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 胭脂
剑州知府王虹自打上任以来从未有像今天这般忙碌费心过,两榜进士出身的他按理说在宦海沉浮十几年了只要稍微有点门路的,也该到京中混个部堂级别的侍郎当当了,但如今却他的头上却还顶着那从四品的乌纱属于监察道可斩的范畴之列,虽说这个制度制定到如今还未见有那个四品官员的脖子被这柄刀砍过,但却也总觉得不怎么自在。倒不是说王虹做了什么亏心事,十几年的宦海生涯早就将他当初的理想与抱负磨得干干净净,手下那些不干净的事儿他也只当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
但如今天降煞星,逼得王虹不得不面对手底下那些龌龊事了。
知府衙门,这大人坐的位子此刻却被一个年轻人的屁股压着,两条腿搭拉在官案上,身边两个侍女捶腿捏肩可谓是无微不至。
黄青轻轻抿了口这味道并算不得上品的毛尖,换做以前就这种茶叶他碰都不会碰,但现在只一个烧饼他都能吃得开开心心的。
看着这位有辱斯文的三皇子殿下,王虹沉着个脸只能充当陪坐了,整个南朝都知道这位皇家幼子都是被宠上了天的大纨绔,父亲是当今国君,母后是江南巨擎赵氏嫡女。像这种含着金钥匙长大的纨绔怎么能懂得做官的难处?
黄青将那青花瓷茶杯递给侍女,收起腿,两条胳膊搭在官案上似笑非笑道:“王大人,您是不是在想我这位天子一号大纨绔不会治国理政,只会添乱?”
王虹闻言微微一愣,旋即连连摆手道:“不敢...”而实则在他心里却是点了一万个头,恨不得立刻便把这座瘟神送走。
黄青微微一笑亦摆手道:“我的确不会那什子治国理政,那样太累。”说到这里黄青话锋一转道:“你是江北人,当年衣冠南渡你也在其中,据我所知这些南渡士子中有很多人都想重新回归故土,也就是如今的北伐派,如当朝太师李白渠好像就是北伐派的代表。以你江北人的身份想要融入北伐派并不难,无论是为江南系的赵黄鹤作间还是全心辅佐江北系,都会得到一个合适位置不是么?”
王虹身体微微前倾,低着头道:“殿下想多了,臣下无才无德更无甚抱负。”
黄青淡淡一笑,摆弄起案上的令箭来。
“当年稷下学宫有一位年轻人以纵横十三道而闻名,就连兵家那位老先生都称之为妙,不想南渡之后却成了这般模样。”
黄青自顾自道,而王虹则抬起头来,面无表情,一双饱经风霜的眼睛中毫无波澜之色。
黄青淡淡一笑,摆手道:“去吧,把那牛头马面处理好,本公子便会立刻启程。”
波澜不惊的眼神中终于泛起一丝涟漪,王虹微微一笑道:“当真?”
黄青看了王虹一眼,嗤笑道:“不然等你赶我走?”
看着王虹离去的背影,黄青步入后堂见那年轻道士正抱着一只烧鸡啃了起来,满嘴油腥哪里有一分出家人的样子。
黄青不由乐了起来,道:“又没人跟你抢,你这狼吞虎咽的也不怕噎住了?”
年轻道士闻言立刻放下烧鸡,用衣袖抹了一把嘴上的肥油笑道:“公子,你这是想收服这厮?”
黄青闻言微微一愣,旋即摇头一笑道:“屁话!你真当本公子是戏文中的大王?一抖王霸之气,虎躯一震便立刻有人跪服效忠?我也只是好奇而已,既然此人两派都不愿入,要么他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的那种。公子我即便有这等本事,也不会拿这种石头膈自己的屁股蛋吧?”
说到这里,黄青摸着下巴自顾自道:“况且就我这名声,真的有人想投,恐怕我都不敢接了,要么就是间,要么就是傻。”
“丫头去哪儿了?”黄青扫了一眼,说好今天要带她出去吃大餐的,怎么快到点儿了,人却没影了。
年轻道士闻言眼珠转溜了一圈,想了会才答道:“应该在大街上,她说也想为公子寻件礼物...”
“这丫头...”黄青摇头一笑,可笑了没一会儿黄青面容面僵硬了起来。
“道士,带上兵,跟老子走!”
八街九陌,马咽车阗,到底是州府,虽比不得金陵八府路但也算端得上繁华二字了。
望着这九衢三市,黄青沉吟一会才道:“道士,带人分头去找丫头。”
道士闻言微微一愣望着这州府这么大,怎么找?
