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五 漫长的一日(下)
公元1630年,九月二十三日。明崇祯三年庚午,农历八月十七,秋。
进攻部队零散分布在一个不算太高的小土坡四周,大家都看着前方那座紧闭的州府城门。
土坡前方就是磅青铜炮的炮位,这时候大炮直愣愣正对着城门口。
“要不要先……喊个话什么?”
马千山还是挺讲人道的,炮已经装填好,仍然问这边一声。王海阳看看解席,解席看看庞雨,庞雨……没人可看了,他摊摊手:
“轰吧,少伤人就是。算是给城里人一个理由,好说服那来的二百五上官。”
马千山笑笑:
“好吧,正好测试一下咱们这门炮的发射速度……”
说着,他又指挥助手们给这门青铜炮加上了一个附件,这附件装上去之后让周围众人目瞪口呆。
“这……这什么东西?”
在青铜炮的炮管上,裹了一圈粗看起来“毛茸茸”的玩意儿,仔细看却是许多很轻薄的铜片构成,一片一片围绕炮管设置,本来光滑修长的炮管如今却像个狮子头。
“这是……散热片?在炮管上加装散热片?”
对于曾经自己diy过电脑的小伙子们,这东西倒也不算太古怪,用途很容易能想明白,但出现在炮管上,还是让人感到匪夷所思。
“我也觉得挺古怪的,不过机械组既然提供了这个东西,不妨试一试,从原理上看应该还是有效的。”
老马笑呵呵道,出发之前秦石青硬把这东西塞给他,他也就同意顺便测试下效果。
“我估计悬,如果这种东西真管用的话,历史上……我们的历史上不会不出现实物。”
庞雨素来迷信“历史上没出现的,肯定不实用”。不过旁边凌宁倒还宽容:
“十八世纪以前还没有扩大散热面积来降温的概念,后来有这方面技术了,但火炮的温度上升又早超过了散热片能解决的范畴……我们的技术发展水平不同于传统历史轨迹,出现一些怪胎也很正常。”
“那就测试吧……”
于是庞雨不再多罗嗦,闪开一旁,看炮兵大队表演。
“先打半个基数,用实心。”
炮兵总监马千山轻描淡写一声令下。炮兵阵地上立即腾起阵阵白烟。深衙内脱光了膀子亲自赤膊上阵,只听到轰轰巨响不断,琼州府南段城墙,城门。及其附近区域,部笼罩在一片火光和烟雾中。
直到这边硝烟散去很久之后。那头地尘土飞灰仍旧没有沉淀,不过已经可以看出效果。
城门已经整个儿没了,透过门洞甚至可以看见州府里面,一大群平民杂兵抱头鼠窜的混乱景象。城墙也有数处坍塌,墙头上烟尘漫天。却连个鬼影子都看不见。
“没反应么?”
大家举着望远镜张望半天。并没有看到城里有投降迹象。现在城门已经被轰开,他们要攻进去倒也轻而易举。不过。既然已经动用到火炮了,那索性就用足。
“再打半个基数吧,这次用高爆,轰击城墙顶端。”
马千山再度下令,先前炮组发射时,是故意朝城墙下面打的,这一顿轰下来,城墙上本就不多的几个守军早跑光了,现在再轰城墙马面主要也就是一个威慑作用。当然如果还有谁非要赖在上面的,那是自己找死。可怪不到这边。
林深河则摸一摸炮筒温度。发现还行,散热片的效果不错。于是二话不说,继续填药开干。
乒乒乓乓又是一通狂轰滥炸,这次的声光效果要远远超过上回,造成地破坏也远远大于上次----开花炮里都填装的硝基炸药,威力比黑火药大很多。
当面这段城墙上半部分基本都坍塌掉了,城门洞给掩埋了一半。而且林深河还“不小心”把两颗炮射到了城里,外面就听到轰轰声响,也不知有多少人为此倒霉。
轰完之后等了半天,城里居然还是毫反应。
“这么硬气?还不投降?”
连凌宁等人都有些耐不住,魏艾文等人是直嚷嚷:
“上燃烧上燃烧,烧***!”
“少做点孽吧,回头我们还要住里面呢!”
庞雨大叫着阻止,解席也主张多给点时间。
“可能是给吓傻了,要不找个人去问问?”
