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洛阳之夏
司马遹不由自主地走到了殿外。
只见,南方的天空中出现了一条明亮的光河。那是红色、蓝色、黄色……五彩的光,无比的绚丽多彩,令人心神沉醉。
许久,仿佛永恒。但繁华的一幕终究化做清风,仿佛一场梦境,消失不见,只留在了有幸见到它的人们的记忆里。
司马遹同样心神摇曳,他眨着有些干涩的眼睛,问一旁的宫人:“这是怎么回事?”
那个宫人小心翼翼地回答:“大王,这是顺阳王大人进献给陛下的烟花表演。”
司马遹脑海里马上把人对上号,顺阳王司马畅,是扶风武王司马骏之子。
他进献的烟花表演?烟花表演。他琢磨着这四个字。
司马遹默然,司马畅是要凭此来取悦父皇吧!可是,取悦父皇对他有什么帮助呢?
宫人见到司马遹的脸色反而变得更差了,忙为自己解释:“大王,皇后娘娘,酉时曾让派人给您传话,说是请您到太极殿观景,是您说不去的。”
司马遹回想起来,原来是这样。他挥手让宫人离去。
第二天,司马遹到含章殿向他的父皇请安。看到了司马衷正兴致勃勃地把玩着一个透明洁亮的物体。
司马衷招手让儿子走近,把手里的东西塞给他:“遹儿,快看啊!这是你顺阳畅叔祖进献的,真是精妙的东西啊!”
司马遹看向手里的东西,非玉非金,通体透澈,很是小巧玲珑,“这是?”
“这是龙啊!”司马衷以为他没看不明白东西,“真是栩栩如生啊!这世上竟有如此的宝物!”
司马遹却感觉手里的“龙”重有千斤,几乎要拿不起来。他更加感到悲哀,龙,也能让人把玩的吗?尤其是这条“龙”,司马遹仿佛觉得它活了过来,在他手里游动着。
现在他的父皇,不正好似这条“龙”一样吗?
“喜欢吗?听说司马畅的人还要在洛阳卖一些类似的宝物。你如果喜欢,到时候也可以过去看看。”
司马遹更是心烦意乱。
司马畅还要公开买卖这些东西?
呵呵呵,连当年最清正的扶风王之后也变得如此谄媚事上、贪财好利了吗?
司马遹神情恍惚地回到了自己的宫殿。
不知过了多久,宫人们突然进来纷纷向他道喜。过了好一会儿,司马遹才从他们喜悦的话里听明白了喜从何来。
他被立为皇太子了。真是个迟到的惊喜!
不久,父皇的旨意到来了:下个月的吉日,就会正式立他为太子了!
心愿达成,司马遹依样神色平静。皇太子又如何?就连父皇这样的皇帝,不也只能躲在宫里把玩“玉龙”吗?
司马遹忧虑着。
而这时,在永和里司马畅的别居里,司马定云正在接待着诸多上门求取烟花的皇亲士族的亲信。
他的脑袋快摇断了,话也说了上百遍:“没有烟花了。不过,五日后的拍卖会上,也会有烟花拍卖的。”
“拍卖会就是……,定会邀请大人参加的!”
“拍卖会上也有白璃之物。到时,人人皆可走近观赏。”
司马定云如此度过了整整一天。
造势极为成功。他敢保证全洛阳的人都还在讨论昨晚的烟花。
毕竟,是整整一万支烟花啊!
在南宫前的空地,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全燃放完了!
之后他成了整个洛阳最忙碌的人。
司马定云非常后悔,早知道,他就该留下千支烟花。若一支烟花卖上千钱,百万钱就这样赚到了啊!
司马定云想起了手里还剩的存货,叹了口气,算了,还是照着郑胜的意思来吧!
时间飞快,五天时间一晃而过。
在洛阳城金市以北的一座高大的楼台上,宾客盈门。
这里名叫惜春台,平常是士子们游玩赏春、清谈高论的场所。
在一个月前,有人以顺阳王的名义占据了这里。
士子们虽有不满,但洛阳城很大,有许多别的地方能去,也犯不着因为这个与顺阳王作对。
当时的人们并不知道这里在做什么。
但随着烟花一事后,洛阳人的目光全落在了惜春台的拍卖会上,这个也是近日来洛阳城中谈论的热点话题。
然而,并不是谁都能进入惜春台的七月庚辰夜拍卖会。司马定云邀请的不是世家豪族、皇亲王公,就是洛阳巨富,或者有特殊身份的人物。
这一晚上的惜春台近乎集齐了洛阳的权贵。
权贵们没有失望。拍卖会还没开始,惜春台前的一场小型的烟花表演再次吸引了众人的眼球。
长着一把漂亮大胡子的东安公司马繇眼里闪过一丝羞恼,他故意大声地喊起来:“司马定云呢?你不是说没烟花了吗?自家藏着掖着算怎么回事?”
