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千八百二十四章 高低
萤火闪烁的地穴之中,易厚生静静的看着一座高大的石像,石像雕刻的是一个男人,手握一把利剑,昂首挺胸的看着前方。
脚步声在身后响起。
易厚生转过头。
从地穴的另一端,一个身材纤细,高约六尺五,光头,皮肤苍白的小个子男人缓缓走来。
他的身形有些奇怪。
不知道因为什么,他的身形乍看上去有些佝偻,却不是老人的驼背,他的腰杆是笔直的,只是整个上半身都奇怪的向前微微倾斜,脖子和头颅也往前伸着,似乎随时要给人鞠躬一般,又好像一条随时要伸出去咬人的蛇。
除了奇怪的身形以外,小个子男人的相貌很普通,普通到不能再普通,没有什么可说的,眼睛有些狭长,这是唯一的特点了。
这样一个男人,在如清水一般的易厚生面前,就显得面目可憎。
易厚生眼皮半垂,看着男人缓缓的走近,一直走到他的身旁。
“瘟疫。”男人用有些厚重的声音开口,和他的身形很不搭配,但男人的声音厚重,并非深邃的厚重,也不是有磁性的厚重,更像是喉咙里有什么东西无法吐出,压抑了他的声音。“这是你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在百人团会议上露面,身为易家人,百人团的成员大多不敢对你表示质疑,他们不了解你们,易家的神秘就是最大的威严,但他们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所以你的提案,没有任何人开口议论。”
易厚生道:“那么千面娇有何想法。”
男人的双眸闪烁了一下,显然,有一丝怒意。
千面娇这三个字,他很反感。
但千面娇,说的就是他。
他,就是罗家家主。
八足恶蛟的父亲。
法恩支柱的领袖。
被许多人暗中嘲讽、诟病、甚至辱骂的,罗天争。
“我也没有答案。”
“那你这个法恩支柱的领袖,还真的尽心尽力啊。”易厚生的声音有微微上扬。“意义世界建立之初,有八根支柱,上面由最初的道主们写满了字,那些字,是最初道主们对意义世界的幻想,这些幻想最终变为现实,成了支撑整个意义世界的八大支柱,百人团除了开会以外,没有其他权利,真正负责执政的,是八大支柱,那么,罗天争,法恩支柱建立的目的是什么?”
“构建法律,执行法律,维护法律。”罗天争平静的道。
“嗯。”易厚生点首。“在不朽战争之前,法恩支柱开始利用狗众,建立秘密部门,最初是三个,后来是九个,这些秘密部门负责谍报、暗杀、潜伏、合纵连横,因为这些秘密部门的存在,法恩支柱的权力渐渐超越了其名字所涵盖的范围,不朽战争中,法恩支柱变得越来越重要,直到你因为种种机缘巧合,作为不朽之路和意义之路对抗的重要一员,登上了法恩支柱领袖的位置,你享受了无数好处,一步步稳稳的踏入了第五阶梯,也在你的手中,法恩支柱暗中的权力比明面的权力更大,纵观整个意义世界,还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么?”
“那么还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么?”罗天争看向易厚生。
易厚生微微一笑:“好一个法恩支柱的领袖。”
“你认为我知道一切。”罗天争道。“所以你无法接受在之前的会议上,我一语未发。”
“无法接受,但我能理解,毕竟,这很符合千面娇的性格。”易厚生道。
罗天争:“我领导法恩支柱这么多年,就明白了一件事,在任何问题找到解决方法之前,不要把这个问题公之于众。易厚生,你提出这个议案,目的无非是希望道主们重视黑水异族,不要再自欺欺人,但是你我心里都明白,我们现在找不到解决黑水异族的方法,如果你说的没错,黑水异族总有一天会打破不朽的天花板,那么问题就更严重,那么在我们找到解决黑水异族的方法之前,我们为什么要让上上下下人心惶惶?如果自欺欺人也是死,正面面对还是死,那么至少自欺欺人,可以少一些痛苦。”
“自欺欺人。”易厚生忍不住又笑了。“我怎么就忘了是你。”
罗天争冷冷道:“我们之前见过几次,你也许忘了,但我还记得,显然你我完全不同,这个世界,远没有那么理想。”
易厚生微微低下头,看着罗天争:“你我眼中的世界是不一样的,苟且与翱翔,也是不一样的。”
易厚生向地穴外走去。
罗天争静静的看着之前易厚生注目的石像,轻声道:“最终寂灭是什么样子。”
“是你经过了之后,便知道一切自欺欺人都是笑话的样子。”易厚生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
罗天争又道:“黑水异族尚且不能威胁不朽,你又在怕什么?如果着急,也应该我们这些小不朽先着急。”
“寂灭是比死亡更可怕的事,我经过一次,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易厚生的声音渐渐消失。
罗天争没有离去。
而是继续站立在石像前,沉默不语。
片刻之后。
黑暗当中,出现了许多人影。
就站在罗天争的背后。
罗天争道:“这座石像,雕刻的是意义世界最初的建立者之一,准确的说,他并不是建立者,他只是提出了一个概念,认为应该营造一个理想的世界,并依靠这个世界维持九大至尊宇宙的平衡,在他的概念付诸于现实之前,他就老死了。意义世界的一切,都在竭尽全力的让我们怀念过去,不要忘记过去,但我一直很想忘记过去。
原来死了。
他可能是我一直以来,唯一一个朋友。
他知道我的很多事,但他从不在意,在他眼里,一切都是合理的,我们不应该去纠结于那些不合理,而应该认清它,并接受它。
今天的会议上,有人想要开口说话,但是他没说出来”
罗天争莫名其妙的,自言自语,毫无逻辑,前后毫无关联。
就这么说了一炷香之间。
忽然间,罗天争停住了话头。
然后轻声道:“不论君主是谁,是什么,找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