黄青白眼一翻,皱眉道:“哪里人多便往哪去,本朝人最喜欢看热闹了!记住,看见丫头了一定要平安无事的带回来,管他对方是什么世家子还是什么狗屁鸟官,打一顿再说!”
“得嘞,您瞧好吧!”一想到自己可以指挥兵卒大干一番,道士顿时来了精神摩拳擦掌兴奋不已。
黄青则眼神冷冽,驱马在先。
宝扇巷内拥挤异常,平日里只有那些文人骚客们光顾的地儿此刻却被围了个水泄不通,有男有女,男的大多一副痴相,女子多含妒意。
看着这位女子挑着些物件,立刻便有情场老手上前而去,大手一挥道:“全包了!”紧接着又是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笑道:“姑娘,这些都送你了。”
张桃之没有那些个花花肠子,想了一会儿才淡淡一笑道:“谢谢,不过里面没有我喜欢的。”
见吃了个瘪,男子倒也不恼,反倒一路屁颠屁颠的跟在张桃之身后,而在他身旁同样有几名衣冠鲜怒的男子,虽然穿着打扮各不相同,但他们的眼神却出奇一致的放光。逮住机会便捏手抹胸拍臀,手法老道无比,但奈何眼前这小娘子好像那泥鳅一般,每每将要触碰之际却又滑溜而出,更是叫人心痒难耐。
而那些不敢与这些公子哥们争夺美人儿的男子只得默默站在人群之中一边高喊:“挤啥啊?忙着投胎是吧?”话这么喊着,身体可一点儿也不含糊,一连好几下顶在前边小娘子的翘臀上。若是今日看了黄历的,知道今个有桃花运在身,或许还会碰上那么个饥渴含春的骚娘们,然后两人大手拉小手寻个没人的小巷子互相切磋一下武艺,交流一下人生经验也说不定。
就这么走了几家店铺,便有人按捺不住了,即便是霸王硬上弓也不能错过这等绝色。
只见一年轻后生穿戴华贵,一身大红配金黄,腰缠羊脂美玉带,索性一手搂住那婉约的身材,笑道:“都说女子是水做的,可我觉得姑娘更是那瑶池中的仙水做的,沁人心脾呀。”
张桃之秀眉微蹙,本能的想要挪开步子,但身边几个男子却簇拥得紧,若非用点非常手段怕是难以离开了。但...一想到公子初来乍到,而身边这位男子又华贵非常看上去便是非富即贵,一向懂事的张桃之想到这里便放弃了动手的念头。
但即便如此,张桃之开始一手拂去那只咸猪手冷声道:“我不认识你。”
声若黄鹂,令年轻后生不觉一叹,而后道:“一回生二熟,在下做东,请姑娘一宴,山珍海味应有尽有。而我,只需一品姑娘唇上胭脂即可。”年轻后生面含笑意,看着张桃之那一身装束便知非大户人家,而她所挑的那些玩意亦非珍贵之物,应当是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女儿家。天赐良机呀!
此话一出,簇拥在身边的几名男子立刻拍手叫好,显然以这位年轻后生马首是瞻了。
而张桃之脸上则显然挂着一丝愠怒,就在此时,一位器宇不凡的俊面书生走出人群淡淡道:“光天化日之下,诸位不觉得太过分了么?”
年轻后生闻言眉梢微微一挑,冷声道:“你算什么东西?滚!”说话间人群中立刻钻出几个恶仆来上前便要将男子拖下去毒打一顿。
俊面书生见了丝毫不为所动,反倒冷笑一声道:“我看谁敢!这里是州府,一切皆有王法!尔等当街调戏民女,便是犯了法,还敢在此口出狂言?”
年轻后生闻言顿时就怒了,舍了张桃之上前一步,目光如刀,冷冷道:“小子,劝你不要多管闲事!老子姓赵!”
俊面书生闻言面色一滞,听这登徒子之言心中已然将其身份猜了出来,心中忽然犹豫起来。
见对方似乎服软,这位赵公子冷笑一声道:“怂包软蛋,也敢跟老子抢女人?”
“来人,将这位姑娘请去春凤楼!”
几名恶仆顿时间一拥而上要将张桃之带走。
而就在此时,人群中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句带着三分火气的话语,传至众人耳边。
“老子看谁敢!”
众人询问望去,自觉让开一条道来。
只见一位身着素衣的俊美公子,凤目微眯,一手持马鞭,一上一下的拨动着。而在他身后,二十名兵丁按刀而立,神情冷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