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0 紫禁妖城
傅则阳跟着百禽道人公冶黄上路了,如果能够藉由这老头直接混入紫禁城也是蛮不错的,自己省时省力不说,邓隐他们的注意力肯定也会全在这老头身上,毕竟公冶黄得道时间极早,就算是血神子也不敢小觑。
于是他装作顺从地样子,不跑也不闹。
公冶黄观察他的神情,问:“老夫公冶黄,你叫什么名字?”
傅则阳不回答,低着头捋胸前的羽毛,心里想该怎么说,才符合自己现在的身份。
公冶黄笑道:“我人言鸟语全都会说,你想用那种语言跟我讲话都可以,只是鸟语没有人语多,很多意思表达不清楚,你既然已经通灵修炼成精,又是鹦鹉种类,想必能够用人语跟我对话?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傅则阳回忆皮皮鸠平时的神态,尽量让自己的更像是个鸟类的灵魂,歪这头回答:“我叫武英绿剑,老头,你要怎么去见劈天大王?”
公冶黄见他应承下来,微微点头,还好这鸟懂事,不然还得施法用强逼迫,不到迫不得已的时候,他是不愿意对动物用这一手的:“那是你家大王,自然看你的了。”
傅则阳忍不住想翻个白眼给他,感情这老头也没有计划,他应该只是算出来,在这里等自己,一起去找武英绿剑,大吉大利,后面的具体办法还没考虑。
“他不是我家大王!”傅则阳努力从搜寻武英绿剑的记忆,“他只是看中我精明能干,又是同类,便多提携了几次,叫了我几手法术,我要见他也不容易呢。”
“嗯。”公冶黄捋着胡子轻轻颔首,等着听他的办法。
傅则阳哪有办法:“极乐国内有法律,看见人类就杀掉,送给当地的首领吃了,因此在这里是看不到人的,尤其是紫禁城,周边百里之内,没有一个人类存活。你这样大摇大摆地过去,肯定连城墙边都没有摸到,就被巡城将军抓住吃了。”
“你说的在理。”公冶黄打开乾坤袋,从中拿出一件披风,这披风是用许多鸟毛缀成,通体雪白,领口处是柔软的绒毛,越往下翎羽越长,到脚下拖在地上好长,最边缘处是一尺多长的剑羽毛,“好多年没有用这个了,没想到今日竟然还能用上。”
他把这件披风披在身上,左手掐诀立在身前,口喷真炁,轻喝一声,只见一股黑色的光圈自他脚下升起,光圈裹着腾腾黑气,从脚至头一晃而过。
再看公冶黄,已经变成了一只白色的鹦鹉!
这世上原有这类法术,最有名的有一位天门神君林瑞,就擅长此法,凡是拜入他门下的弟子,都要先为畜三年,先要褪去全身衣物,脱得赤条条的,再将一个完整的兽皮,或是猩猩,或是黑熊,最好是能双足行走的,好方便日后做事,披在身上,念咒施法,兽皮便严实合缝长在身上,跟真正的猩熊一模一样。
公冶黄这一手比那林瑞的看上去更高级些,竟能变化成鸟,一米多高的大白鹦鹉,红嘴金爪,头上有翎羽,尾上有剑羽,站在那里,顾盼生威,气度非凡。
傅则阳低着头看他:“你这鹦鹉看上去挺漂亮,只是怎么这么小?”
公冶黄说:“我变作你身边的小厮,你就跟人说是在路上收的我,这样不会惹人怀疑,要是我变得比你更大,容易被人看破。”
“你想得真周到。”傅则阳看他这手法术挺漂亮,不过等他把血神经这一层境界再稳固稳固,到时候能够随心变化,直接想变什么就变什么,比孙悟空的七十二变还要厉害,也就不需要他这旁门小法了,“好了,咱们启程吧!”
傅则阳在前面飞,公冶黄在后面跟着,不管傅则阳怎么飞,他都从容不迫,双方始终保持着不到十米的距离。
路途无事,傅则阳问公冶黄:“我听说过你的名号,你是百禽道人,天生就能懂得我们的语言,可以跟我们说话。”
公冶黄问:“你听谁说的?”
