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明枪暗箭
卢天胜主动邀请白荣海与自己同坐一辆车,白荣海刚坐下,卢天胜就拉着他说道:“还要您跟着孩子们一起搬过来,真是委屈您了,亲家。”
白荣海哈哈一笑,“亲家言重了,只要能在孩子们身边,我怎样都是好的。更何况我也只有乔煊一个儿子。”
卢天胜笑道:“亲家说的是。只不过希儿这孩子,一向被我娇宠惯了,日后她若是有服侍不周的地方,还望亲家能看在我的面子上,宽宥一二。”
“您说的是哪里话?希儿乖巧懂事,惹人怜爱,怎会有不当之处呢?倒是我那儿子,自小主意就大得很,还望亲家日后能帮我管束一二。”
卢天胜哈哈大笑,“好男儿志在四方。乔煊既能主事,又知进退,是您的福气啊!再说我们已经是一家人,我自然会好好关照这个女婿了。”
白荣海笑着的时候不经意间瞥向窗外,看到童昱晴正在他们旁边的车中哀哀落泪,心中不由咯噔一声,急忙看向卢天胜,见他正笑得合不拢嘴,完全没有注意到车窗外的事,放心地松下一口气,继续与他谈天说地。
教堂里的人陆陆续续地散去,一个粉衣女孩儿却徘徊辗转,迟迟不肯离去,自从她进入教堂,就一直在找机会与她说话的男孩儿悄悄凑上前去,在她耳边大叫了一声。
女孩儿惊得跳了起来,大叫道:“谁啊?!”
男孩儿奸计得逞,笑得前仰后合,女孩儿粉面含愠地追着他打,“童昱晧你给我站住!”
童昱晧朝她做着鬼脸,“不站不站就不站,你能把我怎么样?”
若是以前,白嘉茵一定不会饶过他,可是现在,她却没有穷追猛打的心思。童昱晧见她闷闷不乐,不再逗她,乖乖地走到她身边问道:“你怎么了?不开心吗?”
白嘉茵瞪了他一眼,“难不成你观礼观得很开心呀?”
童昱晧长叹一声,与她边走边说:“我们不开心又有什么用?他们两个还不是该嫁的嫁,该娶的娶。”
白嘉茵噘着嘴说道:“父亲把姚瑶塞给哥哥的时候,我就气得要命。后来听说昱晴姐姐嫁给了别人,我就更生气。她明明是喜欢我哥哥的,为什么要嫁给别的男人?难道人这一辈子,不应该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吗?”
童昱晧眼里心里皆是落寞,“姐姐是为了给父母报仇,才委身于姐夫的。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为了童家。”
白嘉茵气道:“这里没有旁人,你竟然还唤他姐夫!你心里不会真认了他吧?”
“平心而论,他对姐姐,对我的确很好……哎,你别走啊!”
童昱晧连忙跑着追上白嘉茵,白嘉茵怒道:“既然你已经认了别人作姐夫,又跑过来追我做什么?去找你的好姐夫吧!”
童昱晧软语道:“我不过是说句实话而已,我没觉得乔煊哥哥……哎,你怎么又走了?”
童昱晧硬生生地拉住她的衣襟,“我真没觉得乔煊哥哥不如他好,姐姐没和乔煊哥哥在一起,我也很难过。”
白嘉茵这才站定,冷静地想了想,却还是想不明白前因后果,喃喃问道:“事情怎么就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了呢?”
童昱晧戳了戳她的小脑袋,笑道:“想不出就别想了。不管他们两个怎么样,我们两个还是原来的样子就好。”
白嘉茵冷笑道:“真的能像原来那样吗?若是日后再出了一件什么大事,需要你去娶别的女孩儿化解危机,你难道就不会抛下我,去娶她吗?”
此言一出,空气都仿佛凝滞不前。童昱晧以为自己听错了,白嘉茵也惊觉自己说错了话,她捂住嘴巴,飞快地跑出教堂,自己方才说的那番话,言下之意,不是把童昱晧那臭小子当作恋人了吗?这怎么可能呢?天呐……白嘉茵狠狠打着自己的脑袋,你都说了些什么啊?
新房院中的拼酒声完全盖住了音乐声,卢希看了看沙漏,不耐烦地问道:“这都已经子时了,楼下的那些男人怎么还没有散去的意思?乔煊得被他们灌成什么样啊?”
语欢抿嘴偷笑,卢希怒瞪着她,语欢却仍是说:“少奶奶这是想夫君了?”
卢希随手向她丢了一个抱枕,“小丫头,学会揶揄我了是不是?”
