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半分山水半分缘 105 援军来了
虞枚眼中闪出最后的光芒,抬手向墙上挂着的一面布幡一指。他这一指使劲了浑身上下仅存的一点力气,高举的手臂顿时松懈下来,已然是死了过去。
殷泰正满脑子报仇雪恨之心,没有闲暇做兔死狐悲状,看了死绝了的虞枚一眼,随即迈步上前,伸手撩开那面布幡,果然见后面是一道后门,便赶紧将门打开,领着那群倭寇就从后门走出。
后门通往大殿后边的禅房。
殷泰见宝庆寺正门已被自己带来的其他十五六个倭寇把收住了,秋仪之两人是绝不可能突围出去的,因此他叫过几个倭寇,让他们逐一搜查屋子,不能错漏。他自己则又带了七八个倭寇,寻找宝庆寺后门,搜寻秋仪之逃跑的方向。
殷泰绕过一排禅房,走到一片荒芜了的菜地上,见被河水泡过的松软的泥土之上被踩了一排脚印,便循着脚印往前走去,翻过一段及膝的矮墙,果然瞧见两个惊惶的身影站在甬江河畔——正是秋仪之和温灵娇两人。
原来是秋仪之拖着温灵娇从布幡后的后门逃离大殿,便想按照事前同林叔寒的约定,先寻找方才进寺的渡船过河。
然而秋仪之举目望去,见宝庆寺正门已被一群倭寇装扮的人围住了,无论如何都难以突围而出,便只好后转,从反方向寻找临时过河地点。
林叔寒那边隔着大河也清清楚楚听到了宝庆寺内传出了剧烈爆炸声音,料想寺中必然出事,便慌忙带领尉迟霁明等人依事前约定,骑马一路杀到方才秋仪之等人过河的渡口处。
然而渡口几条渡船全都被停在了对岸,仓促之间居然找不到别的渡船。林叔寒又隔河望去,见对岸一片漆黑,没有半个人影,心中更加焦急,便只留了两个亲兵在原地守候,自己则带大队人马,沿着河岸打探对面动静。
秋仪之隔开茫茫甬江水,见对过几支火把正在迅速移动,仗着这些火把放出的光,隐约看清林叔寒、尉迟霁明等几人身影,赶忙取出怀中火媒,哆嗦着点燃,又从在四周找了些树枝枯草,堆成一堆小柴山就想点火。然而他临时找来的柴草都不甚干燥,几次都未能点燃,只腾起一股浓烟,呛得秋仪之、温灵娇不住地咳嗽。
经过这样一番折腾,对面的林叔寒也终于发现了秋仪之的动向,只是看着茫茫河水望洋兴叹。
正在此时,殷泰领着的倭寇也已赶到,见秋仪之在地上放起火来,虽有意上前捉拿他们,却慑于方才秋仪之制造的那场爆炸的威力,一个个一时都不敢上前。
秋仪之此时却未想到这点,只当是这些倭寇尚未开化,恐怕习性同野兽相若,因此看到烟火不敢接近。
就这样对峙了有一盏茶功夫,地面上的烟火渐渐熄灭。
秋仪之心里焦急,赶忙又弯腰从地上抓了一把草,扔到火堆里头。然而这把草却十分潮湿,扔到火里,瞬间便将还在隐隐燃烧的火堆扑灭。
秋仪之心道“不妙”,赶紧伸脚去拨弄一下火堆,希望能将柴草翻松一下,能够重新燃烧起来。
可经他这样一折腾,火堆不仅没能死灰复燃,反而化作一道青烟,彻底熄灭了。秋仪之看着这一缕青烟冉冉升天,心里也是一凉,真正体会到了走投无路的感觉。
那边殷泰见火堆熄灭,心中却是一喜,对那群倭寇不知说了句什么,其中一个胆大的倭人便仗着手中长刀,一步步向秋仪之近逼过来。
秋仪之几番见识过倭寇的手段,知道这些倭人手中倭刀锋利、性情残忍、战意顽强、武功招式也颇有可看之处,若是他们一拥而上,自己定然会是死无全尸。
于是他轻轻叹了口气,抽出腰间那口刀身漆黑的西域宝刀,摆好防守架势,却不忘扭头对温灵娇说道:“唉!我这回是被你害苦了,只是不成想我在千军万马丛中走出来的人,居然会死在区区几个倭寇手里头。”
温灵娇闻言却道:“好歹也是几番生死的人了,怎么说出这样泄气话来?还没到最后关头,总要搏一搏的!”
秋仪之目视那倭人越来越近,口中却不停着,只想临死关头,多同温灵娇说几句话:“这道理我懂,就是觉得这样死法不值而已。”
“你怕什么?你死了,我立即就自尽,既免得受这些倭寇的羞辱,也好同你黄泉路上做个伴……”温灵娇说到这里,脸上已是红了。
秋仪之答道:“你是天尊教的圣女,死了以后是要上天堂见天尊的,恐怕没工夫与我共赴黄泉了呢!”
“什么时候了,你还在同我油嘴滑舌。”温灵娇嗔道,忽然惊叫一声,“小心,倭寇上来了!”
