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一朝天子一朝臣 139 血战拉开帷幕
秋仪之听白文波口出秽言,但言辞之中对义父郑荣依然十分尊敬,便道:“老将军若是不信,请先看看此物。”说着,他从怀中掏出那块墨玉材质的名帖,递给白文波。
白文波一怔,伸手接过秋仪之递上来的名帖,仔细摩挲一番,道:“老夫早年也曾在王爷手下效力过,此物确实是王爷名帖……”
秋仪之忙接口道:“既然老将军知道王爷用兵如神、幽燕道大军又都是精兵良将。现在朝廷唯一凭借的潼关要塞也关门洞开,老将军何不就此降了我家王爷?”
白文波却似没有听到秋仪之说的话,自顾自往下说道:“这位小兄弟敢只身冒险前来,这份忠诚胆色确实了不起,老夫也是佩服的。既然是各为其主,老夫自然不会为难,只是眼下是敌我交锋之际,还委屈小兄弟下去吃几天牢饭,如何处置自有朝廷旨意!”
说罢,白文波大手一挥,两侧亲兵齐齐抽出军刀,便向秋仪之压迫过来。
秋仪之身旁尉迟良鸿、赵成孝及十八个招降山贼也都不是好欺负的,同样手持兵器,护在秋仪之身前,就要同其拼杀。
正在此时,忽听关墙之上不知哪个小兵惊叫一声:“怎么……怎么会有这么多人……”言语之中掩饰不住的慌乱。
“什么这么多人?”白文波高声问道,“给老夫清楚禀报!”
“这个……这个……不如老将军亲自来看吧!”那兵丁惶恐口气不减反增。
白文波鼻孔之中气鼓鼓地“哼”了一声,先不去管打算负隅顽抗的秋仪之,迈步跨到关墙之前,透过层层淫雨,向关下望去,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秋仪之本来就是胆大包天之人,在这性命交关之际,居然也有心偷眼向西面一望——却见打着幽燕道大军旗号的骑兵,黑压压便往潼关扑来,无数马蹄撞击地面发出的声响越来越近、越来越吵,以至震耳欲聋。
秋仪之目测这群骑兵总数无论如何也在三万人上下,已是幽燕道能够动员起的全部骑兵数量——那位英明神武的王爷义父,显是对自己的计策极有信心,想要毕其功于一役,今日便攻陷这难攻不落的潼关要塞!
郑荣的指挥作战风格,秋仪之是再清楚不过了。从来讲究的就是稳中取胜,难得用险。今日他既然有决心动员全部骑兵发动奇袭,那必然是信心十足,且必定还有后招,以保全胜。
想到这里,秋仪之自己也变得信心十足,面带微笑道:“白老将军,幽燕王爷大军来攻,恐怕这区区潼关难以承受。白老将军何不就此投降,以全性命呢?”
白文波听了,“哈哈”大笑:“好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娃娃,你小命在老夫手里捏着,居然还敢大言不惭来劝降老夫!他郑荣就了不起么?野战老夫或许弄不过他,可老夫有坚城依据,郑荣也未必能奈我何!”
秋仪之反诘道:“老将军是行军作战的大行家了,岂不知天下没有可以防守一辈子的坚城么……”
白文波又复大笑,打断秋仪之的话道:“哈哈哈!以老夫这把岁数,幽燕王要能围困这里十年二十年,那老夫可就非输不可了!可老夫这一只脚踩进棺材里的人,怎么样都要再撑个五六年,倒要看幽燕王有没有这份耐心了!”
秋仪之见白文波这幅老当益壮的模样,虽是敌手,心里却是钦佩不已,便吩咐手下众人道:“你们都收起兵器,我今日倒要看看白老将军如何大展身手,同幽燕王爷一较短长!”
众人听令,面面相觑一番后,便统统扔下手中兵器,却也没有丝毫放松,依旧护卫在秋仪之身旁。
俗话说人临死之前也要蹦三蹦,白文波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眼前这个年轻人,竟会在这性命危在旦夕的紧要关头,放弃抵抗,惊奇之余也不免有些佩服,便道:“小兄弟真是了不起,老夫这点岁数时候可没你这份气魄!老夫说过不会为难你,然而此处大战一触即发,乃是要地不可让你等久留,还请小兄弟到那边箭楼上观战吧!”
白文波虽然特意用了一个“请”字,然而言语之中的意思却没有丝毫改变,无非就是要将秋仪之等人关押在四围都有重兵守卫的箭楼之中罢了。
秋仪之这边既然能够当面放弃抵抗,自然也就无所谓什么关押软禁了,便慨然说道:“晚辈不是不识时务之人,老将军这番好意,晚辈心领了。”说罢,他也无须重兵押送,带领其余解除了武装的二十人马,便往箭楼方向而去了。
白文波看着秋仪之等人的背影,心想:幽燕王爷果然不同凡响,即便是手下一个小子号的兵卒,竟也有如此这般气度。
他心中慨叹之余,不免提醒自己切记不可轻敌,略微整理一下思绪,便高声向众人下令道:“一个个都给老夫活动起来!幽燕王可不是好对付的,一不小心你们就统统脑袋搬家了!”
