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慨叹
当听到了皇储殿下的着重强调之后,芙兰终于明白了,对方之所以给自己耐心解释,其目的并不是为了教会自己什么道理,但是想要让自己做一个传声筒,把他想要传递的话传给自己的哥哥。
这时候,这一组舞已经跳完了,芙兰回到了刚才自己坐的地方,而亚历山大皇储殿下也跟着她一起坐了过来,而这时候侍者们颇为贴心地将一些冷饮放到了桌面上,供这群跳舞累了想要休息的贵人们享用。
您是想要我告诉我的哥哥,俄国必须向近东和远东扩张,这是无法更改的义务,对吗?芙兰喝了一口冰镇的果汁之后,马上问亚历山大皇储,我感觉您是在跟某个人论证俄国扩张的合理性――但不是对我论证。
您毕竟不是有经验的外交官啊!亚历山大皇储笑着叹了口气,其实您可以不用说得那么直白的,有些东西大家都会心照不宣。
托您的福,我这辈子也做不了外交官啦。芙兰一边像是在嗔怪,一边则冷静地思索着,可是,为什么您不通过正规的途径对我哥哥去说呢?
第一,我刚才说了,我不是沙皇,我只是皇储,我不能在我父亲没有做出决定的情况下擅自主张,而且我并不希望通过一种官方渠道,让这件事变得太过于令人瞩目亚历山大皇储摇了摇头,第二我们的外交人员,法语虽然说得十分流利,那些礼仪也许无可挑剔,但是他们的脑子都是空的,空得可怕!他们根本不懂形式和内涵之间的相关性,也根本不懂怎么处理微妙的事情!
仿佛是想到了什么事情似的,皇储殿下有些不高兴了,颇为严厉地指责着俄国的那些外交官们,我们的外交部里面就充斥着这种没脑子的翻译机器,而我却毫无办法!所以我不能让他们来经手这件事。而您真是上帝开眼,您的身份特殊,可以接近您的哥哥而不惹任何人的注意,也可以让这件事显得像是无关紧要的小事,这样大家都有余地可以进退裕如。
您您是想要私下里和我的哥哥接触?那您到底想要达成什么目的呢?芙兰忍不住追问了。
当然只有和法国交好这一个目的了,不是吗?亚历山大皇储又笑了出来,我认为,比起英国来,其实俄国对法国要更加友好,也更加具有相似性――毕竟我们都是被命运所捉弄而不得不奋起反对命运的国家,有什么理由不交好呢?
可是我的哥哥已经决定要让两国开战了,还真是抱歉啊。芙兰心想。
我想我知道您是在指什么。她颇为平静地说。
是啊,我们大家都知道,只是明摆着的呢!多少年来,英国人一直都在背地里恶意挑动,让整个欧洲不安,让世界变得纷乱,然后他们这些戴着白手套的绅士们就可以大大方方地充当救世主,来利用别人自相残杀的鲜血来为自己谋利。亚历山大皇储突然直言不讳地说了,而现在,他们又在玩弄这样的老一套把戏了,他们想要让法国人来为英国流血牺牲而这种邪恶的主意如果得逞的话,那就将是我们两个伟大民族共同的悲剧,不是吗?法国不应该听信英国人的谗言,和我国交恶,只要我们站在一起,我想这对谁都有利。
您您说得东西有些复杂,恕我有些不太理解了总而言之,您就是想要让法国同俄国交好,不对俄国进行任何干涉对吧?芙兰沉默了片刻之后,终于抬起头来看向这位皇储殿下,所以,您的意思就是让我们站着,看着您的国家在近东和远东,嗯,争夺您这个伟大**********和富足,对吗?
虽然她的语气里面有些不自然的嘲讽,但是亚历山大皇储却点了点头,的确,这是我的想法,但是我知道,我们不能只顾自己,所以我认为法国也可以参与到我们的这些伟大行动当中来。
在芙兰奇怪的视线注视之下,亚历山大皇储傲然地说,只要我们协调一致,我可以肯定,近东和远东的亚洲帝国绝对不是我们的对手,就连欧洲国家,包括英国也肯定不会是我们的对手所以难道我们不应该站在一起,去谋求在世界的自由行动的权力吗?
