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怒啸，狂涛卷舞，宏伟宽大的航空母舰接连被巨浪送上谷底波峰，起落沉浮。船首及舷侧不断冲涌起大片雪白的水沫，宛若瀑布飞扬喷洒，然而那外飘延展式的高耸飞行甲板依旧将这些激涌浪花顽强地压在身下，骄傲的展示着自己驾驭海洋的优秀能力。

    方彦手捧一杯咖啡，努力让浆液不至于因船体的摇晃倾洒而出，此时海面上波浪的等级已经达到了12级，在冰寒劲风的吹卷下显得格外惊心动魄。入目所及，只见整个世界全是喧嚣沸腾的深蓝狂涛，倘若有从未出过海的普通人呆在船上，只怕立即就要被这自然之威吓得魂飞魄散，再不敢看向周围的恐怖梦魇。

    5个小时前，卡尔斯上将采纳了方彦的意见，命令舰队开始转向东南方索敌，而完成了使命的方彦自然也没有在旗舰上多呆，与伯梅等人乘坐交通艇返回了各自的军舰。因为在战役方向确定之后，各个分舰队司令的工作都将变得更加忙碌：方彦指挥的二航战便需要严整有序的放飞战斗机，以便在充分考虑英国舰队可能会采取的各种临时机动的情况下，依旧保证对各处目标海域的有效探索。

    然而人算终究还是敌不过变幻无常的自然海洋。德国舰队愈是往南方航行，海面的浪涛就愈是强烈，走了大概50海里，舰队就笼罩在了一片沸腾的滚滚狂涛之中，同行的驱逐舰完全是在水浪中穿行，而航母也都被摇得高低跌宕，没有护栏的飞行甲板上不敢有一个人影。对于这番情形，方彦也是无能为力，毕竟自家舰队走的从来就不是常规航线，遇到恶劣海况实是再正常不过的表现！

    为了避免因侦察不力而导致贻误战机，卡尔斯决定将舰队一分为二。由伯梅指挥的航空舰队缓行在后，等待海面风平浪静之时再放飞战机；而他自己则亲率2艘战列舰和2个分队的驱逐舰加速南下，以求尽快赶到据此270余海里的卑尔根港口外。

    这样一来，如果英国舰队在行踪暴露之后选择加速扑向目标，那么卡尔斯也能够及时赶到战场，并连同攻取卑尔根的第3舰队与英国人展开对决。德国海军发展战列舰的作用也正在于此：即便是身为绝对海战主力的航母，依旧需要战列舰来为它填补很多情况下力所未及的战斗空白。

    此时，从方彦所在的希佩尔号航母上看去，已经不见卡尔斯炮击舰队的踪迹。只有4艘驱逐舰伴随着4艘航母在怒海中穿梭跌宕，等待身下这片海洋重归平静。根据随舰气象专家的预估，这番状况在今天日落之前是几乎不可能出现改善了，方彦只能指望次日清晨，航空舰队转移到挪威水道附近后能获得好运气。

    “诺尔曼上校，希佩尔号的舰载雷达还能够在这种海况中正常使用么？”方彦转过头来看向和自己搭档的中年舰长，出言问道。诺尔曼一怔，随即轻轻摇头：“对空探测雷达还能正常工作，但FuMo-22对海探测型就无法做到了。现在海面波浪过高，很多都会对雷达波产生干扰性反射，最终雷达荧幕上将显示大量杂乱的光点，起不到任何应有的作用。考虑到保养和维护，此时雷达处于关闭状态。”

    方彦徐徐点了点头。雷达是他在海军领域鲜有的几个未曾入门的领域之一，当年他只是在海军内部期刊中撰文叙述了这款设备的潜力，并呼吁武备局倾力研究，自己却对这种电子元器件的具体原理所知甚少，自然也就谈不上任何改良了。此时，德国海军的雷达技术距离方彦预想的阶段依旧有很大差距，不仅精度只能算差强人意，其稳定性和可靠性也还保留了许多新式装备所固有的缺陷。

    尽管心中存有几分潜在的忧虑，但方彦却始终记着雷德尔在自己晋升时对自己说过的话：一名指挥官是决不能过分倚重手中掌握的力量，而是要设法将手中力量对战局的贡献发挥到最大。想到这里，方彦心中又重新变得澄澈清明。如果自己要依赖雷达的预警优势才有信心作战，那么和咸鱼又有什么区别？自己既然走上了一线为将的道路，那么就必须在战役中做到符合这个角色的定位！

    “英国舰队在暴露之后究竟会采取怎样的应变呢……”方彦重新将目光移回到眼前的海图上，在心中默默思索道。

    靠近寒带的区域，冬季的白昼都是异常短暂，下午5时刚过，天空中就只剩下西方还有微弱的光亮。沉思了一个下午的方彦依旧揣摩不透英国人的心思，连吃到嘴里的烤乳猪香肠都感觉索然无味。即便是确定了英国舰队将要往卑尔根来，对方在具体战术的选择上也不止一种：他们既可以依靠北苏格兰的岸基空军在明日正面进攻，也可以发挥其辅助舰群的数量优势于今夜乱中取胜，这二者在时间和兵力配置上都大不相同，对德国舰队的应变无疑是一个十足的考验。

    此时，方彦才真正感受到了自己这个速成准将和那些传统将领之间的差距。根据战场上各种错综复杂的信息，那些当了几十年水手的精英就能够从中萃取出最核心的关键，并结合自身舰队情况做出最正确的应对。

    混沌的思索中，方彦心里蓦地有一道电光闪过。英国人肯定能意识到德国海军这次入侵挪威是倾巢出动了，而对于他们来说，如何在可能爆发的均势决战中最大限度发挥手里每一张牌的实力，无疑是件棘手的事情。他们的旧式战列舰和快速航母显然无法正常编组，在临战时处于同一片海域将会出现诸多掣肘。

    为了保证对德国劲敌的打击能力，将高速的航母和重炮的旧式战列舰这两个不同属性舰种进行分离，以便于各自战斗力的充分发挥，就几乎是英国人的唯一选择。而以英国舰队视角的战场形势来看，这两种主力军舰所各自将要扮演的角色……

    忽然之间，方彦似乎感觉臻临到了一种将领的思维境界。虽然仍旧有些生涩，但方彦的心中充满了振奋和喜悦：只要假以时日，自己完全能够真正在专业技能上迎来蜕变！(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