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一下让一下。”

    消毒水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护士的声音使我不得不离开我原来的位置。护士十分熟练地为老人做着检查，熟练到很快就结束了。

    “怎么样了？”

    我轻轻摇了摇护士的衣襟，她有些迟疑地告诉我还算平稳。

    是么，那就好。

    医院的墙要比别的地方都要更加晃眼，更加苍白，明明灯光也不是很亮，但是那一片洁白却如同冰一样冷。

    消毒水的气味越来越重了，这是在为床上的老人挂上新的点滴而做的消毒啊。

    “今天是你来陪么？”

    点着点滴的老人轻轻转头，他的声音已经虚弱到我不得不去认真咀嚼。

    “嗯，这几天没有意外的话我都会来的。”

    老师，住院了。

    当然我并没有告诉班级里的同学，在第一瞬间我选择了隐瞒，但是很快消息就传来出来，直到学校官方以及学生会，就连学习论坛都放出了公告。

    2017届一班的数学老师，校数学组组长，校教职工优秀典范，这一些头衔在第一瞬间得到了全校范围的认知。

    “啊，是你的话，也就不用担心课程了对吧？”

    “算是吧，但是我来确实是为了陪着老师啊。”

    “不是，我只是在想要是别人的话，我会不会耽误人家。”

    怎么会呢，就算会稍微耽误一些的话现在才是什么时候啊，比起这一点完全可以被补上的学习来说，还是看望老师吧。

    “怎么会呢？”

    “对啊，怎么会呢？”

    怎么会呢，明知道还在担心么。

    “老师，你别动啊啊啊！”

    试图做起来的老师在几次用力之后终于被我拦了下来，在塞满枕头的被我转起来的床头，老人就这么靠着了。

    “怎么了？”

    “要吃。”

    诶，坐起来是为了吃东西吗，不过想吃点东西还是好的一面吧。

    “吃什么呢？”

    “你送来的水果不吃就亏了啊。”

    “······”

    我没打算说这是我们班凑出来的一个果篮。

    “啧啧，给我扒啊。”

    “老人家连提子都要扒的么？”

    “哟哟哟，你还让我亲自动手嘛，我可是病人啊。”

    喂喂喂，我说的不是“连提子都要扒的么”，这样明显是在为难我不是么？

    “好好好，给您扒了。”

    “你这坑坑洼洼的让我怎么吃啊！”

    够了啊喂，难道你还是一个小公主嘛！

    “给我吃！”

    “唔！”

    直接塞进嘴里就能让你说不出话了吧！哼哼，我看你还能整出些什么幺蛾子。话说你都这么大年纪了就不能有一点矜持嘛，那个长者博学的形象完全毁了啊。

    然而，老人把提子咽下去的第一句话就是——

    “刚刚那个护士很正点哦~”

    “哦。”

    “很正点哦。”

    “哦哦。”

    “很正点很正点哦~”

    “您是不是想要看人家护士才来的医院的啊！”

    忍不住了，这老头真是烦啊！还有希望老师的孩子们不要对老师失望，最好还是让果篮什么的在这边放着吧。

    “没有啊，年纪大了嘛。”

    是啊，年级大了嘛。

    本应该退休的不是么？这个年级还在教书如果不是自己的问题的话我都要把这个学校举报了啊，拜托这么老的人来当老师的话也太过分了啊。

    “那为什么还来教书呢？”

    “也不是教书啦，只不过是我啊，学习了一辈子，钻研了一辈子，但是还没有教过人啊。所以就想着在最后的时刻之前啊，能够教那么至少一届学生的话，也就算是报恩了吧。”

    “不会的，老师你现在，不，已经完成的事情就是加倍的报恩了啊。”

    “不对的啊，寸草亦不能报春光之恩，我又怎能算得上呢，只是有些事情一定要去做一做啊，如果拖下去的话说不定就一直也没有机会了。”

    “嗯，确实呢，但是现在的话，还是稍微注意下身体比较好啊。”

    “当然啦，至少我还是一个比较怕死的老头吧。但是你如果有什么想要去做的事情的话，哪怕不是不能等待，也最好尽量不要拖沓啊。年轻的时候我一直都想回来教书，但是事实上我做不到，在我想要教书的时候他们逼我去做数学啊，不过现在想来也算是命中注定吧。”

    “老师的成就还是不要就这么轻言比较好吧。”

    “哪里算得上成就呢，我不做，也有别人去做，同样的我不去教书，也有别人去教书不是么。从那之后这个念头却渐渐淡去了，就好像没有想过这个一般，在漫长的日子里太阳起起落落带走了我的岁月，直到现在我才发现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去做也来不及去做。”

    您还不是生了孩子的么，怎么能说还有事情没做呢，话说也没怎么看见老师的孩子啊。

    “嗯，受教了。”

    “哈哈哈，你又在装什么啊，你要是能听进去我这老头的话我也是不信滴~”

    “不是哦，真的有挺多感触的啊。”

    “知易行难啊。”

    “所以老师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呢，出院之后还要在继续上课吗？”

    “会继续的啊，还是要至少完成一次啊。”

    “稍微注意点身体吧。”

    我以为老师是太过劳累了，年事已高还在努力工作什么的也太不公平了，但是老师也是在“完成自己想做的事情”的前提下教书，所以一般也不会就这么容易的放弃吧。

    但是啊，还是不太想看见现在如此虚弱模样的老人啊。

    “对了，我的课代表陆余啊。”

    “啊？”

    “我对你的看望实在是感激不尽啊。”

    “啊？”

    “你是心理社的对不？”

    “啊？”

    “那你能不能帮帮一个人呢？”

    “啊啊啊？”

    ☆

    那天，一直以为学老师的姓是“司”一个字的陆余，才知道原来老师的姓，是司空。

    而在老人的小心翼翼下，陆余也知道了那个司空雨就是老师的长孙，虽然老师只有一个孙子就是了。

    并且莫名其妙的得到了一个“请帮帮司空雨”的请求。

    “虽然我是你的老师，但是我确实在真心请你帮助啊。”

    即使陆余心里一直在呐喊“我真的不是那种什么事情都要掺和上的人啊，还有这些事情就不能拜托一下我们的宇文老师么，你是不知道她的存在还是，没有她的联系方式我很方便的可以给你分享一下，再顺便一提其实宇文老师真的挺漂亮的但是事实上我却不太能猜透她的年龄就是了！”

    尽管如此一段长得足够在说出来之后憋死一个半陆余，但是在最后他还是没有拒绝。

    毕竟，怎么忍心让他失望呢，大家都是很温柔的人，怎么能忍下心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