司马定云疾步走来:“确实没有剩余了,这批烟花是早就安排好了的。拍卖会是我家大王极为看重的,不能出一点差错。”
司马繇冷哼一声,转身往惜春台里走去。
不远处,目睹了这一幕的大汉刘渊若有所思地重新把头扭向空中。
“都尉,惜春台来了好多人!”他身边一个同样高大的男子小声道。
“嗯,我们也进去吧。”刘渊道。
“祭酒,洛阳各家大多派了年轻一辈过来。太子司马遹、东安公司马繇还有裴頠等显贵之人也亲自到场了。”
“让人先不要接触他。”一个头戴方士帽,长得风姿仙骨的道士模样老者轻叹,“司马畅与郑氏子必有关联。派人传话给苏蕴,让他过去一趟,尽量弄清楚他的真实身份!”
惜春台的主殿沁春楼,以往曾来过这里的人都惊诧不已,这是沁春楼?与往常完全不一样了啊!
只见殿中间的位置竖起来一座高台,而在高台的四周,围了好几圈的、呈阶梯状分布的怪模怪样的东西。
司马繇在仆从的引领下,在面对高台的第一排座位上坐下,他啧啧称奇,“这东西是胡床?好像也不太一样。叫‘椅子’?是荆州之物啊!”
他拿起一旁的桌子上的小竹板,上面写着一个红色的七字。“这是做什么的?”
然后,他看到了桌子的小册子,上面写着“拍卖细则”四个大字。司马繇颇有兴致地把它拿了起来。
这时,在高台的对面,数圈座位外的地方,还分别用屏风遮起来了,几个私密的空间里。
司马遹也在看《细则》,他还是来了。
司马遹决定来这里一探究竟。而到了沁春楼,看到的一切确实令他感到耳目一新。
司马定云紧张地弯着腰站在一旁,司马遹看得津津有味,浑然不觉时间的流逝。
这时,又有仆从脚步轻快地走了进来,“大王,东安公、裴氏裴頠、裴舆、王氏王粹、张氏张祎等大人听说大王在此,特来拜见。”
司马遹一愣:“不必了,今天我也是客人。大家随意就好。司马管事,我这里也不用你侍奉了,你出去忙吧!”
司马定云闻言如蒙大赦,匆匆离开。
拍卖会,确实要开始了。
这时,沁春楼几乎座无虚席。在各自的座位旁,都有自家带来的奴仆伺候。宾客们坐在椅子上,隔着半丈远的位置相互说笑着。
司马定云出场了,他站上了台,对着众人团团作揖,“顺阳行,洛阳首次拍卖大会正式开始。”
司马定云拍拍手,三名仆役小心翼翼地各自捧着一个挂着红绸的盒子从后殿走进来,将盒子放在高台的木桌上。
司马定云朗声道:“按照流程,第一轮的三件物品,白璃之虎。”
他将红绸揭开,只见三个盒子里确实放着三只只有拳头大小的透明闪亮的虎形物体。
三只透明的老虎形态各异:一只做仰头长啸状;一只紧闭双目,仿佛正卧在地上假寐着;最后一只四肢翻飞,往前疾奔着。
宾客们大多是第一次看到实物。坐在首排最中间位置的右军将军裴頠,眼里也闪过惊容,他在朝堂上亲眼目睹过那白璃之龙。而这白璃之虎是同样的精妙之物啊!
“依照规则,从前往后,先左后右,每次上台五人,可欣赏此沙漏漏完沙粒的时间。”
“沙漏?”裴頠惊讶地看向司马定云左手边的东西。只见那是一个透明的上下两个似圆形的容器。此时,容器的下半部分里装满了沙子。
第一批人走了上去。
司马定云将沙漏倒转,沙子便悄无声息地缓缓坠入下半容器里。
后方“包厢”里,司马遹正紧紧盯着台上的情形。
那沙漏看似很慢,但上方的沙子很快便漏完了,上面的人依依不舍地下来,下一批人紧跟着走了上去。
几十宾客很快全部都欣赏完。
司马定云重新站了回去:“好了,下面开始第一件拍卖品的拍卖。”
长啸虎留在台上,其他两件被仆役们暂时带了下去。
“此白璃虎,底价十万钱,每次加价不得少于一千钱。现在开始。”司马定云将这段在心里重复了无数遍的话,平静地说了出去。
一时间,殿中悄然。
显然,他们还都没有适应这样的氛围。该怎么做?他们依然迟疑着。
司马定云心脏砰砰直跳着,冷场了!
不会真是一场天大的笑话吧?那他家大王可在世人面前是颜面尽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