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5)——龙魇(7)
迄今为止,“古龙种”仍然不是一个严格的类别,就像“能够引发天灾”是它们的特征,而非分类依据一样。尽管经过了几代人的探索和研究,猎人世界对古龙种却至今没有一个公认的定义。洛克拉克初生时期,书士先贤冒死从雷鸣沙海深处带回了大量珍贵的手稿,却不但没有如愿以偿地推进古龙研究的发展,反而给后来的人带回了更多的疑惑。
飞龙种尽皆背生双翼,拥有坚硬的鳞爪,兽龙种大都长着健硕的后腿和过分短小的前肢,鸟龙种有喙,鱼龙种有鳍,九成的牙兽种都是胎生哺乳的怪物。却唯独它们,每一只的外貌和习性都大不相同,哪怕容貌偶尔会有相近之处,但细究下去,各自的生态之间也是天壤之别。
不过在猎人世界里,没有什么怪物是比古龙种更容易被分辨出来的了。哪怕是初涉猎场的菜鸟,在见到这些站在生物链顶点的物种时,也无需辨认,就会毫不犹豫地将它们划归到“古龙种”的范畴中。
和位阶法则带来的怯懦和服从不同,那种灌遍全身的恐惧感和无力感,是人类代代相传的知识和经验造就的产物。那种只是站在猎场上,心中就升起的“即将被撕裂”的幻觉,绝不会出现在面对古龙种以外任何一只怪物的时候。
随着骸龙浑身被雷光染成暗红色,谷顶的天空也愈发地阴沉了起来。云层变成了如夜空般幽深的蓝,像是随时有墨汁会从空中倾泻而下。战场上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时不时还有滋滋的雷暴声出现在众人耳边。
忌惮墓场上舞动的雷蛇,猎人们不得不向后退出了几十米。古龙种长鞭般的触手齐齐地破土而出,环绕在身周不停地翻卷游走,如同某种梦境中才会出现的诡异生物。舜艰难地吞咽了一声,这副怖景如同一盆冰水当头浇下,让猎人浑身的战意顷刻间熄灭了大半:“在被称作‘尸神’之前,骸龙还有另一个外号……叫‘奈落的妖星’。”
“不过是我们自己吓唬自己罢了,”到底是接取了无数古龙种相关委托的队伍,莫林的心神一荡,第一个从惊骇中醒过神来,“这家伙可从来没说过自己叫什么。说起来就连‘骸龙’的名字都是工会书士们给的,它的本体和骸骨还不是完全沾不上边?”
“追逐了那么久的古龙种,难得让一只天灾为我们动上真格,真希望队长也能在这里啊……”罗平阳感叹了一声。
“来做什么?送死吗?”蓝甲猎人神情紧张地道。从骸龙口中喷吐出的红色电弧仿佛一只牢笼,将怪物整个地笼罩在其中,这个状态下的它,只是静静地站着就已经立在了不败之地:“看那些雷电,不想办法突破过去的话,我们连伤到它的机会都没有。”
“用不着,它自己跑过来了……”安菲尼斯站在重锤手的肩头,背脊猛地躬起来,“小心!快躲开!”
尽管缺失了嘴边的两只触手,古龙种的移动速度却不减反增。或许是红色的电光增强了怪物的力量,又或许是骸龙直到此刻才将真本事展示出来,六条步足在骸骨长河中连连甩动,拖掣着巨兽沉重的脑袋向前奔行,如同一架被雷电缠绕的巨大战车,朝四星猎人们碾压过来。
“好快!”柏邶心中泛起一阵苦涩。古龙种荡开身前的骸骨,奔跑速度甚至不亚于上位兽龙种的全力龙车,怪物身下的六只触手不断微调着行进的方向,哪还有半分移动困难的样子。骸龙一路行进,嘴巴一路推动着地上的骨殖。骨堆翻卷起来,顷刻间泛起了一片高近十米的骸骨巨浪。猎人们连忙向两侧逃开,然而不等退离骸龙奔行的路径,骨浪就须臾之间欺近了四人,
浪潮连带着漫天的骨渣,和古龙种沉重的身躯一起狠狠地压了下去。好似泰山倾海一般,整片战场瞬间陷入了骨白色的浓雾之中。骨雨哗啦啦地从半空中落下,罗平阳的双手从骨堆中刨出来,挣扎着将脑袋露出地面,狠狠地吸了一口气:“大家都没事吧?见鬼……上次可没见它使出过这一招。”
“如果再来一次,我可能就不会有这么幸运了。”莫林吐掉钻进嘴里的骨粉,好在重剑挡住了绝大多数坠落的骨头,这才让矮个猎人侥幸脱身,“还真是……毫无死角的强大啊……”
蓝甲猎人将两条腿从深埋着的白骨堆中抽出来,舜的身旁不远就是古龙种倒伏着的触手,他和那团诡异的红色电弧不过一个冲刺的距离。四星猎人背脊上后知后觉地冒出一层冷汗,口中尤自叫道:“莫林,先前那种大威力的爆桶,你们还有多余的吗?”
