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ct66 偏见
两人相处的时间并不算太长,当特林说出自己的身份时,格罗斯忍不住握拳轻轻咳嗽了两声——
他心想着,原来这位居然是后勤处的大爷,那么之前的态度,现在看来简直太过失敬!
也难怪骑士们对于特林的态度极其热情了。埃兰特的军事序列中,后勤处掌握着各类物资的供给和补充,对于军官而言,后勤处的一些小动作,比起上级的命令都来得更令人敏感——
没办法,饿着肚子的士兵无法作战,而精良的武器和装备,也对于一支部队的战斗力有着极为重要的影响,若是这些后勤处使着某些手段拖延或者克扣一些,那根本就没有地方去说理。
告状?
那也得充足、站得住脚的理由才行。
比如拖延?物资的转运总得需要一定的时间吧?后勤处的大爷们大可堂而皇之告诉那些脸红脖子粗的军官,因为大雨滂沱、道路泥泞,某某物资的运输在某地某处行进缓慢,或者干脆已经停了下来。
至于克扣?那就更好说了,运输与贮存的过程总是难免那么一点儿损耗,这完全是一件非常正常的事情,只要把握好这个“损耗”的程度,任谁都挑不出其中的毛病。
正是因为后勤处的大爷们有着种种可操作的空间和余地,因此,大多数军官对于传说中的后勤处都是又恨又怕。格罗斯的目光下意识地上下打量了一眼特林,试图从这个家伙的身上找出那么一点儿腐/败的痕迹——
然而他失望了。
虽说特林已经步入了中年这个容易发福的年纪,但是他的身材依然保持得很好——“脑满肠肥”这一形容词汇与他毫无干系,相反的,他的身姿挺拔、脸色红润,远远看上去就像一个精壮的小伙子。
这样的仪容猛然一看不太像传说中的那些“后勤处大爷”,但是格罗斯却深深懂得“人不可貌相”这一至理——看来,这家伙的出身并不简单。
只是他的这番打量未免太过明显,特林的面孔上笑容更甚了,不过,笑得实在有些勉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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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爵大人,我已经见过了那个年轻人,甚至还考较了一番他的剑术。”
“唔,以利亚,你对他作何评价?”
塔伦的城主府内,前庭的花园徜徉着两个高大的人影,原本正在照顾苗木的园丁和一些偶尔经过的侍女远远回避开来,花圃中的风信子已在这二月早春的时节枝叶勃发,一朵又一朵丛生的娇嫩蓓蕾上凝结着一颗颗晶莹透明的露珠,蓓蕾在晨风轻轻颤动,金色的、白色的、粉红的……仔细去看,竟隐隐有些含苞欲放的态势。
但是花园中的两人并没有注意到这一抹身边的美丽风景——
走在左手边的那个男人停下了脚步,他的面孔微笑着带着威严,正对着身边的另外一人说道——
沃尔夫伯爵与骑士团长艾略特。
“很强的剑术!单纯论技巧的话,我想,至少不输于奥尔佐格。”
“哦?”
沃尔伯爵扬了扬眉毛,不禁惊讶道。他自然知道宫廷剑师奥尔佐格——
奥尔佐格不仅担任着宫廷剑师这一令人热慕的职位,同时,还是他的长子,弗雷德·沃尔夫的剑术指导。五年前前往王都埃尔文时,他曾与那位以剑术出众闻名的宫廷剑师有过一次亲密的相会,对方随意展示的那一手不凡剑术令人叹为观止!
而鸢尾花骑士团的团长,以利亚·艾略特,也正是在场见证之人。
“我所召见的这个年轻人,真的担得起如此之高的评价吗?”
“千真万确。”
“哈哈哈,以利亚,那么,我可以认为你在这个年轻人的手上吃了一点苦头吗?”
“嘿,伯爵大人的说法倒也没错。”
以利亚讪讪一笑,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又继续说道:“我并不清楚那位年轻人的真实年纪,不过单是那手出色的剑术,就已值得我们的招揽了,更何况,那位年轻人不仅拥有着觉醒中阶的实力,还掌握了力量法则的本源。”
经过昨夜一番剑术的比斗,以利亚已经对格罗斯的实力作出了一个非常准确的估计。只是眼下他娓娓道来,却见到伯爵大人的面孔上疑惑之色渐渐浓重。
“这般说来,这个年轻人倒像是怪物了。”
“怪物?伯爵大人的形容真是贴切。”
以利亚不露声色地拍了一下沃尔夫伯爵的马屁,两人的关系本就极为密切,这一下子,更让沃尔夫伯爵爽朗的大笑起来。
“我看过关于那位年轻人的相关资料,我知道他来自我们的塔伦。一个……一个很普通的农夫的儿子,一位山民。”
说完这句话后,沃尔夫伯爵沉默了——
农夫与山民联系起来,这几乎是一种平民中最为低贱的身份,他差点按照内心真实的想法说了出来。不过还好,话到临头,他只是用“很普通”这一中性并无丝毫贬义的词汇来进行描述。
但是以利亚又怎么会听不出伯爵大人话语中那一丝隐藏的意味。
虽然他本人出身于贵族,但是庶生子的待遇并没有比起平民好上多少——
他的母亲是家中的厨娘,少年时候,他还未加入军中,每一天等待他的都是干不完的粗重活计,而当他望着他的嫡生弟弟享用着香喷喷的蛋糕忍不住吞咽口水时,却招来了父亲的狠狠叱骂和扫帚的抽打——
那个男人只是他血缘上的父亲,艾略特姓氏的由来,所谓父爱的美好情感,从来都与那时候的以利亚完全的绝缘。那个男人甚至从来没有正眼瞧过一次以利亚,直到,以利亚后来成为鸢尾花骑士团的骑士长,返回家中时,与母亲相拥而泣,那个男人才换上了另外一副嘴脸。
无耻、恶心的嘴脸!
“不亏是我老艾略特的儿子!”
那个老家伙面对外人如此自我夸耀道。以利亚记得当时再次见到那个男人时,只是从鼻腔中冷冷地哼了一声,他的嫡生弟弟以一种哈巴狗般的姿态讨好谄媚,可他只感觉这个家糟糕透了!他只想带着他的母亲离开!
可是他的母亲,一位上了年纪又身材臃肿的妇女,不住的哀求着……
他最终还是心软了,选择原谅了这一切。因为,他的母亲告诉了他,他的武技启蒙老师菲利普斯,正是老艾略特最小的弟弟。
“小以利亚,希望你能够永远记得,无论高贵与低微,天空的阳光始终温暖着每一个人。”
菲利普斯同样也是艾略特家族的庶生子,除此之外,他还是一名潦倒落魄的退役军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