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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九章 作壁上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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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目送蒋褚柘走远后,小厮忙不迭的跑回了府里。此时却瞧,那宋承军正在院子里打转转呢。小厮上前说道:“回公子,蒋少爷走了。”

    宋承军停下了惴惴不安的脚步,长舒一口气,道:“走了好,走了好……对了,蒋家老二都说了些什么?”

    小厮回道:“蒋少爷说得了两只蝈蝈,养不好,所以想让公子帮忙去看看。”宋承军皱眉道:“蝈蝈?”小厮继续说道:“公子,蒋少爷不是您一直求而不得,想要结交的人物么?怎的这次蒋少爷亲自上门了,您反倒多躲起来。”宋承军颇是温和的,说道:“你啊,懂个屁呀。”

    小厮忙道:“小的多嘴!”

    宋承军冷笑道:“蒋枢密的家教严厉,那蒋褚柘活脱脱一个小钦舟,他也是向来瞧不起我这般人的。他这次主动来找我,大抵是要化身扫把星,来寻我的晦气了。”

    小厮点头道:“那公子还去不去蒋府,帮蒋少爷瞧他的那对蝈蝈儿?”宋承军淡淡道:“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蒋府去,还是要去的。若是我不去,怕是连老爷子那关都过不去哟。”说罢,宋承军一声长叹,佝偻起了身子。他身子本就肥,这么一佝偻,倒更像是个球了。

    蒋褚柘本正在路上走着,忽的一个人从其身后夺多来,站到了他的面前。蒋褚柘笑道:“林大哥,你可看清楚了。”林三川微笑道:“错不了,那宋承军就在家里待着呢,这小子心里一定有鬼。”

    蒋褚柘道:“不错,若是能确定宋承军跟这案子有所瓜葛的话,那案子便可以说已经破了一半。但宋承军这个人表面嘻嘻哈哈,胆小怕事,但他的城府却是深的很。要想从他身上抓到些破绽,并非易事。”

    林三川眼神一狠,沉声道:“只要兄弟一声令下,那我便将刀架在他脖子上,逼他开口。我倒要瞧瞧,他这官宦子弟,怕不怕死!”

    “万万不可!”蒋褚柘忙道:“这办法实属下策,就算用威逼的手段强迫宋承军说了些什么,只要他还活着,就有一万种办法翻供,并置咱们于囹囵之境。”林三川讪讪一笑,道:“瞧兄弟说的,我也不是那般莽撞之人,还是会拿捏分寸的。”

    蒋褚柘笑笑,道:“小弟打算今日先探探他的口风,便麻烦林大哥留在此处,监视宋承军的一举一动。若发现什么风吹草动的话,林大哥切记要按兵不动,以免打草惊蛇,惹火上身。”林三川道:“兄弟尽管放心,这事儿便包我身上了!”林三川拍拍胸脯,哈哈一笑,旋即纵身往上一蹿,便跃到了路旁的墙头上。待他在闪身三次,便彻底隐匿了行踪。蒋褚柘也加快脚步,往蒋府赶去。

    乌云又开始堆叠。在单纯灰暗的天色下,一颗架着老鸦窝的高大杨树的轮廓显得格外清晰。笔直向上窜起的光秃枝丫,有二十来只喜鹊停落着。忽的,一阵风刮来。哗啦一下,那群喜鹊惊慌失措的飞起,随后平静,绕树梢盘桓。

    柴厌青站在驸马府前,吐口哈气。他正欲进门时,一颗石子从天而降,不偏不倚的砸在他的头顶。

    旋即,就听一少女娇呼道:“我……我好像砸到人了!”

    柴厌青摸摸脑袋,随后抬头道:“你的确砸到人了。”

    沈明月微笑道:“若儿,你这次可犯下打错了。你砸到的人,是全临安最不讲理的柴厌青柴二爷。”

    若儿忙道:“二爷,若儿若儿不是故意的……”

    柴厌青笑道:“得了,看你长的这么好看的份上,我原谅你了。要是那石子儿是你旁边那丑八怪丢的,我绝饶不了他!”