“我们所有的鸟类中间,都在流传你的传说,说你跟其他的人类不一样,对我们鸟类向来平等视之,其他兽类也多有招抚。”傅则阳搜寻武英绿剑的记忆碎片,尽量以它的身份和口吻说话,“他们还讨论过,要去把你请出山来,帮助我们一起。”
公冶黄笑道:“那怎么没有去请我呢?”
傅则阳叹息:“二大王说人类不可信,哪怕你对我们再好,也不过身为人类对家宠的怜悯和施舍,二大王说我们要自立自强,既然要跟人类争夺天下,就不能靠人类,不能抱有类似的一丝一毫的想法。”
“你们家二大王,还是个鸟中的豪杰。”公冶黄夸赞道。
傅则阳用得意的口气问:“你是不是很想见见我们二大王?”
“不想。”公冶黄说,“我倒是很想见见那位培养出这样鸟中豪杰的光明教主。”
“那当年光明教主请你去加入光明教,你为什么还提前躲了呢?”
公冶黄反问:“你怎么知道光明教主曾经派人请过我?”
“劈天大王说的啊,再说这事,早都在我们鸟类之间流传开了,劈天大王很犹豫,他说你绝不会帮着人类对付我们,但是,也不会加入我们……”
“我们家郢哥儿还是很懂事的。”公冶黄口气里流露出望子成龙的欣慰。
傅则阳试探地问:“等见着咱们家大王以后,你打算怎么对他?”
“当然是把他带走。他出来的时间也太长了,也玩够了,闹够了,该回去了。”
“可是,如果他不愿意跟你走怎么办?”
公冶黄虽然在笑,口吻里透出一种不容违背的霸气:“我会让他愿意跟我走的。”
两只鸟俱能御风,飞行极快,下面一马平川的河北大地急速掠过。
从空中望去,这一路上的城池,大多都已经被毁掉了,残破不堪,由于妖国法律的问题,某种动物里面有成精的,并为妖国效力,那一类的动物都会受到法律保护,譬如紫禁城撞钟打鼓的有兔子精,妖国内的法律便规定不许杀害兔子,更别提吃了,妖国法律极为严苛,但有违法,轻则斩首,严重的剥皮拆骨,凌迟腰斩都是司空见惯的。
因为食草动物受到保护,他们的生殖能力普遍都很强,便开始泛滥起来,兔子、老鼠这类数量暴增,充塞山谷,填满沟壑,将地面上的花草树木,所有长叶的之物全部啃食干净,傅则阳向四周瞭望,目力所及的范围之内,全是光秃秃的,看不到一点绿意,视线边缘地带,则是被风卷起来的黄沙尘霾,滚滚荡荡,接连天地。
到了紫禁城,由于妖族普遍体型都很大,很多妖精还没有变成人形,人类的房屋桌椅,一应建筑家具,全都不合规格,这座城池被妖国定都以后,经过五次扩建,已经改得面目全非,池宽城阔,角楼高耸。
城墙外面,铺满了大片类屋非屋,似巢非巢的建筑,有兔子窝,有老鼠洞,有山羊屋,有喜鹊巢,密密麻麻,高高矮矮,看上去即乱又破,好像似小孩子过家家堆出来的泥巴房。道路上间或能够看到风干的森森白骨,或是被血迹染红的褐色泥土。
按照记忆中关于帝国法律的规定,傅则阳带着公冶黄降落到东门外,拿出令牌给守城门的狗妖看,狗妖检查得很仔细,先用力嗅了牌子,再凑到两只鹦鹉身上一通猛嗅。
傅则阳往后躲着,挥打翅膀:“你吃错药了?臭死了,快滚开!”
狗妖把令牌还给他,吐了吐舌头:“实在抱歉,是大王下的命令,说是前阵子来的血神道爷推算出来,有人类的奸细要混进来,要我们各城门的看守严格检查。”
“哦?血神道爷是哪路大圣?我怎么没有听说过?”
