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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一琴·可怜身是眼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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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笑剑客冷哼一声,五指一张一收,无形吸力将萧殊手中木梳摄了去,在手中摆弄了片刻,随手一扔还给萧殊“什么玩意,我不认得。”

    “你真是笑剑客?”萧殊接过木梳收了起来,平静的问道。

    “如假包换,怎么,你不信?”笑剑客似笑非笑的看着萧殊。

    “是也好,不是也罢,我不关心,木梳我送到了,你收也好,不收也罢,我也不关心。”萧殊淡然道,好似完全不在意笑剑客的态度。

    “你的事说完了吗?那么好,待论武结束和我走一遭。”笑剑客言语轻佻,但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若我不去呢?”萧殊冷淡的说道。

    “要我请你吗?”笑剑客轻轻扣着折扇。

    就在众人都以为他要动手之际,笑剑客还真就弯腰作了个恭请的姿势,配上他那不伦不类的面具,不仅看不出半分诚意,反倒是一副请君入瓮的模样。

    “堂堂笑剑客,却弯身请一名剑者,传出去岂非让人耻笑。”萧殊双手环抱,他就是要故意为难为难这个高傲的刀客。

    云台,子欣仿佛重新认识萧殊一样,这个人的性情还真是琢磨不透,唯有青玄子面露异色,他知道萧殊所修忘我心境,便如同他的唯情一般,可至今青玄子都不能避免被唯情所影响,而萧殊却能让人看不出他的心境,丝毫不流露出半分忘我之意,这等对心境的把控实在是自己拍马也赶不上。

    “笑?谁敢笑我?你若不想去,我便绑也要将你绑走,莫要逼我出刀。”笑剑客折扇一合,天玄境的恐怖气息如山压下,不同于张道全那时的收敛,更加狂放霸道,小舟边的湖水激起层层波浪。

    “好,但我有一个要求。”萧殊思索了片刻话锋一转。

    “你尽管说,这世上还没有我办不到的。”笑剑客气息顿时收敛,便如一个温文尔雅的公子。

    “到时候再告诉你,云兄,我们该回去了,再晚一些,你恐要被除名了。”萧殊转头对云台说道。

    “哎呀,忘了忘了,萧兄不说我差点给忘了,今天是最后一日,此刻除名,只列四强,回去又要被师尊责骂半天。”云台一拍脑门,可张真人此刻重伤,自己如何走得开。

    “师兄你们去吧,这有我和青玄子前辈,待到祖师稍微恢复一些了,我们就回来。”子欣善解人意的说道。

    “云杉那小子敢骂你,报我名号,青云宗哪个敢动你?”张道全虽重伤,但嘴上仍不闲着,他对这个徒孙可是喜欢的紧。

    “得了吧,师祖你还是好好疗伤吧。”云台说罢一溜烟就跑了。

    “这种水平的论武你也要参加?”笑剑客不解的问道,萧殊在他眼中丝毫不逊色任何一位天玄境之人,参加论武图什么?

    “谁说我要回去论武?”萧殊轻笑一声,转身便离开了。

    “奇了怪了,真是他吗?境界像,性别不像,伞像,年龄不像,可那画中只有红伞红剑,所谓佳人,却是一名男子?莫不是我认错了?”笑剑客喃喃自语,独自驱舟离去。

    回到天苍派,不知为何,此刻天空灰蒙蒙的压抑,时不时电闪雷鸣,却又不下雨,不同于前几日的春雨连绵,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景象。

    萧殊找到天苍派卫夫,告知了他自己放弃论武的意思,那卫夫也全不在意,心事重重的叹了口气道“多事之秋,多事之秋。”

    “论武顺利进行,理应高兴才是,卫掌门何出此言?”萧殊不解道。

    “萧公子真不知?”反倒是卫夫一脸诧异,卫夫心中一直把萧殊当成天玑子的友人,为何天玑子除了这么大事,这萧殊反倒不清不楚。

    “天玑子前辈出事了?”萧殊思前想后,脑海中闪过青玄子背后的天问剑,张道全愧疚授三剑,那只有一个原因,便是天玑子出事了,而且还是因为张道全之故。

    “天玑子前辈替张真人推衍天机,遭了反噬,如今……唉,天问剑都托于弟子了,前辈这次恐难渡厄。”卫夫轻声说道,生怕被他人听到,这种事发生在他天苍派,虽与他没有任何关系,但说出去总归不好听,论武举行一半就死了一个绝世高手,身为东道主不仅面上无光,更可能和玄机门从此交恶。

    萧殊沉吟了片刻道“卫掌门不必担心,我想玄机七子俱是深明大义之人,不会牵连他人。”

    “但愿吧,早知如此当初就不和藏剑山庄争了,唉。”卫夫苦笑着摇了摇头,此时也没心情去看年轻一辈论武了,心事重重的喝着茶,只觉满嘴苦涩。

    萧殊想了想还是该去看一看天玑子,若非当初他点醒自己,恐怕早已迷失在忘我心境之中,有半师之恩,于情于理,哪怕帮不上什么忙。

    向卫夫询问了天玑子住处,一路走去,幽幽琴声传来,飘飘渺渺,听不真切。

    行至门口处,一声声细微的咳嗽声传出,忽然止住。

    “谁?”