    沈明月轻声一笑,道:“二爷怎的有空来驸马府做客了?”柴厌青阴恻恻的一笑,没理沈明月,一甩袍袖,径直进了驸马府。若儿道:“姐姐,那位二爷好似跟你不对付。”沈明月微笑道:“那位二爷可不是什么好货色,前年他跟人在酒楼里打架,结果闹大了,这位二爷便要点火将人家酒楼给烧了。幸好让我遇上,教训了他一顿,这才没酿成大祸,不过这梁子就算结下了。”

    若儿轻呼一声道:“但若儿觉得那位二爷像是个好人。”沈明月揶揄道:“若儿,你这耳根子也太软了,别人夸你一句好看,你就认定别人是好人。似你这般,以后找夫君可是会吃亏的。”若儿脸色微红,羞涩的摆弄着衣角,低声道:“姐姐可别取笑若儿了,对了,方才那心经讲到哪一节了?”

    沈明月微微一笑,也不再打趣若儿。她一回头,目光凝重的看着柴厌青的背影,心道:“周王府跟蜀中王府何时勾搭到一起了?”忽的,她对若儿说道:“走,姐姐带你去别处练功!”

    碧音仍跪在冰凉的青石上,她抬头看看阴沉沉的天幕,轻声呢喃道:“难不成又要下雪了……”突然,她听得前方有人笑道:“没成想,这驸马府还真是卧虎藏龙,有这么多靓丽的妞儿。”碧音闻声低头瞧去,她只见一个身着灰色锦衣,生着一双大小眼的俊俏公子正不停打量着她。碧音何时见过如此放肆的目光,她不由得羞人答答的低下头去。

    柴厌青来至碧音面前,蹲下身子,笑道:“好妹子,你抬起头来再让我好好瞧瞧。”碧音一时不知如何答对,她一双粉拳攥紧了又松开,窘极了。

    柴厌青笑道:“好妹子,你为何在这里跪着?要是我,绝舍不得让你这么漂亮的姑娘跪在地上。”碧音嘴唇翕动,正欲说话时,柴厌青又道:“好妹子,要不然这样,我躺在地上,你再跪在我身上,这样你膝盖就不疼了。”

    还未等话音落下,柴厌青竟真躺在了地上。柴厌青往上一看,正好与碧音那双灵动的双眼四目相对。柴厌青抓住了碧音的裙摆,道:“好妹子,你快来,跪在我身上!”碧音往后挪了挪身子,轻声道:“男…男女授受不亲……”柴厌青一听这话,倒是更放肆了。他翻身起来,与碧音对面跪着。旋即,他一把拉住碧音的手腕道:“好妹子,怎的就男女授受不亲了?”

    碧音着实被下了一跳,她惊慌失措的将双手从柴厌青的魔掌下挣扎而出。当他瞧见柴厌青又欲伸手向她抓来时,情急之下,她竟抬手“啪”的一下在柴厌青脸上打了一巴掌。碧音忙的收回了手,哽咽道:“对不住,对不住,大爷…奴婢不是故意的……”

    却没想,柴厌青摸了摸脸上的巴掌印,咯咯笑道:“好妹子,你刚才说男女授受不亲,但你却主动用手摸了我一下。这男女授受不亲就不做数了,你快来,跪在我身上!”

    碧音微微抬头,偷偷打量了柴厌青一眼。她只瞧柴厌青目光澄澈热烈,倒没有丝毫的淫邪之意。她破涕为笑,喃喃道:“你…你怎的如此无赖?我不跪在你身上,把你身子压坏了怎么办?”

    柴厌青笑道:“好妹子,你不光人好,in心地也善良的紧呢,知道心疼人。既然你不肯跪在我身上,那我也感激你的恩情,你快起来,别跪着了。”

    碧音不由得问道:“我与你素未谋面,你为何这般对我?”

