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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一十七章 宿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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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田柱走进议事的船舱是,发现章泽兰正在皱眉阅读着一封书信。一瞧见田柱进来,章泽兰便用头盔将那封信给盖了起来。

    “哦,田将军。”

    田柱抱拳道:“启禀章将军,方才营内进了一个细作。”

    “细作?”章泽兰沉默了半晌后,淡淡道:“细作,我们这里防守严密,怎会进来了细作?”

    见状,田柱倒是觉得有些讶然。他不晓得章泽兰这是怎么了,要是搁平常跟他说这件事,他怕是早就大发雷霆了。

    愣了片刻后,田柱开口道:“我想应该是第一次夜袭那羊渊岛时,带回来的漏网之鱼。营中进了细作,全然是我田柱办事不力,还望章将军严惩。”

    听罢,章泽兰闭目,伸出双指揉了揉眉间说道:“这事怪不得你,营中自有负责巡逻察视的将领,没有及时发现细作,过错在他们。现在那细作如何了,跑了,还是死了?”

    田柱沉声道:“跑了,但他挨了三川兄弟一箭,应该是命不久矣了。话说回来,这次能够发现那细作,也是三川兄弟的功劳,为了抓那细作,他还负了伤,现在昏迷不醒。”

    章泽兰淡淡道:“嗯,这是一记功劳,你先替他记下来。”

    田柱应了一声后回道:“章将军,那细作在咱们营中想来已经潜伏了些日子。也不晓得他打探到了些什么,所以我想咱们应该早些出手,以免失了先机。”

    章泽兰摆手道:“不着急,发兵的日子还得再缓缓。对了,如今船上的粮草,还够我们吃几日?”

    田柱回道:“约摸能吃十日左右。”

    “那本将便放心了,既然营中来过细作,那就不能不小心些。他也许会在那粮草中动手脚,田将军你接下来便带着军医检查一边那些粮草。”章泽兰说罢,便站起身打了一个哈欠。

    田柱见状道:“领命,这件事便交给我,章将军早些去歇息吧。”

    “歇息是歇息不了的,今夜我要回吞鲸道一遭,清晨赶回来。我不在的这夜,营中的事便交给你了,千万别再出了什么岔子。”章泽兰说罢,田柱忙道:“这营中万万不可少了主将啊!章将军若是有什么消息要传回去,大可以写成书信,交给个心腹手下。若实在不行,那我去跑一遭也是可以的。”

    闻言,章泽兰摆手道:“刚才从吞鲸岛来了一封书信,说是让我们缓些日子再对水匪发动进攻。我虽不晓得这道命令的意义何在,但它着实打乱了我的部署计划。我担心是营中出了什么变化,迫使石将军发出了这道命令。所以我必须要回去一趟,问个明白。若是石将军能给出个说法也罢,但要是她说不出个所以然,那我还要继续依照自己的计划行事。田将军,你也是跟随石将军多年的老人了。虽然能力不足,但凡事求稳,所以将这营中的事务交给你一夜,我还是放心的。”

    田柱听罢,也是心道如此。他不禁摇头道:“石将军向来是个说一不二的人,她怎么做,定然有相应的理由,我想就算是章将军你回去了,那也是于事无济。”

    闻言,章泽兰却是笑了。他道:“方才田将军也是急于要发兵的,那便说明你也晓得战机这种东西是稍纵即逝。所以不管石将军是否一意孤行,我也是必须要回去一遭,田将军无需多言,做好本将交代给你的事便可。”说罢,章泽兰便掠过田柱,径直出了船舱。

    当章泽兰走后,田柱踌躇了片刻后,便上前拿开头盔,看了一眼桌上的书信。只瞧得上面写道:“按兵不动,发兵择日。”

    “果然是石将军亲笔所书。”看罢,田柱不禁想到:“这难不成是家里的命令?”

    于此同时,羊渊岛上。

    看着躺在床上的那男子,龙正风皱眉道:“你们是在哪里找到他的?”