    萧殊轻叹一声,若换做以前,自己未到门前天玑子便可察觉。

    “晚辈萧殊。”

    琴声乍停复响,门无声自开,房间内一股说不出的异香蔓延,天玑子独坐窗边,一盏青灯冉冉,一张古琴幽幽,窗外天未暗,奈何人将离。

    短短半日光景,天玑子的面容苍老了数十年,萧殊沉默片刻,走到茶几边倒了两杯茶,端着坐在天玑子面前,将茶递与他。

    “茶是好茶,但还比不上张老头输给我的一叶香。”天玑子笑着接过茶杯,轻轻品了一口,放在一旁,继续抚琴,琴声中丝毫没有将死之人的凄婉,反倒透着一股洒然超脱之意。

    “茶再好,比得上自己性命吗?”萧殊反问道,他至始至终不能理解天玑子的选择,为何能登仙却留在凡尘,如今更是遭致灾厄,寿元将尽,到底图什么呢?

    “这一世所见所闻,该明白的都明白,不该明白的也明白,该得到的不曾离去,得不到的也未曾贪取,足矣,足矣。”天玑子笑道,丝毫不把自己的处境放在心上,死对他来说丝毫不值得畏惧,他活的够久了,经历的也够多了。

    “真的足矣了吗?”萧殊喝了一口茶,本应满口余香的绝品茶汤,入口只有苦涩,仙道难求,非是仙远,实是心不存仙,即便如三无奇人这等半仙之人,亦难舍七情,天玑子总说随时可入天人,其实是绝无可能,只因心有所碍。

    天玑子不答,望着窗外被乌云半掩的晕月,琴声潺潺如水,阐述着这位老者一世百年,卸下了门主之位,放下了三无奇名,自己不过是一个普通老人罢了。

    萧殊也不打扰,静静的听着天玑子抚琴。

    “萧公子,老朽有一个不情之请。”一曲殁,天玑子轻轻按住了琴弦,出声道。

    “前辈请讲,若有能帮上忙的,萧殊定然尽力而为。”萧殊点了点头。

    “我知玲珑子向公子请教忘我意境,老朽恳请公子暂任玲珑子之师,玄机门客卿,登仙之前,替老朽照看七子和玄机门可好?”天玑子从腰间拿出一柄折扇递给萧殊,扇上坠一玄字玉佩。

    萧殊没有拒绝,他想不出任何理由来回绝这个将死老人,接过扇子,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他无法向天玑子做出任何承诺。

    “萧公子不必担心,我已让青玄子任门主,你不会被玄机门绊住,可还记得当初那个问题?”天玑子笑眯眯的问道,一副吃定萧殊的模样。

    “求而不得,人生多苦,兵戈不止,争斗不休,善恶难分,对错难断,为何?”萧殊沉声道,他自然记得一清二楚,不过至今他仍没有答案。

    “萧公子不妨去问一问玲珑。”天玑子笑着喝了一口茶水。

    萧殊心中一清二楚,天玑子这是要把自己和玲珑绑一块,但既然已经应下了,也不好反悔,只是不知玲珑子能否接受这种事,还得去找过她才行。

    “萧公子。”天玑子出声唤住了将要离开的萧殊。

    “前辈还有何事?”萧殊转身问道。

    “登仙之时……小心。”天玑子面色凝重的说道,眼中似、有千万句话不曾说出口,但最后只余下了小心两字。

    一番话说的萧殊有些摸不着头脑,天人自有天劫,小心是必然,但若小心就能渡过,那还算什么劫数,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看一步走一步。

    “山寺微茫背夕曛,鸟飞不到半山昏。上方孤罄定行云。试上高峰窥皓月,偶开天眼觑红尘,可怜身是眼中人。”天玑子见萧殊不明,也不多解释,望着那空无一物的剑架喃喃自语道。

    孤灯吊影,一人抚琴,不贪软红十丈,不求仙道浩渺,是唯情却又无情。

    “可怜身是眼中人……”萧殊自言自语的念道,站起身子,替天玑子往那青灯中添了些许灯油,原本有些昏暗的烛光又一次恢复了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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