当听到亚历山大皇储将他对法国的盘算说得如此直白的时候,芙兰都有些错愕了。
站在一起
瓜分近东远东?听上去有些不可思议。
想想看,亚洲现在还剩下什么呢?那些老大帝国虽然领土庞大,人口众多,但是他们集穷困残忍暴政孱弱于一身,这些病夫和异教徒们是不应该占据如此庞大的领土的,这是对我们基督徒的羞辱,而我们应该去改变这个错误事实。亚历山大皇储说到这里的时候突然昂起头来,以一种颇为傲慢的姿态看着前方,仿佛是在看向某个光辉的未来一样,一旦我当上沙皇,我会拿起上帝赐予我的权杖狠狠地敲打这些病夫国家,让他们让出他们所不配占有的土地,那么法国呢?难道法国不可以参与到其中吗?我看是理所当然的――我们可以占据拜占庭和萨哈林岛,为什么法国就不能占领埃及或者叙利亚呢?只要我们携起手来,只要我们携起手来,这些异教徒都只能在我们面前瑟瑟发抖,跪拜在地
他说得十分激昂,眼睛也在闪闪发光,显然是在畅想他当上沙皇后为国开疆拓土的光荣场面,然而,他慷慨激昂的陈词却并没有打动芙兰。
一方面是因为芙兰对这种政治啊疆土啊并不太感兴趣,另一方面,她也熟知人情世故,她知道别人,尤其是一个聪明人,跟你说得越动听就越值得提防。
这位皇储殿下想要跟自己的哥哥乃至法国的提议,看上去已经昭然若揭了,他是一个十分热衷于领土扩张的人,但是又对现在俄国和欧洲国家的恶劣关系而感到忧心忡忡,想要既扩张领土又不至于和欧洲国家决裂。
所以他对法国大肆许诺,想要将目前看上去走得比较近的法国和英国再分化开,然后再从中渔利――用他的话来说,争取更大的自由行动的空间。
不过,虽然许愿很漂亮,但是就连芙兰也想得到,如果真的俄国人占据了那么多土地,他们会分给别人吗?自古以来可没有听说过这种事,大家只听说过俄国人贪得无厌而且从来都不讲信用。
就算她不怎么热衷于地理,也知道近东和远东都和俄国接壤,俄国人可以一步步蚕食侵略,而法国却必须万里迢迢地去派兵,最后还不是要面对俄国人的进一步蚕食?而那时候就没有人帮助法国了,俄国人可以随时背信弃义。
哪怕就连她也能够想得到,这是毫无保障的许诺。
想要用这种许诺来影响法国的话,那恐怕是不太够吧,芙兰心想。
所以您看,这对我们都很有利不是吗?就在她沉思的时候,亚历山大皇储也结束了自己的遐想和陈词,然后继续看向了芙兰,我今天跟您说得一切,都会写在我给您哥哥的亲笔信当中,还请您一定要转交到他的手里。另外,我还请您为我今天的话保密。
这一点我当然会做了,您放心,我并不是那么不靠谱的人。芙兰点了点头。我会将您所说的都转告给他,然后马上忘记这一切这并不是我的兴趣之所在。
这真是太好了!亚历山大皇储显然十分高兴。我就知道,您是上帝派过来的天使,德特雷维尔小姐,您真的帮了我一个大忙,解决了一个疑难。
作为皇储,他必须和父皇在公开场合下步调一致,但是他又想要为改善和欧洲国家的关系而做出一点努力,所以其中的为难之处太多了,今天能够找到一个合适的中间人为他进行和法国的和解试探,实在是让他有些大喜过望――当然,他的这种试探绝不是仅仅针对法国一国的,他暗地里还在和英国人进行同样的试探,只是说辞稍有改动而已。
就在这时候,悠扬的乐曲声又重新响了起来,在各处沙发休息的贵人们纷纷又站了起来,准备跳下一组舞。
我还能够和您继续共舞一曲吗?亚历山大皇储殷勤地问。
不不了先生,我真的有些累了。芙兰这次推却了。
因为知道对方对跳舞并不热衷,所以皇储也不再逼迫了,他十分文雅地向芙兰行礼,然后转身去寻找下一位舞伴。
看上去再怎么文雅,这也是一头贪得无厌的熊。看着他的背影,芙兰心想。
然后,她转头看向了舞池,那里现在站着一大群男男女女,正准备翩翩起舞――而其中,就有一群身着军装的青年人。
他们看上去是多么年轻又多么俊俏啊。
两国之间的战争恐怕是不可避免了,不知道今天在场翩翩起舞的青年人们,又会有几个能够再来到这里重温旧日的回忆呢?芙兰不无感慨地想。
真希望这些可怕的事情能够快点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