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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 完美无瑕的苹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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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对法国选手的节目在最后一个,熟悉的《牧神午后》再度于会场上响起,但这次观众却是有些疲惫了,在已经看过这么一场精彩的表演之后,他们并不太愿意让其他的节目这么快打破他们心中的美好回味。

    尽管观众认定一天之内不会出现两次惊喜,但刘伯飞还是紧张地屏住了呼吸。

    当曲子的前奏响起,两个人做出准备动作的时候,刘伯飞的面色变了一下。

    这首曲子和他之前听到过的,自称是韩露父亲的人拿给他的曲子一模一样。

    这件事看来比想象当中要复杂。

    “怎么了吗?”许浩洋留意到了他的神色不对,问了一句。

    “没事。”刘伯飞摇头。他再次庆幸自己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他们,如果韩露知道了其中还有这一层情况,他想象不到她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这些麻烦的,无关的,只会让她困扰的,她知道的越少越好。

    刘伯飞默默地把这件事记在了心里,待到回国吧,他想,回国后,他想搞清楚这里面到底是怎么回事。

    因为前一天的短节目的失误被扣掉了不少分数,这一次的大奖赛决赛,韩露和许浩洋的排名是第三名,和第一名相差6.4分。当他们站上了阔别太久的领奖台,在对全世界挥手致意的时候,他们胸口和眼底的热度一直没有退下去。

    冰迷们从来没有看到过韩露这样的表情,她就好像还在曲子的角色里没有走出来一般,手握铜牌,嘴角柔和地向上翘着。

    这放在过去,她要是拿个第三名,得当场就把奖牌从脖子上摘下来甩脸色了。

    论坛上很快就出来了关于这场比赛的讨论贴,从《牧神午后》到德彪西,从曲目的诠释到他们的理解,长篇大论地写了上万字,看起来理据服,把半懂不懂的人看得一愣一愣。

    第三楼有人回帖:不是韩露粉,但这次节目真的感人。觉得她滑得也很开心。

    然后这个回帖便直接把帖子的画风带跑,大家把这条留言排了又排,甚至有人讲这是他见过的韩露出道以来的所有节目中最接近理想的花滑表演的一场。

    在一边倒的赞美之下,韩露结束了庆功宴回到酒店房间后,她清楚地知道自己这一次手中的铜牌也只是侥幸而得,是因为杜哈梅尔和埃里克缺席的缘故,他们才能有机会站上领奖台。

    但是,她却无法控制住这场表演给她带来的兴奋感。她虽然已经极力地不让自己表现得太快乐而刻意保持沉默,却在比赛已经结束后的好几个小时,都仍旧没有办法平息内心的悸动。

    她甚至不敢去卸妆,不敢去睡觉,害怕一觉醒来之后,所有的事就将都回归原点。

    但是,她不知道的是,这个时候,就在网上的赞美声之外,还出现了另外的声音。有人指出九位裁判中的一位,在短节目比赛中任7号裁判,在自由滑中任9号裁判的尹姓中国籍裁判,在打分上有着偏向于本国运动员的倾向。

    这种声音其实在从前也发生过,但凡是涉及到人的主观评判的比赛打分,就总是会容易受到各种形式的质疑。刘伯飞是在第一时间就看到了这个讨论帖,不过却也没太多地放在心上。他们的表现有目共睹,他有这样的信心。

    在回到训练中心后的第二天,陆柏霖又再度前来造访。他是抽出赴机场之前的一小段时间来的,正好是选手们的训练时间。他把刘伯飞叫了出去,对他说有事要找他谈。

    他们坐在刘伯飞的单人办公室里,陆柏霖没有含糊其辞地拖时间,而是直接切入了主题。

    “韩露的父亲是不是来过了?”他问。

    刘伯飞立刻紧张起来。

    “这次大奖赛上,”陆柏霖继续说,“不是出现了两首《牧神午后》吗。您怎么想?”

    “你知道什么吗?”

    “我觉得您应该已经想到了。”陆柏霖说,“那对老外是故意选择了同样的曲子,就是为了给韩露他们造成麻烦。裁判和观众都是人,只要是人,就肯定没办法做到绝对客观。只要选曲重复这件事能给观众的观感带来影响,他们就已经赢了一半,要是能在分数上也完胜,那就更是完美了。”

    “我是这么想过。”刘伯飞点头承认,“但他们是怎么知道韩露的选曲的?”