“托你的福,我们一共带来了两发对巨龙爆桶,刚刚那只是上次战斗丢下的,已经是最后一个了。”柏邶的呼吸沉重而艰涩,面上也充盈着缺氧后的紫意,极限状态下的躲避动作似乎对伤势未愈的白甲猎人负担很重。他遥遥看向远处的机弩,骸龙的攻击没有波及到那个方向,弩台还好端端地立在原地:“机弩边上还有几发普通的弩弹,不过我怀疑对现在的它还有多少作用。”
“看来我们是没有多少选择了”莫林站起身,拍了拍腰间完好无损的一捆药草,无奈地一笑道,“大家听着,虽然我也想继续战斗下去,但继续周旋下去,看来也不会有什么进展了。况且杀龙果已经到手,队长还在飞艇上等着我们,我想现在该是撤离的时候了。”
“你在说什么?”舜的眼睛一瞪,斩钉截铁地道,“不行……村子可就在我们的背后啊!”如果被骸龙爬上山崖,以它刚刚的速度,怕是半个小时就会跑到帕丁村附近。这么短的时间内,村民恐怕连一半都无法撤走:“放弃身后的平民自己逃跑,这就是斯卡莱特打造的‘最强的猎人小队’吗?”
“嘿!我们可没有说过要逃。”罗平阳的眼里升起了一抹愠色,“你有平民需要守护,我们也有同伴在等着救治,现在真的要拿性命互相比较吗?”
见怪物从仆倒的状态逐渐站起身来,临时队长接连打了几个手势,指挥队伍朝来时的山崖边奔去:“小罗说的没错,况且我们既没有补给也没有后援,此时的工会甚至不知道有人闯进了谷里。骸龙就算登上山崖,也不见得会直奔帕丁村而去。我们回到地面重整旗鼓,再来一战也不算迟……喂,你要干什么?”
骸龙巨大的身躯终于蹒跚着站起来,六只泛着红光的触须扫开身边的碎骨,仔细探寻着地上四个不自量力的猎人。古龙种还没有将脚下的爬虫彻底锁定,但觉头顶一沉,巨大的骨质头壳喀嚓一声裂开一小道缝隙。锋利的弩弹在机括的加持下,划过一个抛物线,狠狠刺进墓场之主的头壳之中,尾翼尤自咄咄地响个不停。
怪物循声望去,依稀感觉到,战场的另一侧的弩台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操作者。舜将牙齿紧紧咬着,牙龈渗出丝丝缕缕的鲜血来:“很明显了吧?我要把这家伙引到别的方向去!”
“这可是一头天杀的古龙种!但凡它有一丝一毫靠近村子的可能,我都不能冒这样的风险!”机弩的瞄具已经损坏了,蓝甲猎人用肉眼辨识着弩弹的飞行轨迹,他的话语伴随着一道道凄厉的尖啸,分明是弩箭离弦的破风声。
“帕丁村可能等不到下一次作战了,我也一样。”弩弹只有数发,不过几秒便彻底打空,但也足以让骸龙注意到四星猎人了。蓝甲猎人拔出太刀,苦笑一声道:“说实话,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逃离这片墓场之后,还有没有再回来面对它的勇气。如果早晚都要和它一战的话,倒不如就选在现在,看看此刻的自己在古龙种面前能做到什么程度……”
“嘁……”望见舜身前的地面一阵涌动,一只稍短的触手在猎人眼前探出来。莫林重重地一锤大腿,狠狠招手道,“龙魇所属,快过去支援!”
