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解梦公司的时候，李子风收到了一条短信，是小丑发的。

    “我妈重病痊愈，她很高兴，她给我做了我小时候最喜欢吃的西红柿鸡蛋面，我觉得在我的愿望面前，还是我妈的生命最大，你我之间再无仇，只有恩。我欠你一条命，但这辈子估计是没机会偿还了，实话告诉你，除了那一家仇人之外，我没有滥杀过任何无辜之人，在电影院天台，只为逗你，同时支开晁青峰，我没想过你真敢用自己的命去换别人的命，我佩服你。”

    李子风感慨万千，原来小丑心中的结，始终在他母亲身上，或许是因为他们一家都太善良，导致三代人都备受欺负，所谓物极必反，小丑就是一只极端温柔的绵羊，在高压之下，变成了一只杀人不眨眼的狼。

    小丑报了父母的仇，但他最后一个愿望还没实现，这个愿望必须要克制他身上的怪病，李子风多问了一句。

    “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获得我的心脏？如果可以，我会想办法替你完成你最后的愿望。”

    “我只想在我母亲临死之前，帮她洗洗脚，仅此而已。”

    李子风沉默了许久许久，独自坐在窗边，盯着半个江州市，陷入了沉思。

    恶人，无所顾忌，什么都不怕，但恶人就没有弱点了？有，恶人最怕别人看见他的善，一旦他表露出了自己的善，他就很难再恶起来了。

    小丑有一种怪病，他的皮肤不能触碰任何活物，否则会立刻化为齑粉，小丑想在母亲临死前，给她洗洗脚，但他的皮肤不敢直接触碰母亲的脚掌，所以要杀李子风，用他的心脏来克制自己的怪病。

    至于醉汉一家，确实不是因为李子风而去杀他们的，因为小丑原本就与他们深仇大恨，把他们带进来，只是为了顺道把事做了，把人杀了。

    可以看得出来，小丑其实没想活下去了，小丑是一心寻死的。

    因为获得了李子风心脏之后，小丑的怪病会被压制，但他也会变成一个普通人，一个手无寸铁的正常人，如果他的仇家找上门，他是没有任何自保能力的。或许他想在埋葬了母亲之后，自己也找一个地方安静的死去吧。

    连李子风自己都无法预料到，好心拜访了小丑的母亲，就完全改变了一个人，至少他不再那么厌世，不再一心杀人求死。

    “世上还是有好人的，如果需要帮助，可以随时联系我。”李子风的眼中早已噙满泪花，但他脸上始终挂着满足的笑容。

    小丑回复一句：“李子风，你一定要找到你的记忆，虽然我不知道你经历过什么事，但你的记忆非常重要，一定要赶在别人把你杀死之前，找到它，一定！”

    李子风知道，在背地里一直有一双或者好几双黑手盯着自己，想弄死自己，别的不说，之前见过的迷迦罗，后来被打成重伤逃走，直至现在还未露面。他已元气大伤，在彻底恢复之前，恐怕不会轻易现身了。

    而小丑则是意外出现的，事情也是意外解决的。

    坐在教堂里的小丑，和在天台上杀人的小丑，判若两人，但始终都是他自己的人生，他确实也想杀李子风，但现在不会那么做了，所以小丑除外。

    目前已知的对手，只有一个迷迦罗。

    晁青峰赶回来之后，李子风问：“老表，当年在远征军里的事，多少给我讲点吧？可以挑那些不难过的说一下，行吗？”

    晁青峰迟疑片刻，说：“当时入缅作战，没有精准的地图，日军，英军还有我们中国远征军，其实都打的很乱，仁安羌大捷之时，日军当中出现了一些不怕死，不怕疼的士兵，后来上峰觉得不对劲，就派人侦察，这些事情我都写在了日记里。”

    “那之前的事呢？”李子风追问。

    “之前，咱俩并不熟，因为你是一营营长，我是二营的一个排头兵，说白了就是去送死的，组建突击队的时候，是你亲自挑选的队员，就把我选上了，你说打完这一仗，我们都会记军功，但最重要的是保家卫国，为了我们的父母妻儿，为了父老乡亲，为了千千万同胞而战。”

    “说实话，当时我并不想去，因为组建一支7人突击队，在缅甸境内，大面积日军的占领范围内寻找实验室，随便遇上一小股日军，我们都会面临全军覆没的局面。你看电视里演的那些小鬼子都很傻，真正的战争怎么可能是这样呢？日军的战斗素质非常高，且受军国主义的洗脑，往往都会战死到底，很难活捉他们的。”

    李子风问：“那你怎么又去了？”

    晁青峰点燃一支烟，释怀笑笑，“一个少校营长都不怕死，我这个小小的排头兵要是再怕死，哪还有脸面再回老家？”

    晁青峰又说：“当年我们那支七人突击队，在爆破实验室的时候，救出了许多俘虏，有缅甸当地的，也有中国人，还有几个南朝鲜的慰安妇，后来日军增援部队赶来，我们活不成了，就提前引爆实验室，我们七人，当场炸死三个，粉身碎骨的那种死。”

    李子风点燃一支烟，拍了拍晁青峰的肩膀，他的语气明显不对了。

    “当时，没有当场炸死的，只有四个人，你，我，曹连方，葛磊，曹连方是重炮手，葛磊是狙击手，这七人算是当时咱们团里比较拔尖的了，结果当场死了三个，在轰炸之下，我们被掩埋在了地下实验室之中，所有的数据都被炸毁了。”

    “等我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的伤势痊愈了，我在黑暗中告诉我自己，我一定要活下来，我一定要找到大部队，我一点点挪开断裂的混凝土，双手挖满了血，才像一只知了一样，从土中钻了出来。”

    “至于你，还有曹连方，葛磊，我没能找到你们的尸体，因为实验室已经被彻底炸毁，出来后，我没有地图，也不知道大部队在哪里，我就从山中一路朝北，跑回了中国，后来我发现，我衰老的速度非常缓慢，我发现我异于常人，只要我触碰到了别人的鲜血，我就能获知他的记忆，我猜测应当是爆炸的时候，那些药水的作用，所以我坚信，你们三人也应该没死，所以这么多年我一直在寻找你们，七年前，我找到了你。”

    李子风问：“那你为什么杀我？可以聊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