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二五 女王的牌局
这个年代跑长途的海船上可没什么娱乐设施,一切都是以尽量多载货为目标,就连人员的生存条件都尽可能压榨到最低限度。比如号称“海上马车夫”的荷兰人,他们最常用的“弗汝特帆船”甲板下隔舱高度只有一米五!采用这个高度可以在船舱里尽量多设置几层甲板,以安置更多物资。至于人在里面的行动怎么办?要么弯腰要么爬行,船东货主才不关心水手在里面怎么生活呢,反正人能活着就行。
大明的商船虽然没那么夸张,但也好不了多少。所以那些跑海路的也早就习惯了在船上度过这一段辛苦且无聊的日子了,如果不是郭逸和林汉龙邀请他们来到公主号上盘桓消遣,他们根本想象不到在海上的旅行还能奢侈享受到如此地步!虽然在现代人眼里,公主号其实还是很有些先天不足之处——比如説没法子安装游泳池,以及船身还是太小,碰上大风浪时颠簸还是剧烈……等等。但对于那些明朝土包子,这条大船上的一切都已经足堪比拟公侯王孙之府了。
这些人很快便成为了公主号上的常客,在这里度过这段海上生活远比在其它地方舒服多了。而胡雯郭逸林汉龙等人对此也乐见其成——他们本就希望借此与明朝官绅多拉些关系。旅途无聊,在船上的活动范围又小,哪怕是那些平日里最难相处,最不容易扯上关系的人,在这里也不得不放下身段,拿出比较和善温和的一面来与人交际——除非你愿意回到那些阴暗窄小,站起来就要小心碰头的木板舱里去。
在餐厅大堂边上,还单独设置了几间小厅,吃饭时算作包间雅座,平时则作为棋牌活动室。由于大厅里现在已经基本被明朝本地人占领了。而北上团队里那些现代人中,有些是愿意尽量多与大明人士交往。以求尽快融入这个时代的。但也有瞧不上那些明朝土鳖,懒得应付他们的,平时便多半是聚集在小房间中自顾自玩耍。
除此之外,还有船上那些女同志,她们现在不得不尽量少去餐厅,连吃饭时间都得和客人们错开——没办法,现代人内部是没什么忌讳的,可那帮上船做客的明朝士绅却大都古板,见着有女人出现在厅里就会显出很尴尬的样子。虽説现代人其实没必要太顾忌他们的情绪,可作为主人。终究得让着客人一些。
所以现在,反而是在主厅之外,另外一间面积较小的棋牌室中聚集了最多的穿越众。大伙儿闲来无事都爱聚到这里,打牌下棋,吆五喝六,好不畅快。
这一天也是如此,这间不大的小房间内,一边男生较多的区域,一群人正闹得欢:“大鬼!”“炸弹!”“同花顺追!”“别想走!六个头封了你!”之类叫喊声。与扑克纸牌被甩在桌面上的啪啪声响成一片。再看那边几乎人人脸上都糊了一脸白纸条的架势,显然这场鏖战已经持续了不短时间。
而在隔壁女生桌上,就要安静了许多,但气氛绝对不轻松——桌上四个人。朱月月和苏暮雪两人已经盖了牌,正饶有兴味的看着安娜与王娇娇在互相瞪眼。在她们面前摊着四张牌,一边是两对子一边是三带一,而两人手中则各自握着一张底牌。看她们各自胸有成竹的样子,显然都对自己的底牌深具信心——当然也可能是虚张声势。
王娇娇再次看了看手中底牌,笑吟吟将面前筹码推了足足一半出去——比起隔壁那帮输赢就是贴纸条的无聊胚。女士们这一桌可要实际多了:在桌面上整整齐齐码放着一大堆亮晶晶的银币作为筹码,正是琼海军这次专门新铸出来,准备带上京城作为样品兼推广使用的。每人都分了一些,正好拿来当赌具用。
安娜看着那一堆银币,皱了皱眉头,这些钱对她而言当然算不上多,但全部拿来作为一次玩耍的赌注,似乎也有diǎn过了。对面王娇娇无所谓,作为一百三十九人之一,她享有最高级别的分红比例,银钱对她而言真的只是个数字而已。而安娜的钱则是来自于参与贸易公司经营的薪酬和奖金,虽然数目也很大,足够支撑她日常堪称奢华的消费。但毕竟是她自己辛苦赚来,用在赌博这种挥霍上,还是要考虑考虑的。
见她犹豫,王娇娇那头笑得更甜了。挥了挥手,身边那位吴助理立即会意的递上了一杯鸡尾酒,王娇娇风姿绰约的轻轻啜饮了一口,有意无意展露着自己新穿上身的贡锦旗袍。而安娜身后,忠心的小女仆也赶紧为女主人送上了一杯咖啡……
隐隐的对峙意味让旁边已经退出这场牌局的朱月月和苏暮雪两个八卦女看的津津有味——她俩的身家其实也丝毫不比那两位差,但这两个女孩子都是那种小家碧玉性格,平时无论她们怎么努力,也放不出台面上那两位女王的强大气场来……这出来打牌居然还带佣人的!
