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世凯提着一个黑色塑料袋走进了公寓的房门。
    边世文坐在笔记本电脑前扫了一眼他手上的袋子，表情颇有些嫌恶道：“得手了？”
    “得手啦！”边世凯兴奋得眼角有些微微发红，他这才发现边世文正在和人视频，屏幕里，一群人坐在土寨风格的阁楼上，大多年纪已不轻，个个神情剽悍，为首的老者穿了一件松垮的土布背心，正淡淡地透过屏幕看着兄弟俩。
    “七叔？”边世凯招呼了一声，又和七叔边上的几个中年和老者打了招呼。那些人都笑眯眯地点头示意。
    边世凯小声问边世文：“什么情况，怎么大家都在？”
    边世文道：“是我邀请大家特地为你庆功的。”
    边世凯责怪地瞟了弟弟一眼，显然这件事兄弟俩并没有事先沟通过。边世凯有些不悦，万一他这次失手了怎么办？
    七叔面无表情道：“阿凯，让我们看看你带的‘东西’吧。”
    “好。”边世凯又兴奋起来，伸手去解塑料袋。
    边世文逃跑似的躲到了墙角。
    塑料袋打开，是贾霸的首级，边世凯端着塑料袋炫耀似的凑到屏幕前，为了让画面更清晰还来来回回地调整距离。边世文那边传来一阵干呕声。
    七叔他们仔细地辨认着贾霸的头颅，相互对视低语了片刻，七叔摆摆手，慨然道：“是贾霸没错，阿凯你辛苦了。”
    边世凯道：“我会把它带回去，摆在我爸的坟前。”
    七叔点头道：“也算是了了一段恩怨，我们这些人大半辈子跟着你爸，终于看到了这一天。阿凯，你回来吧，边家的生意从此你说了算。”
    边世凯道：“大家都是这个意思吗，怎么少了几位爷叔？”
    七叔淡然道：“他们都被警察抓了。”
    边世凯默然。
    七叔道：“做这一行谁都有心理准备，你放心，被抓进去的人后事我们都安排好了，该断的线也都断了，你安心回来，我们等着你主持大局。”
    边世凯道：“以后还要多仰仗各位爷叔！”
    七叔环视阁楼诸人道：“没什么旁的话那就这样？”
    诸人点头。
    这时边世文忽道：“等等。”
    七叔道：“阿文还有什么事？”
    边世文看着边世凯道：“当着各位爷叔的面，我想问你一句话——边世杰是不是你杀的？”
    边世凯大吃一惊，边家的元老们也都变得怔忪不宁。
    面对着边世文灼灼的眼神，边世凯脸上的肌肉抽了几下道：“阿文你开什么玩笑，当然不是我！”
    边世文道：“二哥生前最后一通电话是打给你的，还有，你为什么派你那个手下去杀小孩，你们想掩饰什么秘密？”
    边世凯道：“那个小孩也是杀你二哥的帮凶，我这么做也是为了报仇啊。”
    边世文静静地看着边世凯，开口道：“大哥，你瞒不住的，你那个手下已经在机场被警察抓了，他为了活命会供出一切，警察们为了摆功很快就会出报道——毒枭兄弟自相残杀，警方火速破案，你是想现在给我们一个交代还是想等回了云南再跟爷叔们坦白？”
    边世凯沉默片刻，忽然笑道：“好吧，边世杰是我杀的。”他摊手道，“他那时已经被跟踪了，迟早会暴露的，我杀他也是为了保护大家啊。”不知是网络延迟还是各自思量，屏幕里的人全都巍然不动，但是从七叔手里转动的茶杯来看应该是听到了这番话，也许边世凯也知道这个解释特别苍白无力，恼羞成怒之下表情逐渐狰狞道，“谁让他跟我争的，他只是一个私生子，哪有资格跟我抢？我杀了他又怎么样，现在他死了，边家就剩了你我兄弟，难道你会跟我抢吗？”
    边世文喝道：“他是你弟弟！”
    边世凯咆哮道：“我不认！”
    边世文忽道：“如果我做了威胁到你的事你是不是连我也要杀？”
    边世凯一愣，下意识地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边世文清秀的脸上闪过一丝失望，缓缓道：“我知道答案了。”
    屏幕上的元老们目睹了这一切，他们都把目光集中到了七叔身上。
    七叔神情平稳道：“阿凯做得没错。”
    “什么？”边世凯和边世文脸上出现了两种意外的表情。
    七叔道：“优胜劣汰适者生存，生在这种家庭里也是没办法的事，只要阿凯以后能秉公直断，这件事就让它过去吧。”
    边世文喝道：“他连自己的兄弟都杀，以后怎么秉公直断？”
    边世凯怒道：“阿文，不要再说了！”
    七叔淡淡道：“就这样吧。”
    边世凯忙道：“谢谢七叔。”
    边世文忽然冷笑道：“不对吧七叔，你心里不是这样想的吧？”
    七叔道：“阿文你什么意思？”
    边世文道：“你让我们哥俩回去是盘算着把我们干掉然后另起炉灶吧？”
    七叔顿时变色道：“这叫什么话？”
    边世凯也道：“阿文你不要胡说八道！”
    边世文一笑，指着屏幕道：“你看这些人一个个波澜不惊的样子，他们早就和七叔联络好了，我们一回去就是死，他们马上瓜分边家的地盘。”
    果然，那一屋子的人脸上变颜变色，都是计谋被说破后的不堪和躲闪，也有几个人索性露出了凶狠的目光。边世凯把电脑抱到脸前道：“哈，真让我弟弟说中了，你们这几个老棺材瓤子！”他本来也不是什么不中用的二世祖，遇到变故马上开始思索逆转的法子，嘴上要先给叛徒们一个下马威。
    七叔无动于衷道：“阿文，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他顿了顿道，“看来寨子里有你的眼线，边世凯边世杰的亲信要么被我收买了，要么在我的黑名单里，唯有你，我们没加防备，看来还是大意了。”
    边世文道：“我没有眼线，人向来不如机器可靠，无非就是几个窃听器就能办的事儿，为什么要费心费力去跟人打交道呢？”
    阁楼上的人心怀鬼胎地互相打量，他们的阴谋暴露，无非就是和边家兄弟反目而已，但最为致命的，反而是他们这些人彼此之间不能说的秘密，想必这些秘密也全被边世文窃听去了。
    边世凯向边世文投去赞许的一目，随即痛心疾首地对着屏幕说：“你们为什么要背叛边家呀？周围所有的军阀、大经销商、大代理、银行里的钱都在我们兄弟手里掌握着，你们有胜算吗？”
    七叔笑了笑道：“所有的胜算无非就是决心两个字，只要你们兄弟都死了，这一切都不是问题，那些经销商和代理，因为边世杰的死，这些人的信息全部泄露了，你们边家经营了两代才建起来的关系网两天就被捅了个稀巴烂。我们觉得这是天意，边家坐江山的时间够久了，是时候改变了。至于那些军阀，给他们更高的分成就是了。”说到这，七叔语气诚恳道，“阿凯，你别回来了，你手里的钱够你们逍遥几辈子的了，你回来我们就是两败俱伤让别人坐收渔利，何苦呢？”
    边世凯笑道：“七叔你越来越狗了，我们不回去像孤魂野鬼一样等着你们一拨又一拨的追杀？”
    七叔道：“我答应你绝不派人追杀。”
    边世凯道：“我要说我信你，你信我说的吗？”
    七叔神情黯淡道：“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我们等你回来，就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