秋仪之等人被安排关押在箭楼最高层的一间小间之内。
这间小房间原是用来防止打扫潼关所用的扫帚、畚箕的。可负责清理工作的兵丁,嫌此处位置太高,取用工具又麻烦又劳累,因此都将清扫工具堆放在关墙一角。久而久之,这间小房间便空置下来,也因此变得破旧潮湿不堪,屋内充满了霉变味道,天花板一角上也渗了好大一片水渍。
秋仪之原本就不是什么养尊处优之人,对此毫不在意,只是觉得此处居高临下,又有南北两面窗户,正是观察战局再好没有的位置了。于是他趴在小屋西侧的窗台前,聚精会神的观看战事变化。
朝廷禁军原本就以护卫皇城,保护皇帝安全为第一要务。因此若论野战对决,绝非幽燕大军对手;而如果要比较守城防御,便又有过之。
只见无数禁军在老将白文波的指挥之下,已蜂拥登上关墙,按照分工不同,有的张弓搭箭,有的手持长矛,无不做好了抵御强敌的准备。而弓箭、滚石、檑木等等种种守城器械也都业已被搬运出来,整整齐齐地堆放在墙头。
坐镇指挥的老将军白文波颇擅守城,知道眼下潼关大门洞开,自己所凭借的要塞优势至少已经减弱三分之一。若要确保关隘不被攻破,首先要做到的,就是无论如何都要将关门严密防守住。
因此他见关墙之上的业已准备妥当,便传令其余禁军必须在关墙西侧集结,摆好阵势,以待敌军强攻。
白文波治军颇有方略,他一声令下,潼关西侧关墙脚下,便已聚集起无数禁军士兵,听从号令,便要在短时之间无法关闭的城门口摆列防御阵型,力求将幽燕来袭骑兵抵挡在潼关之外,不使其踏入近畿半步。
然而排列阵型时却发生阻碍,原来方才从关外跑进来的一百来个禁军士兵,还都横七竖八地躺在潼关门口,无论如何催促责骂都不肯起身离开,竟在有意无意之间形成了一个可以让幽燕大军集结兵力的空旷区域。
白文波在关墙之上看得清清楚楚,心里也是明明白白——这一点破绽看上去似乎无关紧要,却十分有可能被极擅用兵的幽燕王郑荣抓住,在此处集结重兵,利用幽燕军兵短兵相接之中的优势,一举突破重重阻隔。
白文波知道此事不可等闲处之,忙对身边亲兵下令道:“关下之人为何还未布阵?你下去传老夫将领,要他们立刻离开关门,不可贻误战机!”
那亲兵唱了声喏,便下关传令去了。
不一会儿,这亲兵便跑回来,回命道:“那些人说了,他们疲惫已极,连站起身的力气都没了……”
“放屁!”白文波骂了一声,随手扇了那员亲兵一个耳光,“他们走不动,你也走不动吗?关下多少人手,抬也把他们抬下去了!”
他见那亲兵捂着红肿的脸呆站不动,怒火没有丝毫平息,反手又是一个耳光,骂道:“你站在这里好看么?还不去办事?若这件事情办不下来,你这颗脑袋也就别要了!”
这亲兵被白文波劈头盖脸一顿臭骂,忙答应一声,连滚带爬地下关去了。
正在这时,关前传来军报:“幽燕骑兵怎么都已下马,顶了巨盾,步行向关门前进。速度甚快,还请将军定夺!”
白文波听了一惊,忙回身赶到关墙东侧,向下张望——果然看见几万幽燕骑兵已进入潼关前的那座市镇之中,却未再纵马向前突进;而其中却有两三千骑兵,滚鞍下马,头顶巨盾、手牵军马,一路小跑地向潼关急进。
“是‘当矢营’!”白文波几乎惊叫起来。
这“当矢营”乃是幽燕大军的中坚骨干,白文波早有耳闻,却只知道这些人乃是重装步兵,没料到他们居然会驾马匹机动,又临阵选择下马突击,心中不觉大惊。
然而他毕竟久经战阵,经历了战场之上多少出人意料的变化,眨眼间便已恢复平静,高声下令道:“还不给老夫向下射箭?滚石擂木也统统扔下去!”
关墙之上的禁军听得号令,连忙张弓搭箭向下射击,无数滚石檑木也好似雨点一般向下投掷。
“当矢营”抵挡的就是弓箭矢石,官军的射出的弓箭又软又弱,同草原上突厥骑士射出的有天壤之别,“当矢营”兵士全不放在眼里。只是他们莫名牵着的军马却没有这重保护
然而这滚石檑木从几丈高的潼关墙上扔下,积累的势能便已蕴含了巨大力量,携带了客观存在的质量,在无情的物理规律的指引下,便向关楼之下的幽燕将士侵袭而去。
“当矢营”手中的巨大方盾,终于到了防御的极限——小石头尚可勉强抵挡,略大些的直接砸在盾上,直接将盾牌破坏得七零八落。失去盾牌保护的士兵,更加无法仅凭血肉之躯抵挡从天而降的利器,纷纷献出自己宝贵的性命。
尽管如此,依旧有三分之二的“当矢营”精兵突入潼关门洞,稍稍喘息。若是其他寻常军队,兵员损失超过五分之一,便早已溃败奔逃了,幽燕军力之强,可见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