语欢将抱枕放回原位,“您放心,奴婢方才下楼去看了看少爷的情况,那些人已经被少爷灌得七七八八了,少爷一点儿事都没有。”
卢希拍着额头,笑道:“我倒是忘了他有千杯不倒的本领。那你去休息吧,不必守着我了,他应该也快回来了。”
语欢笑得不怀好意,“是,少奶奶。”
卢希听语欢刚出去,房外就传来了她唤少爷的声音,不多时白乔煊就走了进来,人虽精神,身上却还是有很大的酒气。
卢希迎上前去问道:“这是喝了多少啊,没事吧?”
白乔煊顺势握住她的玉手,摇头笑道:“没事,你应该担心的是那些家伙。”
语欢回来问道:“少爷,需要给您倒一碗醒酒汤吗?”
白乔煊笑道:“我都没醉,要什么醒酒汤啊?去给我准备热水吧,我要沐浴更衣。”
语欢回道:“热水早已备好,就等少爷回来了。”
白乔煊点点头,“做得好,那你下去休息吧。”
白乔煊看了看面若云霞的卢希,吻了一下她的额头,轻声说道:“等我。”
卢希的面色更似火烧,白乔煊走进浴室,将水流开得极大,水放得极满,甚至让水流直接冲到脸上,因为这样才可以冲走自己的眼泪。
他在心里不停地呐喊,昱晴、昱晴……我好想你,我好想见到你,我好想今天与我宣誓的人是你,好想日后与我朝夕相对的人是你,我好想好想你……
等哭够了,喊够了,他慢慢关掉水龙头,将自己擦拭干净,看着镜中的自己,一字一顿地默念:无兵无将、无权无势,你就会不停地失去,失去所爱、失去尊严、失去一切。你要永远记住,今日所受的屈辱,有朝一日,你要向他们百倍讨还!
转过身后,白乔煊眼中的决绝尽数消失,薄如烟雾的柔情取而代之。他向坐在床边的卢希微微一笑,卢希转身看到他的笑容,不由心如鹿撞,面色红如血滴,她深埋下头,听到背后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刚想回头,她就感觉白乔煊从背后抱住了她。
“希儿……”
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惹得卢希全身一阵酥麻,他身上淡淡的清香更是让她意乱情迷,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她听到自己低低地嗯了一声,之后他的吻就如细雨一般密密麻麻地落在她的耳畔、面颊、脖颈……
翌日清晨,白乔煊与卢希早早地起来给父亲敬茶,白荣海笑得合不拢嘴。白荣川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也傻乎乎地乐得很开心。敬过家中长辈后,白乔煊和卢希坐了下来等着别人敬茶。姚瑶心怀忧惧,半分不敢逾越。当卢希谢过她对白乔煊的救命之恩时,她也是勉强说笑着应付过来。问题出在迟来许久的白嘉茵身上,她穿着一身睡衣,哈欠连天地走到大厅,随意地端起一杯凉透了的茶,跪在白乔煊与卢希面前说道:“阿茵拜见哥哥、嫂嫂。”
白荣海和白乔煊对她散漫的缘由心知肚明。因为姚瑶过门的时候,她的态度比这更恶劣。他们真不知该欣慰她还有那么一点尊卑观念,还是该担忧她行事随心所欲,不知收敛。
白乔煊给她使了无数个眼色,让她换一杯热茶来,可她就当没看见,一直笑意吟吟地看着卢希。卢希不明白,这个从未谋面的小姑为何会对自己有这么大的敌意,但念在今日是第一天过门,她还是面带微笑地接过茶水。
白嘉茵笑道:“嫂嫂还真是识大体。”
此言一出,白荣海恨不得立即将她扔出房外,可他只能赔笑道:“希儿,我这女儿一向散漫,不懂规矩,怠慢你了,我这就带她回房去好好教训她。”
卢希尴尬地笑着,“阿茵年纪还小,有些顽皮也属正常,父亲就不要责骂她了。”
还没等白荣海说话,白嘉茵就冷笑了一声,“口蜜腹剑。”
白乔煊见卢希脸色都白了,立时将妹妹拉回房去,狠狠地戳着她的脑袋,“你是不是脑子坏掉了?竟敢这么跟卢希说话!”
白嘉茵嚷道:“我不管!反正我就是不喜欢她。”
白乔煊压低声音狠狠道:“你这样会坏了我的大事知不知道?!”
“什么大事啊?你娶卢希不就是为了……”说着白嘉茵捂紧嘴巴,低声惊问道:“你娶卢希不是为了气昱晴姐姐?”