这时候安娜笑了笑,终于开口道:
“衣服很好看,回头我也要做一件。”
“你身材太好,穿不了的,旗袍只有黄种人才能穿出味道来。”
王娇娇充满自矜的回应道,见安娜仍在踌躇,有些不耐烦地将面前剩下一半筹码也统统推了出去——梭哈!
“还跟么?这种游戏説到底就是看本钱,本钱大的吃本钱小的,只有输得起,才能赢得了。”
安娜咬了咬嘴唇,再次看了看牌面——自己外面有一大一小两对,而对方是三张中等牌加一张杂牌,牌面上对方略占优势。但自己的底牌可以凑成大三带小二,如果王娇娇没有四张的话,自己就能赢。
但她有么?从态度上看不出什么,那个女人惯会装腔作势的,而安娜自己也很善于此道。所以问题的关键,还真如王娇娇所説:最终还要看本钱:只要自己不怕输,那就敢赌。
正在犹豫间,忽然听到背后传来一阵爽朗笑声:
“别怕。跟上去,输了全算我的。”
回头一看,却是杰克?汉德森先生为自家太太助威来了。这下子汉德森夫人心里可乐开了花,嘴上却故意硬邦邦道:
“我不用你的钱。”
——安娜平时和胡雯,茱莉这些人接触较多,听到最多一句话就是:女人要想在家庭中有地位,经济上一定要独立。所以安娜自从在贸易公司那里赚到大笔薪酬之后,就再也没用过老杰克的钱了。
对于太太的小心思杰克却是心知肚明,笑着低下头,在她手背上亲吻了一下:
“哦。亲爱的。有些时候,女人们有必要替丈夫挥霍掉一些财产,以此来对外证明:这个男人的经济情况还算宽裕,还能够支撑得起一个富裕体面的家庭——仁慈的汉德森夫人,我可以有幸得到这个对外炫耀的机会么?”
于是安娜也忍不住笑了,她高高昂起头,象骄傲的天鹅一样推出了面前所有筹码——女人的荣耀果然还是要男人来衬托的。
“好吧,尊敬的汉德森先生,给你这次机会——我跟了。”
安娜亮出了手中底牌。三带二,而王娇娇那头也只能亮牌:却只是另外一张杂牌,于是毫无疑问的输了。双重的胜利让安娜愈感觉欣喜,但她仍不满足——女人在这种时候往往最是贪心的。
她看着那一堆银币。笑嘻嘻説道:
“正好,我可以用它们去做一件旗袍,最贵的那种——然后挂在墙上当装饰品。”
她説这话的时候并没有对着任何人,听起来象是自言自语。而别人也只会把它当作自言自语——王娇娇一言不。脸色铁青的转过头去,询问吴助理道:
“先生呢?”
那位出身于大明皇宫的吴助理自是极有眼色,这时候绝对不会做任何引雇主不快的事情。当即低眉顺眼道:
“好像还在外面观测台上值班呢。”
——王家男人李氏启含同志作为气象专业人士,理所当然在船队中承担着席观测员职责,平时多半是在船甲板上与六分仪,经纬仪这些东西打交道。而且这家伙好像还很乐在其中,一天到晚泡在那里,也不知道偶尔偷个懒——比如象某个船医那样,没事时就东游西逛,包括跑娱乐室来给自家太太撑腰……可怜的李启含还不知道自己正在努力工作时居然也会莫名其妙被老婆记了一笔,理科男真是伤不起啊。
不过这会儿,王娇娇却也没再説什么——这种时候乱脾气纯粹是给对面看笑话,作为一个八卦战场上的精英,她可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但无论是志得意满的安娜,还是心情郁闷的王娇娇,其实都没注意到,在这场女王之战中被无辜波及到的还有另两个倒霉鬼——苏暮雪和朱月月两人在看到杰克与安娜手挽着手,充满爱意的互相凝视时,两人眼中同时都迸出了熊熊怒火:
“秀恩爱?”
“分得快!”
这两位一直被当作布景板小透明的未嫁女对望一眼,眼中充满了同仇敌忾。而两大圣女的乌鸦嘴效果当然也是立竿见影——起先是外面传来“当当”的报警钟声。之后,娱乐室大门被轰隆一下子推开,平时几乎从不涉足公主号上的舰队司令文德嗣带着满身风霜闯了进来:
“紧急情况!各位,请暂停娱乐,我们需要立即召开紧急会议!”
之后他转过头,正好一眼看见了杰克和安娜这对仍然十指紧扣的恩爱夫妻:
“啊,汉德森太太,您也在?那正好——向您説一声抱歉了,我们需要借用您的丈夫一段时间——杰克医生,请赶紧准备手术器具,你得跟我们跑一趟辽东。”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