    站于他身后的一人抱拳道:“回当家的,是在岛上巡逻的兄弟在湖边发现他的,当发现他时,他已然身负重伤,昏迷不醒了。当家的,你说泅覃会不会那夜里是被对面的人给捉去了。现在把他放回来,则是为了扰乱咱们的军心?”

    龙正风闻言淡淡道:“你先下去,按照治创伤的方子,用岛上最好的药材,来煎上几服药。我留在这里为他疗伤,势必要把他的命保住。”

    “谨遵当家的吩咐。”旋即,他便快步走了出去。

    当那人走后,龙正风冷酷的眼眸中便流露出几分不舍与哀伤来,他淡淡道:“泅覃啊,你怎么可能会死呢?我这打天下,还需要你来做我的帮手啊!”

    龙正风伸手握住泅覃的手腕,一道强大真气登时涌入了泅覃已然显出颓势的经脉之中。刹那间,龙正风竟已自己强大的修为,使这泅覃的血脉再次强力的搏动起来。但就是这么一刹那,龙正风已是满头大汗。

    而就在这时,燕双归却突然推门闯了进来。她这一进来便是急道:“老爷,不好了!”

    龙正风禁闭双目,骤然厉喝道:“滚出去!没我的吩咐,谁都不能随意出入这个屋子!”

    闻言,燕双归已到了嗓子眼儿的话,登时便被她咽了下去。她一蹙眉头,便退出了屋子,带好了房门。出了屋子的燕双归便在宅院中四处游走起

    来。在一条走廊里,燕双归便于那个被吩咐去拿药的黑衣男子给撞上了。

    那黑衣男子忙的跪下道:“小的有眼无珠冲撞了夫人,还请恕罪。”

    燕双归忙道:“得了,快起来吧,咱们这里哪有这么多的规矩。我现在有件事要嘱咐你,你一定要帮我办妥当了。”

    这男子站起身道:“请夫人尽管吩咐。”

    燕双归忙道:“天罡不见了!”

    这男子一听,手中提着的药材险些掉到了地上,“小少爷怎的不见了?”

    燕双归回道:“方才我去天罡屋里给他送汤,但发现他没在屋内。所以我便在这宅院中四处寻找,但找了几圈儿都没找见天罡的影子。现在老爷正忙,你可得帮我将天罡给找回来啊!”

    黑衣男子听罢,将提着的药材交给燕双归,随后他又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道:“夫人,这是当家的吩咐我煎的药,现在便拜托夫人了,我这便去与各位兄弟张罗着去找小少爷,定将小少爷给找回来。”

    “那便麻烦兄弟你了。”

    “哪里的话。”

    说罢,这黑衣男子便连连跃出几步。霎时间,便出了这宅院。

    燕双归提着手中的药,喃喃自语道:“天罡,你可别让娘做了龙家的罪人……”

    夜风拂过湖面,翻起道道波浪。

    这地方已然远离羊渊岛,一根苇子杆儿在湖面上露出了半截。忽的,这水面一阵翻涌,一个扎着冲天撅的娃娃猛的从水中钻了出来。他将嘴里叼着的苇子杆儿吐出去后,嬉笑道:“没用的老爹,既然你不帮我,那我便去自己去。还有娘,你熬的汤太腻了,我都快喝吐了。”说罢,龙天罡便快步在湖面上跑动了起来。

    几只萤火虫被装在透明草杆儿里,莹莹微光,照亮了一方天地。

    董平蹑手蹑脚的撩开营帐帘子后,闪身便走了进去。他三下五除二的将身上的衣衫除去,就钻进了下面的被窝里。他拦住冷飘飘,哈了一口气道:“现在这夜里着实冷的吓人,还是两个人一起睡暖和些。”

    冷飘飘侧着身子,瞧一眼那萤火,手上的针线又翻动起来。董平见状也侧卧起身子道:“你这是在做什么活呢。”

    冷飘飘微笑道:“给你做幅鞋垫,现在天气冷,这岛上来往又都不免踩到水,你那幅鞋垫怕是早就快烂了,上次在那岛上我便买了些布料跟针线,为你做一幅。”

    董平闻言笑道:“你可真是贴心的紧呢,你这也该添些新衣裳了,等明日你随我一起去成都,咱们去买上一些。”

    听罢,冷飘飘停下了手上的针线,开口问道:怎么好好的,又要去成都了?”

