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听说你不日将去往京城？”

    “是，已商定好出发时日。”

    “所以，你今日来此处，做了这一桌子菜，是让我给你践行？”

    未至晌午时分，客栈来人传话说老板请他这疯癫和尚前去。

    “大师，前些日子，在下多有得罪，望大师海涵，我且以茶代酒，敬大师一杯。”

    虽说是好吃好喝的供着他，可爷终究断了人家自由，身在此处，如同监禁之所。

    “无妨无妨，和尚我虽五大皆空，可口腹之欲这一关许是过不去了。此地有你这手艺，算不得受了委屈。”

    “只是我有一事不明？”

    “大师请说。”

    “你为何要如此？”

    既知自己时日无多，如他这般喜人间四季，山川鸟色之人，自然畅然游戏人间，何苦为难自己去适用这世道法则？

    “我不喜欠人。”

    欠钱不行，欠命亦不行。更何况中途我还废了周笑川的苦心经营，不能因为时日不多，便拍拍屁股走人，若是亏欠这许多，又如何说得上自在。

    “今日来此，一为了还大师自由之身，祈求大师谅解；二为了同大师辞别。今日过后，怕是日后难见，在下多谢大师教诲。”

    此人虽不着调，可为他好之心他领情。

    于此人深深一鞠躬。

    “好，明日我便浪迹四海，若有缘自会相见。”

    “这些药丸，你且拿去，若是移魂之术起了效果，你总会有所不适，为防周施主知晓实情，总要瞒着他不是？”

    “多谢！”

    第二日，收拾好行囊，准备归程。

    北方依然天寒地冻，可南方却是放眼浅浅绿意了。

    周笑川一路之上观察无赖，他多数时窝在马车里，异常安静，除了睡觉唯一起身时就是听如云汇报。每当此时必是把玉佩丢在这里，只身到外面交谈。外面暖阳，如无玉佩，他是寸步难行的，见如云神色，这无赖必是知道他是谁了。

    “我把青山接来了。”

    打帘进来就是这一句。

    “还有半日就到。”

    “如云说青山听说找到少爷了，哭的那是一个难看，你说他一个男孩子，怎么这么喜欢哭呢。”

    还不是你吓唬的。

    青山原本就没让他接触这些个不堪的事情，在将军府里也没人敢让他欺负了去。这无赖到魏源这一路上青山都跟着去，整日里提心吊胆，还没过上几日安生的日子，让无赖这样一闹，必是惶惶不可终日。

    “不过青山还是心疼他家少爷的，听说找到他家少爷了，没日没夜的就赶了过来……”

    不愧是爷我当时选的人。

    “青山虽然年幼，可也算的上管理有方，虽见识不足，不识世上人心是何模样，好在他年幼，亦可好好磨炼，将来总会有用武之地。”

    “你如今看好他？”周笑川看着无赖在身旁认真分析青山，这些话倒也不无道理，母亲当日选他进我院里伺候，自然是看他机灵，心性纯良。

    “那你之前为何不看好他？”

    不答反问。

    周笑川身上此处我最是无法理解。若是说他心思缜密，不喜过多人干预，可如云应钰之流作何解释？比之他们，相较而言，青山更为可靠之人。

    “他如今年幼。”

    得了吧，你一区区十九岁之人，说一个年已十七者过于年幼，这老气横秋的语气不知是否习惯使然？亦或是另有打算，此话不过一借口罢了。

    “好了，你既不愿说，爷我就不勉强你。”

    “你为何想回京城？”

    当日自残手臂，那样决绝换来的自由，这样轻易舍了？

    “世事无常，哪能尽如人意。更何况，那小镇我亦是呆了许久，腻了。”

    周笑川知晓他有事情瞒着自己。至于何种事情，只能慢慢寻些蛛丝马迹了。

    “无陌大师呢？”

    “你别提那个疯癫大师了，他那日讹上我，只不过为了元宵那日我做的吃食，让他吃的心满意足后，他就走啦，你说说，这是你当日遇见那高僧吗？这许多年过去了，他还那样年轻，不会是疯癫之人自己冒名顶替的吧！不然为何如此不靠谱……”

    周笑川瞅着那人斜靠在马车壁上，听着他在那里絮絮叨叨。说起话来，便没个停下时候，折腾这半日，听的他都乏了，将要睡去时，十分想让这无赖停下，不知是阳光正好，微风不燥亦或是习惯了，他竟懒得张嘴回他一句，算了，由他去吧。

    小爷见周笑川那鬼竟是靠着马车壁睡着了，将他扶了正，躺在软和的枕头上，拉着个被角给他盖上，顺道将那玉石挂在他脖子上。

    周笑川，你可知你如今可触摸我以外的活物死物了，可还满意？

    无陌那人临行前，曾给我书信一封，言明移魂种种迹象，这几日，我都贴身带着玉石，我曾在他熟睡之时像玉石中滴入指血，十指连心，此为人之精血，亦是周笑川自身精气之物，与他自然有利无害，只不过会比平日里多嗜睡些。将养精气神总是要睡眠充足方可。

    趁其不备，滴入一点指血入了那玉佩之中。

    “主子，前面将到国都，请主人多加小心。”

    “多谢如云提醒。”

    “可要属下著人先去打探一番？”

    他们此行忤逆殿上之君，若论刑罚，自然不会轻易了之。虽陛下如今无有动怒之兆，但天威向来难测，君主喜怒不形于色。

    “你且先帮我办一件事。”

    “将车后面礼物送往将军府，我稍后给你书信一封，上面有对父亲母亲叮嘱之事，务必要转达父亲。”

    “是。”

    若天下还有一人可与殿堂之上保住主子一命，怕是也只有镇边将军府周老将军。

    他们关键时刻，人微言轻，命如草芥，起不了作用，平日里都靠他庇佑方能一展宏图。

    “主子，你怎么了？”

    刚刚好好的人，突然就身形倾了下来，脸色自是苍白如纸。

    “无妨，你且去取来那御医所配之药，我服下休息片刻即可，无需担心。”

    “属下这就去取药。”

    未曾想这半道上我已经虚弱至此，拿出无陌给的药丸，塞一颗服下，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小爷如今只有养足精神，方能有对敌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