他回头朝几个本地人那边看去,结果看到谁,谁就退缩,那个号称本地精通的王辛芝是躲地鬼影不见。
幸好这时候对面终于有了动静。一片烟尘中,众人勉强看见在城墙废墟间隐约有个东西在飘动,过了一会儿才能辨认出,那是一条白色大裤衩,用竹竿挑着不停挥舞。
“上次跟他们说的是以白旗为号吧?代表投降地。”
“好象是……看看谁来接头就知道了。”
进攻者们交头接耳了一阵子,便很有耐心的等着受降,不过又等了很长时间,才看到一队人灰头土脸的从城墙废墟上爬过来,为首一个倒是他们的老相识----主簿严文昌。
严老头儿这次挺郑重,穿了件绛红色官袍,不过已经被尘土盖成灰白色,他双手高举着一个大盒子,后面一个差役模样的人犹自在拼命挥舞着白裤衩,唯恐这边看不见再轰一炮过去。
当然不会再轰他,这边老解已经迎上去。
“怎么才来,存心浪我们炮是不是?”
不管怎么样先给对方扣顶帽子再说,老严果然连连叫屈:
“啊呀呀,怎么敢……这不是来一个上官么,虽然不是知府,却也是正儿八经进士及第,实授地正七品,当下阖城中就属他官帽子大。这老王八铁了心硬顶,我们也没法子。”
“哼哼。那现在怎么降了?那白痴给炸死了?”
如果那个二百五真是那么英勇畏,想必应该亲自上城防守,那么刚才那通炮轰肯定能满足他为大明王朝尽忠的信念。
但老严却摇摇头,带着明显地厌恶之情说道:
“可惜没有……开头倒是在城头上的,但大炮一响就跑下城了,我们想要出降他还死活拦着不让!后来眼看着大炮要打进城里来,大伙儿都急了。一拥而上把他给敲晕啦……”
解席禁不住哈哈大笑:
“干得不错,早点打晕他不就结了。”
两人一路唠嗑返回,顺手把老严捧着的那个盒子拿过来打开。里面果然是知府官印,不过这边没人当回事。只有林深河拿去研究半天,想看看能不能熔了做炮。
大部队进城的时候遇到一点麻烦----这边的城墙段坍塌严重。城门洞虽然还通一半,但已经通不过火炮,大家只好绕到另外一边去进城。
在走到府衙门前的时候还出现一个小插曲:一个留着长长胡须的明朝官员分开双臂,拦住了体去路。
“呔,贼奴!我大明官署。岂容尔等亵渎!”
看他身上官袍补子,跟程县令一样绣地是----七品。想必就是那个二百五推官。
“唉,王大人,这又是何苦……”
严主簿颇为怜悯的劝说一句,但马上被那人喷了满脸唾沫,一堆什么“贪生怕死”、“屈膝事贼”、“斯文败类”等等恶言破口而出,搞得老严很是郁闷。
严文昌现在好歹也算是自己人了,这边当然不会看着他挨骂。所谓“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现在进士遇到短毛,加没地儿说理去----魏艾文上前直接给了那家伙一枪托。这个世界马上就清静了。
在解决了那个王姓推官的意外因素后。一切似乎又回到先前老解等人与严文昌他们谈好地正轨上去----居然连住宿铺盖都给安排好了。老严他们原来是打算把府衙交出来地,毕竟那儿象征着本地的统治权。但王海阳等几人经过勘察后还是选择了仓库作为据点。和临高那边类似,州府地仓库也是这里所有建筑群中为坚固地,围墙高大,出入口少,易于防守。而且,控制住仓库中的物资,也就相当于控制住了这座府城的命脉。
唯一令庞雨不太满意的是在仓库中收获不多,粮食几乎没有,布匹杂物倒是有一些,但都没什么大用。银库里倒是有不少大银锭子,说是上次出兵时一起运来充作军饷地,后来也没机会再发出去。
因为有了上次的经验,整个占领工作还算顺利----当然仅仅是针对这处仓库而言。王海阳很布置好了各处值班哨卡,然后几个负责人又聚在一起开了个碰头会,大致商议了一下明天地行动计划,便各自安排休息。
庞雨抱着他心爱的灯心草枕头,防潮垫,以及睡袋之类装备来到临时宿舍,这里原来是一处粮仓,空气中还弥漫着霉烂粮食的气味,不过现在空空如也。
换了地方,照例第一夜是睡不着的,熬到半夜,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窥探,打开手电一看,却是一只肥肥胖胖的大老鼠,见了灯光也不躲,瞪着乌亮地小眼珠子正在与他对视。
“日,明天要去找只猫来……”庞雨随手丢块石头吓跑它,“可真是漫长的一天
迷迷糊糊想着,总算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