀推开虚掩的门，拿着一个水杯走了进来，笑嘻嘻的问道：“小乖乖，你刚才说了什么呀？”

    林谨言虽然还不知道娶老婆到底是什么意思，但他和王晓雅等人玩过家家的时候经常被大人取笑，知道这是一件很羞人的事，于是异常麻溜的掀起被子，像小泥鳅一样钻了进去，连头到脚的裹成一团，躲在里面不出声，装做什么都听不见。

    “怎么还没休息？”

    苏文秀偏爱蓝色，不仅有好几件蓝色的外衣，连睡衣也是蓝色的，点缀着白色的花瓣，显得淡雅而又清新，她在床沿边坐下来，一边隔着被子逗林谨言，一边说道：“丹枫忽然搬走了，有点不习惯。”

    “她只住了几天而已。”

    “丹枫人挺热情的，有她在的时候，到处都是笑声，走了之后感觉有点冷清。”苏文秀用手指在被子上戳来戳去的，说道：“我哥和慧慧姐准备今年结婚，现在正在到处看房子，我也打算买一套，你要是有空的话，帮我做个参考吧，我觉得你眼光挺好的。”

    “你想在哪里买？”

    “就在这附近吧，交通方便，而且可以经常来陪谨言玩。”

    “行，哪天有空我陪你一起到处看看。”

    苏文秀轻轻嗯了一声，又逗了一会林谨言之后，就起身准备回去睡觉了，在出门之前，她问道：“如果我搬走了，你会不会不习惯？”

    “不会，但我会想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