    柴厌青笑道:“因为我瞧你好看,我舍不得好看的姑娘受委屈。”

    碧音扑哧一笑,道:“若是我生的丑,你就不理我啦?”说罢,碧音又觉自己的言辞有些不妥。刚才这话,倒不像是该跟一个陌生男子说的。须臾间,碧音又不禁念道:“修承若是瞧见我跪在这里,不晓得他会不会有半分心疼。”

    柴厌青道:“那是自然,若你生的丑,我才不理你呢。但谁让你爹妈心疼你,也照顾我,明明能给你千百般模样,偏偏挑了幅最好看的给你。”

    碧音柔声道:“公子,你别管奴婢了。是奴婢不懂事,触怒了主人家,这跪是应当跪地。这家主人是驸马爷,权势可大的很,若是因为奴婢牵连到了公子,那奴婢可真就成罪人了。”

    柴厌青笑道:“妹子,你真好。我真想抱抱你,亲亲你,但我不敢,我怕你再打我。”碧音的脸红艳欲滴,她深深的低下了头,不敢再说话。

    这时,杜鹃从碧音身后的厅堂中走了出来,她微笑道:“驸马爷听见外面有动静,这让奴婢出来瞧瞧,没成想是贵客到啦!二爷,您快里面请。”

    柴厌青站起来,冷笑道:“鹃儿姐,怎的几日没见,您就成两姓家奴了?”

    杜鹃掩面笑道:“二爷,您刚才这话说的有些欠妥,奴婢自然是驸马爷的家奴,但驸马府跟秦府却是不分家的。奴婢若是去了周王府,那才叫真正的两姓家奴呢。”杜鹃看了眼碧音,又道:“碧音妹子,驸马爷说让你起来。”

    碧音仍跪着,没有动。

    杜鹃道:“妹子,你宽宽心,驸马爷也不是有意要罚你的。”

    碧音转头,面颊之上红晕未消,她道:“我…我……”

    柴厌青皱眉道:“我这妹子跪了有多久了?”

    杜鹃微笑道:“小一个时辰了。”

    柴厌青啐道:“呸,跪了一个时辰,腿都麻了,还能站的起来吗!”说罢,他弯下腰,在碧音耳边说道:“好妹子,一会儿我把你抱到走廊里,你坐一会儿,待腿不麻了,再回屋去歇着。我先跟你说,是想让你别打我。”

    碧音笑道:“公子,奴婢跟你赔不是还不行。你待奴婢这么好,奴婢怎还敢打你。”

    柴厌青咧嘴笑笑,他先是脱下外衣,铺到走廊上,随后才将碧音抱过去。杜鹃见状笑道:“二爷若是将这体贴分上千分之一给奴婢,对奴婢少一些挖苦,那奴婢就该去庙里烧香还愿啦。”柴厌青没理她,大步走进了厅堂。

    杜鹃摇摇头,弯腰对碧音说道:“碧音妹子,待会儿姐姐将我那里的药膏给你拿去,你往膝盖上一抹,用不了半日就好了。”

    碧音感激的点点头,道:“谢谢鹃儿姐姐。”杜鹃无奈一叹,转身进了厅堂。

    董平坐在太师椅上,眯瞪着眼,微笑道:“柴二爷,稀客。”

    柴厌青大咧咧的坐下来,笑道:“上次冲撞了驸马爷,还望驸马爷见谅。”

    董平微笑道:“久闻柴二爷是个不肯低头认错的主,今日能莅临寒舍,亲自赔罪,稀奇。”

    这时杜鹃为柴厌青奉上了茶,正当她要走时。柴厌青却一把拉住了她的袖子,道:“驸马爷,我这一路走到你府上,可是腿酸的很。久闻鹃儿姐是个伺候人的能手,驸马爷能否割爱,让鹃儿姐给我捶捶腿?”

    杜鹃委屈的看向了董平,却没成想,董平摆摆手,淡淡道:“鹃儿姐,二爷是贵客,既然他开口了,那咱就不能驳了他的面子,你帮他捶锤吧。”杜鹃咬了咬嘴唇,无奈道:“是。”

    柴厌青微笑道:“驸马爷有福了,能得这么个姐伺候着,这日子不晓得有多快活。”

    董平笑道:“二爷这话倒是不假,就算是弄个仙女儿过来,那也比不过我这鹃儿姐。”

    柴厌青将腿收了回来,淡淡道:“行了。”杜鹃如释重负的起了身,慌忙退到了董平身旁。

    柴厌青道:“这次来叨扰贵府,主要是为了我一个不成器的朋友。那宋承军,驸马爷还记得吧?”