狗妖说:“就是大约四五天前吧,三大王特地从西域请来的,是人啊,来了好几个,其中有一个血神道爷,周身直冒血气,连正脸都看不清,我被他扫了一眼,只见从血雾里喷射出两道血光,看得我连续好几天都做噩梦。”
不用问,这人肯定是邓隐了!既然来了好几个,说明赤尸神君也在其中。
傅则阳扬头:“我记得临走时候二大王不是说不让请人来吗?怎么还是请了?”
“是三大王他们全都要请,二大王独木难支,最后陛下也改变了主意,就请了。谁知道呢,反正是大王他们决定的,我们也说不上怎么着。”狗妖用爪子挠了挠头,“那位血神道爷特别跟陛下说,敌人当中有个跟他修炼同样道法的人,与人斗法时候,甭管是人还是妖,化作一道血影直接扑过去,就能将对方的身体夺过去,然后可以顶着对方的身体蒙骗他的好友亲人,在他们毫无防备的时候,在突然飞出来,扑过去,将人杀了,真真是让人防不胜防。他教我们说那样行法有个缺点,就是身上有一股血腥味道怎么也遮盖不住,特地让我们在各门处守着,但凡嗅到身上血气特别重的,或者有其他浓重怪味的全都拦下来,打入那边的禁魔阵中,等御林军他们亲自检验过再放出来。”
原来邓隐已经算到我回来,不过小邓啊小邓,你对于血神经上册只知道前九层的功夫,并不知道后面的奥妙,没有算到我的血神经已经修炼到第十一层了,血影法身夺人身体,那是一点血腥味都没有的,就算是跟鸟儿打了千八百年交到的公冶黄都看不出来,你叫一群狗妖想找出我的破绽,简直就是做梦!
这时候又有一个山羊精进城,傅则阳怕露出破绽,跟狗妖告辞。
走进城里,傅则阳问公冶黄:“咱们是直接去找劈天大王吗?”
“直接去找他……恐怕不行。”公冶黄说,“我方才悄悄起了一卦,他今天应该是在待客,府上应该很多厉害的高手,现在过去不好说话,还是等到晚上再去找他。”
傅则阳于是带他回自己的家,也就是原来武英绿剑的家。
这武英绿剑得到大王赏识倒是真的,家里面十分阔绰,原来大约是个大官的府邸,三进的院子后面还有个小花园,武英绿剑住进来以后,把房子都推倒了,在府内植满大树,然后在树上重新建造房屋,一个个三米多高的木头屋就那么高低错落地挂在一株株的树上,期间有许多条廊道悬梯将这些木屋连接起来。
木屋和廊道都是人类工匠修建的,他们已经成了奴隶,只能永远带着武英府里面,只要离开这里,就会被妖精抓去吃掉。
武英绿剑共有六位妻子,见他回府,带着一群小鹦鹉飞来迎接,唧唧咋咋叫成一团。
傅则阳被大大小小的鹦鹉围在当中,他们叫着跳着,拱着蹭着,还师徒用嘴叼住自己的毛往身上蹦。小鹦鹉们还不会说人类的话,那六只母鹦鹉说人话也不怎么通顺,都是在说鸟语,一通乱叫,听得傅则阳脑壳疼。
“去去去!都回自己屋里去,我不叫不许出来!”傅则阳张开翅膀把这群娘们孩子都赶走,“没有颜色的东西,没看见我现在很烦吗?”
一群鹦鹉们都被吓住,委屈而又落寞地各自飞回自己的木屋里去了,不过仍然扒着门窗,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傅则阳带公冶黄回自己的主屋,公冶黄呵呵笑道:“没想到你还有这么大的家业,有了家室所累,你要想出家就难了。”
傅则阳没好气地看着桌山放的几盒虫子干和谷米:“我什么时候要出家了。”说完才反应过来,公冶黄是在说事成以后要带自己一起走。
果然,公冶黄叹息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看着外面的那些小鹦鹉们,傅则阳一瞬间忽然感觉自己有些邪恶,自己杀了个这个家庭的父亲,等光明军打破紫禁城,灭了这极乐妖国,这些小鹦鹉们恐怕没有能活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