白乔煊骂道:“你以为我像你一样笨呐?做一件事单单就为了一个目的,还是这么愚蠢的目的!”
说着白乔煊走过去看了看门外和窗外,见外面没人,回到妹妹身边,用手在她床上写下四个字——督军之位。
白嘉茵再次捂住嘴巴,半晌后方问道:“你……你是为了……”
白乔煊抬手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此事你心里明白就好,任何时候,任何地点,都不要对任何人提起,即便是我。”
白嘉茵点头,想了想哥哥说的话,又说道:“那……那个卢希还有点可怜哦,自己的夫君和父亲迟早会……这对哪个女人来说都有点残忍。”
白乔煊责道:“你啊,就是情绪太容易被别人牵着走,刚还对她横眉竖眼的,现在又觉得她可怜了?你的立场能不能坚定一点?”
白嘉茵叹道:“论远近,你才是我的亲哥哥,我自然不会帮着外人。”
白乔煊赞道:“这才像个样子。还不快给你嫂子赔礼去?”
白嘉茵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哥,我可真是佩服你,出口就是做戏的话,你可别假戏真做,真把她当作我嫂子了。”
白乔煊不耐烦地道:“真真假假我还不知道分寸吗,要你来说?”
白嘉茵又问道:“父亲知道你的秘密吗?”
“还不知道。你也不是不知道父亲,向来都是明哲保身那一套,我跟他说了,他还能让我娶卢希吗?不过我想他见你态度转变,一定会来问我原因,反正木已成舟,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也不怕让他知道。”
白嘉茵摇头叹道:“没想到你连父亲都算计上了,还有谁是你不能算计的啊?”
白乔煊说道:“快下楼去吧,别在我这儿做无谓的感慨,浪费时间了。”
如白乔煊所料,白荣海知道他娶卢希的真实目的后虽然气急败坏,但也无计可施,只能放手让他去搏。经过几个月的观察布局,白乔煊决定先与卢敬鹏联手,对付卢敬武,可就在他准备好炮弹,要把它丢向卢敬武的时候,一枚真正的*震耳欲聋地打破了金都表面上的平静。
坐在车里的白乔煊感觉地面都跟着震了一下,连忙让玹苍调头赶往事发地。玹苍担忧不已,“少爷,万一又爆炸了可怎么办?我们还是到督军署等消息吧。”
白乔煊斩钉截铁地说道:“不行,敢在天子脚下燃爆*,无论对方是什么人,他们要杀的决不会是等闲之辈。我必须现在、立刻、马上知道,他们暗杀的对象是谁。杀的是敌人也就罢了,怕就怕杀的是我们的朋友。如果是朋友,我们现在必须赶过去救人。”
玹苍只能暂且压下心中的疑虑,调转车头,开向方才爆炸的地方。当他们赶到时,附近的巡警和急救医生已经在处理现场,救治伤员。从现场来看,被炸毁的有三辆车,中间的那辆损毁最为严重。白乔煊随便拉过一名巡警问道:“受伤的都是什么人?”
那名巡警喝道:“你是什么人?竟敢擅闯爆炸现场!没看到这里已经被围上了吗?”
白乔煊亮出证件,“我是督军身边的副将白乔煊。请你立刻告诉我,受伤的是什么人?”
那人忙道:“下官失礼,请白将军恕罪。因为伤员伤势太重,难以辨别面部,所以我们尚未确认伤员的身份。不过……下官看到有一个人,似乎是财政司的一名职员。”
白乔煊喃喃念着:“财政司……财政司……”
昱晴!
那名巡警见白乔煊像疯了一样奔向汽车残骸,纳闷地挠了挠头,就忙自己的事情去了。玹苍知道白乔煊在担心什么,也帮着他一起在汽车和伤员堆里寻找,可找了半天,他看到的不是难以辨认的焦尸,就是鬼哭狼嚎的男人,没有看到一个女人,就在他苦恼不堪的时候,他的余光好像看到了一片女人的裙袂。
“少爷,少爷!”玹苍拍了拍白乔煊的背。
白乔煊抬起头来,看到风尘仆仆,刚刚赶来的童昱晴,他瞬间就红了眼眶,不过他很快恢复理智,走到童昱晴面前说道:“你没事就好。”
童昱晴看到这一片残骸,完全没有心情理会白乔煊,她的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落,软跪在地上,喃喃道:“半个时辰前我们还在谈笑风生,现在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听童昱晴这样说,白乔煊已经基本确定,那帮人暗杀的是钟克骞这个财政司司长,钟舜华的侄儿,卢敬武的表弟。
可究竟是什么人竟敢,竟有能力在光天化日之下在金都街头暗杀钟克骞?难道卢敬鹏还有自己不知道的筹谋?不对啊,卢敬鹏也许有这个心,但他哪里来的人手?他若是有人手,也不必找自己来做盟友。白乔煊这样想着,将卢敬鹏的嫌疑排除在外。
他冥思苦想之际,似乎感觉到两道目光不停地在自己身上打转,他迎上那道熟悉的目光,瞬时猜到了她所思所想,他不由压低声音质问道:“你竟然怀疑是我?!”
