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害怕
“我、我说成了吧！”汪泽送完导演和制片上车，他喝得也有点多，舌头都大了，不过酒量不错，拍着黎靖的肩膀说，“这部咱不要了！下半年那部让你当男一！你看看，合同都签了，铁板钉钉，放心了吧！高兴了吧！！”
黎靖摇摇手，他现在什么话也不想说，就想吐。
汪泽也不为难他了，和薛梓秋说：“小薛把他弄回家吧，让他早点休息。”
“嗯。”薛梓秋扶住黎靖摇摇欲坠的肩膀，“我打个车……”
黎靖靠着他肩膀，后半程在出租车里彻底睡着了，叫都有叫不醒那种。最后薛梓秋在家门口连拖带拽地把他弄进了房间里。
黎靖的身上有股清冽的男士香水混着酒的气味，其实不难闻。
进了屋子，薛梓秋把人放下来就要走，没想到黎靖忽然醒了，一把抓住他的手，把人从后面拽到了沙发上。
薛梓秋：“？！”
伤口还被拉疼了，他倒吸了口气，微微侧脸去看背后的人。
黎靖眯着眼看他，他双眼本身就狭长，这样的感觉没有往日的冷感，倒是多了丝玩味。
“你抖什么……”他手还拽着薛梓秋的手腕，“你是不是很害怕我？”
“我害怕喝酒的人。”薛梓秋如实回答。
“你们以前老板喝酒了会…打你？”黎靖问。
薛梓秋沉默了一下，跟着点了点头。
“为什么。”黎靖扶着额头，“你可以反抗，你可以报警，干嘛一直待在他那里？”
“他救了我，给了我工作。”薛梓秋说，“他还……他还说，他喜欢我，但应该是骗我的。”
黎靖微微愣了愣。
还想开口问什么，胃里泛起的难受阻止了他的问话，他迅速蹦起来去往卫生间，抱着马桶就开始吐。
……
不知道怎么睡着的。
反正肯定是薛梓秋吧，嘴上说不要，身体还很诚实地照顾了他一晚上。
黎靖一觉醒来的时候，就看见薛梓秋睡在他房间的小沙发上，明明身上有伤还蜷缩着身体，看起来非常像趴在窝里的狗。
昨晚的记忆是从问完他话，第一次去吐开始断片的，之前那句“他救了我，还说喜欢我”还历历在目。
黎靖蹲在旁边看了他一会，想把他推醒，让他去床上睡。但这小狗砸砸嘴，睡梦中毫无防备，根本不冷淡的脸，让他又有点不忍心。
不屑听人故事的黎靖觉得他应该不是骗自己博取同情，没必要和个发酒疯的人说个谎什么的。
而且在回家路上，自己趴在他身上，能真情实感赶紧到他的抖，抖得和筛糠似的。
黎靖叹了口气，在他身上搭了条被子。
薛梓秋没多久就醒来了，他出了房门看见自己在纠结煎蛋的黎靖，皱着眉一脸不耐的模样，轻轻叫了声：“我来吧……”
“醒了？”黎靖看了他一眼，把火关了叹了口气，“我实在不会做，叫外卖吧。”
“我来，给我五分钟。”薛梓秋说完就跑去洗漱了。
五分钟后，他穿上围裙，把冰箱里的鸡蛋拿出来准备做个蛋炒饭。
厨渣黎靖看着垃圾桶里两个一面焦黑的荷包蛋，对他们默哀三秒钟，又看向薛梓秋。
“今天没什么别的事儿，购物去吧。”黎靖打了哈欠。
以前采购的事情多数是助理去做，大到家电，小到水果，还有各种衣服什么的。黎靖是个除了出门工作，就休想喊我出门的人，外面的世界很可怕，走哪儿都可能有围追堵截的粉丝，他太过不自在了。
生活被迫他变成了一个不肥的宅。
但眼前这位啊，从头到尾都很想给他收拾一下。
不收拾就觉得暴敛天物。
没手机，没衣服，没工作，还没人要，啧啧，太惨了。
明明可以靠脸吃饭。
黎靖怎么说也得出个门了。
薛梓秋当然没有异议，动作颇有架势地炒了个饭，黎靖靠着门看他，鬼使神差来了句：“所以最后你怎么发现你老板不喜欢你的？”
对方盛菜的动作明显一顿，黎靖马上就后悔了。
卧槽，酒没醒！
“……”薛梓秋把两碗饭端到桌子上，给黎靖分了筷子，黎靖还有点尴尬，面子上也只能用面无表情来掩饰。匆匆扒了两口饭，就听见薛梓秋开口：“……我之前的公司比较不人道，后来他给我交了高额的违约金，把我签走了，去了他公司的男团。”
“嗯。”黎靖点头。
“他签走我之后，让我答应和他交往，说喜欢我。那时候我很小，不愿意，他先说愿意等。”薛梓秋顿了顿，“后来没过多久，他就有愿意和他交往的艺人出现了。他愿意花钱捧人家，自然就不愿意捧我了。有次酒后骂我不知好歹，打了我一顿还想要……那个我，我反抗之后他就说让我把违约金的钱还完之后滚。”