    董平点头道:“宋公子,自然记得。”

    柴厌青笑道:“昨日宋承军跑到王府,说是言语之间冲撞了驸马爷,给他吓得不清,所以想找我给他说和说和。”

    董平大笑道:“这宋公子可真是,明明那么大个块头,却成了惊弓之鸟。上次他顶撞我是小,但他出言冒犯了秦相爷,那就罪无可恕了。不过宋公子是个聪明人,想来他以后不会再犯了,我自然也不会将此事告诉秦相爷。”

    柴厌青猛的一拍桌,笑道:“这就是了,那宋承军上次说的话,不就是在放屁么!我家大哥已经死了三年了,驸马爷怎会是他。”

    杜鹃闻言一怔,不光是她,就连坐在厅堂房檐上的沈明月都是一惊。若儿道:“姐姐,你……”沈明月忙的捂上了她的嘴巴,示意她不要说话。

    杜鹃如遭九雷轰顶,她心道:“不会,不会,驸马爷绝不会是柴大爷,要不然,他绝不会对我这般好……”柴厌青有几分戏谑的看着董平,静待他会如何给出下文。

    董平一脸淡然,从容自若的说道:“是啊,我也在纳闷。那宋公子,怎会将我跟周王府已经死去的柴大爷联系到一起了呢?”董平看向杜鹃,微笑道:“鹃儿姐,听说蒋枢密一脉,向来都跟秦相爷过不去。而那死去的柴大爷,跟秦相爷也有恩怨纠葛。宋公子不用说,他自然是蒋枢密手下的人。你说,会不会是蒋枢密为了挑拨我跟秦相爷的关系,特意派宋公子来闹了这么一出?”

    杜鹃回过神来,忙道:“奴婢不知,奴婢不敢胡说。”

    沈明月心道:“这董平跟那柴大爷是八杆子打……不对,当年柴大爷就是在那座戍北城附近陨落的,至今未寻到尸首。我记得,这董平也是从戍北城离开,去往燕临鹿岳书院的。这事儿听上去虽是天方夜谭,但仔细想想,也能寻到二人之间的一些瓜葛。”

    柴厌青用茶盖儿不停拨弄着茶水中的浮沫,他道:“我大哥做人虽混,但却不是一个忘本的人。他若是活着,绝对不会像驸马爷一样,老岳丈都被人害死了,还卑躬屈膝的去认贼作父。”

    杜鹃轩眉道:“柴二爷,你若是再诋毁驸马爷,那奴婢可就要不客气了。”

    “呦,驸马爷,你倒是养了一条好狗。”柴厌青看向杜鹃道:“有本事你现在就扑上来咬我一口,你看驸马爷答不答应。”

    董平微笑道:“鹃儿姐,二爷心直口快,他想说什么,就让他说去。咱们行的正坐得端,也不怕别人往咱们身上泼脏水。”

    柴厌青起身一拱手道:“驸马爷说的好,今日我要说的也都说完了,那就不打扰了,告辞。”

    董平笑道:“二爷慢走。”

    柴厌青来至厅外,瞧见坐在走廊上的碧音,微笑道:“好妹子,我要走了。”

    碧音忙的想要挪动身子,把柴厌青的外衣抽出来。柴厌青道:“好妹子,你总得把这衣裳洗干净了再给我吧。”

    碧音微笑道:“只要公子不嫌弃,那奴婢就给您洗。”

    柴厌青蹲下身子,笑道:“我欢喜还来不及呢,以后你可别叫我什么大爷,什么公子了。你若是不嫌弃,那便叫我厌青哥哥。”

    碧音脸色一红,道:“这…这也太不合礼数了。”

    柴厌青笑道:“你方才可听见了,我为了你,可好生羞辱了那驸马爷一番。你就不行心疼心疼我,叫一句我爱听的。”

    看碧音赤着脸,说不出话来。柴厌青也不再为难她,道:“下次我来拿衣裳,给你带些好吃的,好玩的来。”

    碧音低声道:“你得罪了驸马爷,下次他绝不会让你进府了。”

    柴厌青笑道:“我才不怕他呢,为了好妹子你,我就算硬闯也得闯进来。”说罢,他便似阵风般的跑走了。碧音望着柴厌青的背影,心道:“若是修承能似这位公子一般,待我有一半的好,那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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