    董平道:“公事。这鞋垫你先别做了,等到明日,咱们再买一幅就是。我可不许你为了做这鞋垫,把眼给弄花了。”

    冷飘飘听罢笑道:“那可不行,我现在做好了,等明天清晨你便能穿。等着去成都买,那你也后天才能穿了。”

    “那便随你。”董平笑了笑后,双手便在冷飘飘身上游走了起来。

    冷飘飘脸色微红道:“你乖些,我都看不清了。”

    董平将双手放在冷飘飘的肩上,轻轻为其按捏了起来说道:“你想些什么呢,我给你捏捏肩膀。你有身孕在身,这两日又随我东奔西跑。莫说是你,我自己都觉得乏的厉害。”

    冷飘飘微笑道:“算你还是有些良心的,对了,明日去成都,你要办些什么公事?”

    “借银子。”

    “借银子?借多少?”

    “一万两。”

    闻言,冷飘飘手中拿着的针啪嗒便掉了出去。

    平复了片刻后,冷飘飘方才压低声音说道:“一万两!做什么差事,要用那么一大笔两银子?”

    闻言,董平便将自己的计划如实告诉了冷飘飘。冷飘飘听罢便道:“既然如此,那还等明天做什么,应该连夜去成都。”

    董平缩回双手,再被窝中佝偻起来道:“这着什么急,就算现在去了成都,那不晓得找我银子怎么弄,还不是白走一遭。倒不如舒舒服服的睡上一觉,等明天精神头足了,没准儿就想出办法了。”

    听君一席话,真叫人哭笑不得。

    冷飘飘无奈道:“合着你在石将军面前是夸了海口,这借银子的办法你还没想出来。”

    董平微笑道:“那么一大笔银子,就算是偷也要偷上个十天半个月,还说不定能不能偷的到。但我要不那么说,石将军也不会允了我的计划。”

    “那你明天去了成都,打算怎么做?”

    董平回道:“若是去了成都,借不来银子,那咱们便正好跑路了,反正天高皇帝远,那石将军也管不着咱们。”

    闻言,冷飘飘狠狠捏了董平一把。

    “诶……”董平咬着牙将那个“呦”字儿给咽了下去。缓了缓后,董平方才道:“这话也是个玩笑,你说我是那种撂挑子不干的人嘛。等明天去了成都,我自会尽力去想办法。说是一日到成都,但回来还得最少用个两三天呢。这来回加起来四日,总能想出个办法来的。”

    冷飘飘闻言扑哧一笑道:“我觉得你也是会有办法,怎的说,你也是我冷飘飘看上的男人。”

    董平微笑道:“若是这一战胜了,那咱们便有了在这蜀州立足的资本。等那时咱们挑个好地界,盖处宅子,便算是在这蜀州落了户。等以后出去了,也有个能念想的地方。好歹也能算是个家。”

    一听家这个字,冷飘飘的眉间便颦蹙了起来。她的身子也稍稍离开了董平些,董平察觉到冷飘飘的变化,便晓得她该是又想了冷秋行。

    董平又将身子贴住了冷飘飘,他微笑道:“这世上最令人不情愿发生的事,往往就是刹那之间便发生了。若是人爱往牛角尖儿里钻,那这一辈子都要为这突然的刹那而感怀,悲叹,仇恨。这显然是不值当的,咱们这大好的年华,可不能毁在那老天逼人不得不做出来的决定上。”

    “你说教我做什么……”冷飘飘喃喃说了一句后又道:“若是回了金陵,你得在我爹的坟前磕上两个头。”