    陆柏霖笑笑。

    “是有人告诉他们了。”刘伯飞说,“那……”

    他想起了那个赛季开始之前的超级杯大赛,陈廷源和王柳两个人曾经和江心同场竞技过。

    那俩孩子……

    刘伯飞理出了一个头绪。其实他之前心中就有一个模糊的想法,只是一直不愿意确信。

    运动员之间的恶性竞争,在任何时候都没有停止过。只是,他从来都不愿意相信江心也会是做这种事的人。

    陈廷源和王柳都还很年轻,他也不愿意让他们觉得,他们深爱着的,深深信任着的,认为只要努力一切都可以顺利进行的事业,里面会有这些见不得人的东西。

    刘伯飞想要尽力把这样的一面掩盖住,想要让年轻的一代可以最纯粹地享受这项运动,想要他们在退役的时候,可以说选择成为花滑运动员是一件骄傲的事。

    但是,他的过度保护,或者也是一种伤害。

    “然后,”陆柏霖说,“他们觉得还是不够,便打算再进一步,玩一个更狠的,连编曲都一样的话,大概就不能被当作巧合看待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刘伯飞问,“你知道韩露父亲的事。”

    陆柏霖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

    “我知道。”他说,“大概比您知道得早,比您知道得还多。”

    “你不要给我打这件事的主意。”刘伯飞盯着他,“你不要想在这件事上做文章,不要想着为了你的一己之利搞个什么大新闻出来。每个运动员都是人,不是你的棋子。”

    “心甘情愿做棋子的运动员……您觉得有多少呢?”陆柏霖笑了,“您发现没有,一直以来,您总是把我置于你们的对立面上。”

    “这可能是她的最后一个赛季了。”刘伯飞说,“其他人——就按你说的,愿意做你的棋子的人,你愿意找谁就去找谁,我什么时候干涉过你?你之前和江心说的那些话……”

    如果不是你,江心也不至于走到这一步。

    他想这么说,但还是忍住了。

    事情已经发生,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言归正传吧。”陆柏霖说,“那个上次来这里,给您CD的男人,其实并不是韩露的父亲。”

    “什么?”

    “这就是穆勒和SeeA一起想的花招了。”陆柏霖说,“他们知道了韩露的父亲早早就离开她的事,故意让一个面目和她相似的人冒充她的父亲回来找她,然后借口给她帮助的理由诱使她使用那首曲子。她一旦用了,这次大奖赛的结果就要重新洗牌了。”

    “……”

    刘伯飞沉默了。

    “就是这样。”陆柏霖说。

    “这也太他妈有病了吧。”刘伯飞回想那一天在会议室里的事,他和那个男人的交谈——尤其是他他妈的还推心置腹地跟他谈心——他简直咬牙切齿。“你们这些人一天到晚就想着这些事吗?”

    “怎么又把我带进来了。”陆柏霖无奈地笑,“您觉得有病,但其实对他们来说,这是个下不了什么成本,但一旦成功便收益无限的事。”

    “不他妈好好把脑子用到正道上……”刘伯飞骂。

    陆柏霖不置可否地笑笑,站了起来。

    “时间差不多了。”他说,“我就是来和您说这件事的。”

    “你等等。”刘伯飞叫住他,“那韩露真正的父亲是谁,你也知道吗?”

    “我知道这件事。”陆柏霖说,“但我不知道他是谁。说实话,我也试着让人找过他,不过没有收获。”

    “我再对你说一遍……”

    “我知道。”陆柏霖摊开了手,“我要是想的话,那我在很早之前就这么做了。”

    “你对韩露,到底是怎么想的?”刘伯飞问,“她不懂你们这些人心里面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别人对她好,她就觉得是真心诚意的。你现在要是不是真心想要帮她——”他停顿一下,“以后就最好别再掺合进来。”

    “她只吃完美无瑕的苹果吗?”陆柏霖问了这么一句。

    “什么?”

    “她只接受最纯粹的东西吗?”陆柏霖换了一个说法,“我们为了达到目的,其实往往都是顾不了过程的。明知道两个人是面对面在说着假话,但也会配合下去把戏演好,只要结果是好的,过程是什么样,根本不重要。”

    “你觉得呢?”刘伯飞问。

    “我大概理解一点了。”陆柏霖说,“她只吃完美无瑕的苹果。世上存在完美无瑕的苹果吗?”

    “你是吃不到了。”刘伯飞尖锐地说,“但是,苹果是存在的。如果世上只有极少的人能吃得到的话,那她会是其中一个。”

    “好吧。”陆柏霖最后笑了笑,“话说回来,刘教练。”他看向他,“虽然我的话您不一定想听,但是……您的想法,您做过的事,如果当事人始终什么都不知道的话,其实对他来说不一定是好事。过度保护,说不定也是一种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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