童昱晴同样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私下里和卢敬鹏勾结的事情,究竟是不是你们,为了剪除卢敬武的羽翼,暗杀司长和他的妻儿?!”
白乔煊气不打一处来,“童昱晴,你说话能不能动动脑子?如果是我做的,事已至此,你既无法让时间倒流,也无法令钟克骞复生,我何必欺瞒你呢?你又有什么地方值得我欺瞒呢?”
他话说的难听,但童昱晴明白,的确是这样的道理。再说如果真是白乔煊做的,他应该会选择毒杀这类悄无声息的方式,不会像现在这样,搞得全世界都知道这件事情。这种方式,似乎是直接向整个卢氏和钟氏挑衅一般,应该不是内斗,而是外攻。
想通了这个道理,童昱晴想立即到督军署与卢天胜商量追凶的计策,可她刚迈出一步,就被白乔煊拦住了去路。
“怎么?刚刚冤枉了别人,连句抱歉都不会讲?”
童昱晴没有精力与他纠缠,随口说了一句抱歉就要走,却又被他拉住,“我与你一起去。”
童昱晴按下想要发作的心情,和他一起上了车,赶往督军署。可惜他们晚到了一步,扑了个空,卢天胜已经得到消息赶去钟府,探望钟澍波了。他们又急忙赶往钟府,还没到钟府门前,街上就已经挤满了车。白乔煊与童昱晴相视一眼,看来金都的达官显贵都已得到消息,前来钟府探望。但不管有多少人,多少车,他们都是要过去的。无奈之下,他们只能弃车步行,赶去钟府。到了钟府门前,他们才发现,钟府早已闭门谢客,就连卢天胜和钟舜华都被拦在了门外。
白乔煊走到卢天胜身边,问安过后,指着门轻声问道:“父亲,这是怎么回事?”
卢天胜哀叹道:“听守门的人说,兄长得知儿孙遇害的消息后,精神不济,不愿见客。我们不好硬闯,又不好离开,就站在了这儿。”
童昱晴听到卢天胜这样说,思忖着说道:“父亲,好歹也要派个人进去看看舅父的情况啊。”
一旁的钟舜华听到童昱晴的声音,狠狠骂道:“用不着你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你们以为这样就可以扳倒我们钟家,痴心妄想!”
卢天胜怒吼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能不能别闹了?!给我滚回府去!”
眼看着两人又要吵起来,陪着钟舜华的钟婉露跑到二人中间劝道:“父亲、母亲,婉露求你们都少说一句。”
白乔煊也在一旁帮腔,“是啊,父亲、母亲,死者为大,这个时候,还是不要惊扰到亡灵才好。”
话音未落,人群中又窜出一个人影来,跪伏在卢天胜脚下哀嚎道:“老爷,不好了,四少爷从桃树上摔了下来,殁了……”
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之后又纷纷随着卢天胜匆忙赶回督军府。
卢天胜掀开白布,看到往日里爱玩爱闹的小儿子,如今一动不动、一声不响地躺在床上,不禁伏在他身上恸哭起来。
众人看到卢敬飞的尸体,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就连钟舜华,也怔怔愣愣地立在原处,想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何事。
失去理智的卢天胜突然拔出抢来对准钟舜华,“他不过是一个不到五岁的孩子,你怎么忍心对他下如此毒手?!”
白乔煊连忙挡住卢天胜的枪口,“父亲,请您冷静地想一想。一日之间卢钟两氏连损四条人命,那布局之人定是极为了解两家的情况,想让我们自相残杀,才会使出如此毒计。父亲若是开枪杀了母亲,就正中了那人的奸计啊!”
童昱晴也将之前对爆炸案的分析对卢天胜说了一遍,卢天胜慢慢收起配枪,冷冷说道:“昱晴,你去将近十日接触过飞儿和那颗桃树的人全部捉拿起来,再带人仔细检查飞儿的日常用品和那颗桃树的状况。今晚戌时之前,我要知道是谁害死了我的飞儿。”
童昱晴领命走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