    董平闻言笑道:“这是自然,不管怎么说,他也是我的老岳丈。”说到这里,董平不禁想到,要是将冷飘飘母亲为何而死如实告诉冷飘飘,她的这辈子怕是都要毁了。

    忽的,冷飘飘轻声道:“也不晓得如今池儿怎样了,虽晓得她与朴家璞成了婚,算有了个归宿。但那朴家璞也是个心术不正之人,还不晓得他会怎的对待清池。说到底,也是我这个做姐姐的太过自私了些。只为了自己,便将她给扔了。”

    董平闻言微笑道:“若是你放心不下,那明日去了成都,我托个人去金陵打探打探。”

    冷飘飘喜道:“那是极好的,若池儿受了委屈,那我便将她给带回来。”

    “带回来将她安置到哪儿去?”董平心中不禁摇头。

    冷飘飘这一喜,手上的针线也是纷飞的更加欢快起来。还没小半个时辰,这鞋垫便做好了。冷飘飘扯了线,将绣花针掖到了被褥底下后,又把那新鞋垫贴在了董平脸上道:“软不软?”

    董平笑道:“软,跟你的奶……”

    “啪!”还没等董平说完,冷飘飘便一鞋垫抽在了他的身上。

    冷飘飘寒声道:“真是该把你这张嘴给抽烂,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董平没皮没脸的嘿嘿一笑道:“我倒是想让我这狗嘴里吐出象牙来,那就不必为银子发愁了。”

    冷飘飘还正想说些什么,董平便将她搂在了怀里,轻声细语的温柔道:“不早了,早些睡吧。”

    冷飘飘伸手掐断了那草杆儿,让几只被困的可怜虫儿自在的飞了出去后,依偎在了董平的怀里。

    “对了,上次我问你给孩子起个名字,你想起来叫什么了么?”

    “啊,想起来了。”

    “叫什么?”

    “狗蛋儿。”

    “你又捉弄我!”

    “赖名字好养活。”董平笑了笑后,环抱着冷飘飘的双臂,又更紧了些。

    蓦然无声,倒是更暖。

    “你这次来了,瞧见了,我的头发也白了,眼角也添了皱纹,与你这风华正茂的才俊相比,我倒是更像个老婆子。想一想,过不了几日,我便真会成个要依靠着拐杖走路的老阿婆了。那次服下去的毒药,本就是无解,这强行夺过来的命,又怎会长久。这般,你当真还要娶我?”

    窦怀生躺在嶙峋的瓦片房上,拿着一封信,细细读着。

    “怀生,你再看什么?”蜂蜜橘子欢快的走了过来,坐在了窦怀生身边。

    窦怀生坐起来,微笑道:“橘子姐姐,我在看信呢。”

    “信?”蜂蜜橘子抱着双膝说道:“我倒只是听说过,但我却不喜欢,有什么话当面说了多好,为何要靠一张纸传来传去。”

    窦怀生微笑道:“虽是一张纸,但装的也是心意。有时,相隔千里,有些话当面是说不出来的。”

    蜂蜜橘子闻言笑道:“那我晓得了,若是以后你见不到我的时候,只要看到蝴蝶便是看到我的信了。不管是白的,花的,那上面写的都是我的开心。”

    窦怀生微笑道:“橘子姐姐是记挂着我的人。”说罢,窦怀生又从怀里取出了一封信。

    “最后一封了,也不晓得里面写的什么。”窦怀生想了想,便将那信交给了蜂蜜橘子道:“橘子姐姐,你帮我看看里面写了什么。”

    蜂蜜橘子听罢噘了噘嘴道:“你又不是不晓得我不认识多少字,还让我看。”

    窦怀生闻言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正当他想要将那信收回去时,蜂蜜橘子却将那信又夺了过去。她三下五除二的将那信封拆开后,取出了那里面的信。但这信,却用的是红纸。

    蜂蜜橘子将这张红纸展开,原来是一张剪纸。

    蜂蜜橘子见状笑道:“这个我认识,好多人家窗前都贴着呢,这是个喜字。”

    窦怀生一瞧,不晓得怎的,心中压着的一块大石骤然便放下了。

    “啊,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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