其实倭寇的武艺,秋仪之早已同尉迟霁明探讨过了,他们首先依仗的便是手中长刀,身上一招一式全都围绕手中长刀。然而这些招式虽然凌厉无比,配合锋利异常的倭刀更是威力无穷,然而招式本身却甚是简单——无非是上下左右的劈砍,就连虚晃一枪的假动作都是没有的。
据此,尉迟霁明也教了秋仪之一些应对之道,终于在今天派上用场。
只见秋仪之双目紧紧盯着那倭寇手中长刀,也不先发制人,只等他将刀高高举起,正要向下劈的那一瞬间,弯腰一个侧滚,移动到那倭寇身侧,起身连带斜砍的动作一气呵成,齐刷刷将那倭寇的右腿斩断。
那倭寇也真是悍勇异常,任凭膝盖处碗大的创口飙出血来,愣是强忍着不不倒下,双手依旧紧握着倭刀,只是他无法移动,又只用一条腿站立着,显得有几分滑稽怪异。
秋仪之见这倭寇如此顽强,不敢有半点轻敌,赶紧连滚带爬地回到温灵娇身旁,依旧摆好架势,一时不敢上前。
而眼前那受了重伤的倭寇虽有意同秋仪之同归于尽,然而他毕竟身负重伤无法移动,终于因失血过多,颓然倒下,握着倭刀的手却并没有松开。
河对岸的林叔寒因小时候读书读多了,故而长了一副近视眼,只远远看见秋仪之这边火光亮了又灭,又趁着月色似乎发现他在同不知什么人打斗。
他心中愈发焦急,赶紧叫来尉迟霁明,问道:“霁明,你眼神好,能不能看清你小叔叔现在在做什么?”
尉迟霁明答道:“他似乎在同别人交手,交手之人看招式,似乎是个倭人。”
“什么!”林叔寒惊叫一声,“倭人?倭人向来残忍狠毒,秋大人遇到他们还能有活路吗?”
“不妨事的。”尉迟霁明语气倒也轻松,“叔叔似乎得了先手,已将那倭寇的腿砍断了,似乎一时半刻也没什么大不了了……”
林叔寒闻言,稍觉放心,却听尉迟霁明又道:“就是杀了一个倭寇,还有大概五六个倭寇呢!要是他们一拥而上,叔叔恐怕就要吃亏。”
“什么!”林叔寒又惊叫一声,随即冷静下来,对身边几个亲兵说道,“你们这里头可有会水性的?”
他话音刚落,便闪身走出一个五短身材的亲兵来,说道:“师爷,我是水贼出身,水性还过得去,江湖诨名‘扬子鳄’的就是我了。”
“谁问你诨号了,你游泳游过去,赶紧把你家秋大人背回来,才是真的!”林叔寒忙不迭地命令道。
“好嘞!”那“扬子鳄”答应一声,一边褪去身上衣甲,一边说道,“就是‘铁头蛟’大哥不在,他的水性也好,若是我们两个一同过去,就能把秋大人和温小姐一起接回来。”
“你少废话,先把秋大人接回来,旁的容后再议!”林叔寒又催促道。
“扬子鳄”又答应一声,走到江边扭了扭脖子,一个猛子就扎了下去。
却听他“啊呀”惊叫一声,居然在河床上站立了起来,一脸茫然说道:“师爷,这河水浅得很,还没漫过我脚脖子呢!”
林叔寒听了,赶紧定睛望去,果然见河水甚浅,不过伸手一挎来深,他又赶紧命令道:“你别站着不动,再往深处走走!”
“扬子鳄”答应一声,便快步朝对岸跑去,一直跑到河中央,河水也没漫过他的膝盖。
林叔寒见状大喜,连忙招呼尉迟霁明道:“霁明你看见了,这河水不深,你快带着这几个人,骑马过去,一定要将你叔叔安全救出来。这就去!”
尉迟霁明也知道事情紧迫,最是耽误不得,赶紧翻身上马,带着秋仪之手下几个亲兵,便往河对岸猛冲过来。
这甬江河水虽不甚深,然而却淤积了几百上千年的河泥,人走着虽没什么大碍,纵马前行却是十分困难——饶是秋仪之手下这几个亲兵都是山贼响马出身,马术甚为精湛,胯下又都是渤海良驹,冲到一半,依旧是放缓了速度,只能在淤泥之中艰难前行。
宝庆寺那边的殷泰借着月光也似乎卡案件有人正骑马飞速往自己这边来,虽不知来者何人,却也能猜出是过来营救秋仪之的。
他知道秋仪之手下亲兵厉害,区区不到二十个人就能抵挡江南成千上万官军的围攻,若是被他们泅渡过岸,那么即便是凶悍如倭寇,也未必能够抵挡得住!
于是殷泰赶紧下令,让他身边这群倭寇杀伤前去,定要赶在骑兵杀到之前,将秋仪之拿下或是干脆杀死。
那些倭寇听见殷泰许以重金,又见秋仪之虽然一击得手却毕竟只是单枪匹马,便各自抽出倭刀,围成一个半圆,一步步向秋仪之和温灵娇毕竟过去。
秋仪之面对单独一个倭寇的袭击,尚且赢得十分惊险侥幸,现在要对付这么好几个已没了轻敌之心的劲敌,心知无法取胜,只能将希望抱在河对岸的林叔寒身上,希望他能赶紧渡河过来救自己一命。
正在甬江当中艰难跋涉的尉迟霁明坐在马上,也将眼前这一幕看了个清清楚楚,然而无论她怎样催动马匹,胯下的骏马却依旧无法加快脚步,继续在淤泥之中一步一挪地艰难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