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办法。”

    “什么？”

    所有人的视线都放在叶德胜身上，期待着他的下文。叶德胜执教四十多年，积累下来的经验，不是任何一个人能比的。

    叶德胜道：“曾经，在我以前任教的学校里，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有学生在高考前，抵不住压力，跳楼自杀了。”

    “后来怎样，怎么解决的？”宋凰音迫不及待的问。

    叶德胜道：“关键还是曹长安的父母，学校拿出一笔赔偿，选择息事宁人，如果他们不追究，教育局那边再托好关系，然后……”

    叶德胜目光往会议室里扫了一拳，摇摇头道：“……时间慢慢长了，事情也就过去了。”

    “对了。”宋凰音眼前一亮：“关键还是曹长安的父母，需要拿出一笔赔偿让他们闭嘴。可是这笔钱多少合适？”

    林如心道：“你去谈，多少钱都可以，如果校董会不出，我来出。”

    像是黑暗中迷路的旅者看到一线光明，宋凰音心头宽慰许多。她道：“好了，事情就这样办。其他人还是继续做好教学工作，想办法安抚好学生的情绪。不要让他们有其他想法，现在距离高考，不足一个月了，学业不能放下。”

    人纷纷散了，叶德胜走在最后一位，等人都走光了的时候，他叫住宋凰音道：“宋校长，有些事，我想单独和你谈。”

    宋凰音一怔，将门关上，道：“刚才多亏叶老师，毕竟是您有经验，我们都想不到办法。”

    叶德胜挥挥手，道：“刚才我的话只说了一半，另外一半如果说出来，恐怕就有些不中听了。”

    “叶老师准备说什么？”

    叶德胜道：“宋校长，都是同事，我年纪一大把，在背后说人坏话，您可不能传出去，这件事我希望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

    宋凰音道：“叶老师，究竟是什么事，您这么慎重？”

    叶德胜叹口气：“现在事情闹得太大了，所有媒体都在报道这件事，不寻出一个人来当替罪羊，事情是根本交待不下去的。以前我们学校有学生自杀，最后是班主任当了替罪羊，所有的过错都是他担了，这样事情才慢慢过去。”

    宋凰音一楞，恍然明白叶德胜的言外之意。事情闹成这样，必须有个人站出来，给社会各方面一个交代。这个人选要么是叶欢，要么是其他人。

    韩云龙的名字出现在宋凰音脑海中，一闪而逝。韩云龙是高三年级组组长，也是曹长安的班主任，如果不是叶欢担起所有过错的话，这个人必定是韩云龙。

    叶德胜站起来道：“宋校长，话我就说到这里，这件事具体如何办，还是你做主。唉，年纪大了，其实不该说这些话的。”

    叶德胜推开门走了，会议室只留下宋凰音一个人。烟灰缸中的烟蒂还在燃烧，一缕缕烟雾升起，污染着房间内的空气。

    这种刺鼻的气味，宋凰音本来十分厌恶，但此刻她却没有挪动地方。

    在高考前夕，有学生承受不住巨大的学习压力自杀，这种事是偶然，里面也藏着必然因素。但因为这件事，梧桐中学就有关闭的危险，这种情况是谁也不愿意发生的。

    对于梧桐中学，宋凰音倾注了很多心血。这份辛苦，绝不是每月工资可以抵偿的。为了那些薪水，也不值得宋凰音这么做。

    这其中，更隐藏着一份她的梦想。她想将梧桐中学做好，看着一批批学生走出去，看着一批批学生进来。这便是这份梦想可以带给她的幸福。

    可如今，梧桐中学却走到尽头。叶德胜的话不错，钱能堵住曹长安父母的嘴，但想要堵住社会上的悠悠众口，必须有个人站出来背黑锅。

    其实也算不得背黑锅。宋凰音如此安慰自己。韩云龙在教学过程中，以狠辣闻名，便是宋凰音听到他所谓的教学方法时，有时都会捏把冷汗。叶欢虽然纵容了韩云龙，但具体实施者还是他。曹长安自杀事件，韩云龙难辞其咎。

    但这就应该把他推出去嘛？

    宋凰音站在窗口，俯视着校园内的景致，本是春夏之交，梧桐花谢后，冒出巴掌型的树叶，现在还只是一个雏形，但慢慢的，日后有密密麻麻那一天。

    一个个学生从梧桐树下走过，虽然学校发生这么大的事，但对于他们这些孩子来说，其实算不了什么。

    他们烦恼的是，是每天的学业，同桌女生的微笑。至于未来，现实，社会，这些问题，都被这学校的围墙隔绝了。

    可如果梧桐中学关门，那这堵墙就塌了。

    真的要将韩云龙推出去吗？

    宋凰音握紧拳头，指甲陷入肉中，一道道深深的血印出现，但她还浑然未决。

    咚咚咚！

    门响了三下，韩云龙去而复返，站在门口问：“宋校长。”

    宋凰音正想着心事，忽然惊醒，转过头问：“韩老师，有什么事嘛？”

    不知怎地，面对韩云龙时宋凰音有些愧疚，她低下头去，不敢看韩云龙的眼睛。

    韩云龙道：“宋校长，你下午是要去医院看曹长安嘛？”

    “嗯。”宋凰音点点头。

    “我和你一起去吧。”韩云龙道：“毕竟是我的学生。”

    宋凰音点点头，道：“你准备一下，将下午的课调开，我们一起去。”

    下午三点钟，宋凰音将自己的车停在校门口，等待韩云龙。

    韩云龙手里提着两件保健品过来，宋凰音打开车门，韩云龙将东西放在后座上。

    宋凰音道：“你拿的是什么？”

    韩云龙坐在副驾驶座位置，系上安全带，道：“给曹长安买点东西，看病人，总不好空手去。”

    这些事，宋凰音倒是没有想到。她发动汽车，道：“我倒是忘了，路过超市，我也去买些东西。”

    韩云龙摇摇头，道：“不用了，我帮宋校长买了一份。”

    宋凰音道：“那花了多少钱，回头找学校报了。”

    “也没多少钱，就不用报了。”韩云龙说罢叹口气，道：“曹长安这个孩子，可惜了，本来以他的成绩，是有机会冲刺今年的高考状元，没想到却出了这种事，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