薛梓秋说：“我接了点广告什么的，做做直播，事业也没起色，他啊，还有经纪人就私下打我，都打在看不见的地方。前天说再给他们打一顿抵债，打完让我签了离职合同两清，把我身上搜得身无分文扔出来了。”
黎靖听得一阵心紧。
他沉默地吃上了几口，放下勺子：“……畜生，你为什么不报警？试图强奸，猥亵未成年，还有暴打，这每一个都可以剥他皮。”
“我没证据。”薛梓秋垂着眼，“而且他确实救了我，我之前在国外生活，没人把我当人看。他能出那么多钱给我付违约金，我本身就很感激……”
“感激个屁！”黎靖把勺子一摔，少有地失态爆出粗口，“你是真傻假傻，他以为能花钱买你人生，你何必如他的意？”
“……没事，反正我也出来了，我也不想做艺人了。”薛梓秋笑笑。
黎靖抿了一下嘴，低声道：“我们公司资源确实分流太严重，僧多肉少，但我答应你，但凡有适合你的资源，我可以让你去试镜。”
薛梓秋愣了下，拒绝道：“谢谢，黎先生你已经对我很好了……我真的，不那么想做艺人了。”
黎靖也没再多说，就只是叹了口气。
“那你答应我个事情。”黎靖说。
“嗯？”
“你能不能不叫我黎先生。”黎靖拧着眉毛，“叫我黎哥也行，阿靖也行，别叫我黎先生。”
薛梓秋展了展眉头，薄唇勾了下：“嗯，黎哥。”
要带着薛梓秋出门逛街，出门前黎靖还是要收拾一番，墨镜口罩棒球帽不能少，还给薛梓秋来了一身。
两个帅气的男人出街，这行头本身考虑是低调，但其实往哪儿一站都高调了起来。
薛梓秋虽然只戴了个口罩，但眉眼看得更清晰，更漂亮了。
最近怎么老是用漂亮形容这男孩。不应该啊。
黎靖虽然活了二十七岁，但除了和女星传传绯闻，根本没实打实恋爱过。
他本身性格冷淡，内心对欲望这种东西也没这么强烈。
除了平时偶尔的生理需要以外，他几乎很少对异性有过多的感觉。
他唯独对什么有感觉？
钱。
钱能抓在手中，握在手上，能买万物。钱才是精神支柱，在钱面前，需要什么生理需求。
都是狗屁。
所以他根本，从头到尾都没怎么怀疑过，自己对异性感觉少是不是因为本身性别不对，就是个深柜。
薛梓秋他不知道，但显然也不那么直就是了，毕竟说起自己老板时候脸上还有些他不觉得是直男该有的表情。
两人驱车前往市区一个商圈，那个商圈里一般奢侈品品牌扎堆，明星和富商多数热爱光顾，想撞星去哪儿，这里就是最合适的。
黎靖来这里次数其实屈指可数，但相较于其他地方，他也算是能逛和爱来了。
“先去买两件衣服，然后陪你看个手机，再去进口超市采购点东西。”黎靖自己给自己安排完行程，用手推了推遮面的黑超墨镜，“就这样。”
“嗯。”薛梓秋依然淡淡地应了一声。
黎靖看了他一眼：“你话真少。”
“……诶，黎哥，你话也不多啊。”
“嗯。”
“嗯。”
感觉像两个冰山撞一起了那么尴尬。
我只是偶像人设需要，其实我内里还是很喜欢吐槽的。黎靖这么想着，而且，薛梓秋，薛梓秋，听得还挺像雪球？
哎哟，雪球扔冰山上。
薛梓秋被迫着又收下了两件衣服，拎着大包小包去往停车场。黎靖等他把东西搬上了车，就说一起去超市看看。
这里有一个很大的进口食品超市，贩卖从世界各地来的产品。黎靖如果逛超市第一个想到的肯定是这里，他喜欢赚钱，当然也喜欢花钱。
而且家里来了个会做饭的。
驱车回家后，黎靖扛着两箱水进了家门，才发现肩膀酸胀难受，想到自己最近是在戏和戏的空档间，一直闲在家里养膘，不想去健身房运动，就要骂自己好两句自甘堕落，举两瓶水都会累。
他伸展了一下肩膀，活动了下手臂，在沙发边坐下来。
“明天也没什么事儿。”黎靖长长叹了口气，“帮我约一下健身房吧。”
“健身房？……哦，哦……”薛梓秋点点头，“你平时去的哪家？我没有手机，我能用你手机预约一下吗？”
黎靖看着他，半晌从鼻子里哼笑了一声，然后从包里掏出了一个纯白的盒子。
最新款的苹果手机，黎靖递到了薛梓秋的手上：“还没激活，我进了店里直接拿了个最大内存的。你先看看。”
“……这。”薛梓秋整张脸都是惊讶，“你什么时候买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