罗平阳早就看到了旁侧的战局,重锤手有心前去帮忙,但自己面前也有一只触手横亘了过来。古龙种操纵着十只手脚,一心多用显然已经是驾轻就熟了,触须尖端悬着的兽臂携着绿色黏菌,对准罗平阳猛地压下。猎人顾忌触须上缠绕着的电光,只以重锤和兽臂硬拼了一记。锤锋登时粘上了少许菌液,却无论如何都甩不脱,罗平阳心中一骇,不料面前的触手已然再度砸了下来。
重锤和兽臂相交的一瞬,猎人的眼睛就是一眯。重锤手敏锐地察觉到,武器交击之处居然闪起了一簇细小的火花。罗平阳不及多想,握住战锤的双手赶忙松开。
“轰!”
重锤距离猎人不过半米,在空中轰然掀起一道火光。黏菌四散爆开,卷起的气浪有如实质,将猎人猛地向后推了一个趔趄。罗平阳站立不稳,一脚跌进骨堆之中,烟雾散去,承受了一炸之威的怪物前臂也就此碎裂,触手的本来面目也终于显露出来。
一缕缕血红的电弧正疯狂涌向触手的尖端,闪电呼吸之间就蓄势至满,再也无法安分地停留在古龙种的身上。猎人一声惊呼,粗大如水桶的柱状电弧迎头朝自己劈下,罗平阳整个人仆倒在地,似乎已经彻底没了躲开这一击的可能。
“给我动起来啊!”一道尖利的声音自重锤手的身畔响起。艾露一族虽然身材短小,但力量却并不比人类要弱。安菲尼斯情急之下用上了十二成的力量,将罗平阳连人带武器一并掀飞了出去。
“叭!”
闪电正劈在猎人的落脚之处,骨堆中即刻升起了一股袅袅的青烟。罗平阳几个翻滚卸去力道,还未站起身,就急急地呼唤起了自己的随从:“安菲!”
“我这是……被击中了吗?”小艾露晕晕乎乎地从骨堆中爬起来,数秒前满眼的红光和灌入身体的剧痛感似乎从未发生过。安菲尼斯疑惑地低头看了看,猎装甲胄还算完好,身上也没有什么显眼的外伤,只是阵阵虚弱感从脑海深处传来,让艾露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呵欠。
重锤和兽臂相交的一瞬,猎人的眼睛就是一眯。重锤手敏锐地察觉到,武器交击之处居然闪起了一簇细小的火花。罗平阳不及多想,握住战锤的双手赶忙松开。
“轰!”
重锤距离猎人不过半米,在空中轰然掀起一道火光。黏菌四散爆开,卷起的气浪有如实质,将猎人猛地向后推了一个趔趄。罗平阳站立不稳,一脚跌进骨堆之中,烟雾散去,承受了一炸之威的怪物前臂也就此碎裂,触手的本来面目也终于显露出来。
一缕缕血红的电弧正疯狂涌向触手的尖端,闪电呼吸之间就蓄势至满,再也无法安分地停留在古龙种的身上。猎人一声惊呼,粗大如水桶的柱状电弧迎头朝自己劈下,罗平阳整个人仆倒在地,似乎已经彻底没了躲开这一击的可能。
“给我动起来啊!”一道尖利的声音自重锤手的身畔响起。艾露一族虽然身材短小,但力量却并不比人类要弱。安菲尼斯情急之下用上了十二成的力量,将罗平阳连人带武器一并掀飞了出去。
“叭!”
闪电正劈在猎人的落脚之处,骨堆中即刻升起了一股袅袅的青烟。罗平阳几个翻滚卸去力道,还未站起身,就急急地呼唤起了自己的随从:“安菲!”
“我这是……被击中了吗?”小艾露晕晕乎乎地从骨堆中爬起来,数秒前满眼的红光和灌入身体的剧痛感似乎从未发生过。安菲尼斯疑惑地低头看了看,猎装甲胄还算完好,身上也没有什么显眼的外伤,只是阵阵虚弱感从脑海深处传来,让艾露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呵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