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仙女送花篮
瑶花河下起了雨,河面上泛起涟漪,水纹扩散,消失后复又重现,一次一次的,似永不断绝,河上漂着的花受了惊扰,纷纷远去。
玫瑰心中思绪纷纷,又看了会儿雨景,转了个身,离了河畔,走向大屋。
推开屋门,收起雨伞,任水滴淌了一地。屋中各处点着烛火,已经站满了人。牡丹与木菀心忙向她招手,传音说道“快来!快来!”
玫瑰吐吐舌头,蹑手蹑脚地跑到人群中。她环顾四周,见孟缘会独自站在角落,她目光低垂,脸上表情波澜不惊,似乎不想理任何人,也不想被任何人理睬。
若梦道“人齐了,从此刻起,不得再出声喧哗。”
在若梦仙子面前,有一矮柱,矮柱上放着一木行大神龙的雕像,若梦向那雕像跪下,其余人随她跪地。若梦简述了这一年来瑶花河与世间所遭遇的诸般事宜,并简述了众弟子武学进境、功德事迹。
那木雕闪着绿光,似是活着的元灵。等若梦仙子说完,绿光便逝去不见。
玫瑰心想“咱们的耳目只在露夏国内打探,这远远不够。露夏朝还算太平,可露夏朝之外呢?谁知道妖界在做什么手脚?”
若梦仙子默然许久,站起身来,道“桃潭,湘田,玫瑰,缘会,牡丹。”
那五人齐声道“是,师父!”走到她身边。
若梦仙子道“桃潭,东西已经备好,你带着四位师妹送去吧,千万小心,此行不容有失。”
桃潭是本门的大师姐,剑法内力皆已得本门精要,样貌约三十岁年纪,姿色出众,衣着精致。她道“是,师父。”
玫瑰奇道“师父,送什么东西?送到哪儿去?徒儿无知,还请师父明示。”
若梦仙子笑了笑,道“桃潭,你带她去瞧瞧。”
桃潭道“是,四位师妹,请随我来。”
木菀心与玫瑰、牡丹几乎形影不离,见自己被晾在一旁,不禁担忧玫瑰安危。玫瑰察觉到她心思,向她眨了眨眼,木菀心这才好过了些。
牡丹偷偷说道“师父让咱们出去逛逛,这是一件好事啊。”她此时已然长大,出落得十分动人,不知为何,她睫毛中似有一丝薄雾,令人看不清她的双眼。
玫瑰道“是该出去走走,开开眼界也好。”
湘田斥道“你们两个窃窃私语什么?”她是门中第三弟子,掌管赏罚之事,对待门人最是严厉,奖赏少之又少,惩罚多多益善,玫瑰、木菀心、牡丹是新入门的,常常挨她叱骂,而缘会更遭受过她多次责打。
牡丹道“没什么,是些私密事。”
湘田道“准是动了春心,议论男人了,是不是?本门第一铁律,众弟子需守身如玉!即使嘴里说说,也需受二十下掌嘴之刑。”
玫瑰笑道“我俩倒没说,湘田师姐你可是老把男人挂在嘴边。”
湘田大怒,道“你胆敢反咬我一口!越来越没规矩了!”
桃潭道“别吵,我们到了。”
她们走入村后的祠堂,来到一池潭水前,潭水上扶着一大箩筐,箩筐中是一朵朵奇异的花,花朵极大,皆完整无缺,毫无瑕疵,有红有蓝,有紫有白,玫瑰略略数了数,约有两百之多。
她恭恭敬敬问道“大师姐,这花是何物?”
桃潭道“这是翡翠花,通常生长在水底,由这鸿钧逝水给养,每十年开花一次。我们要将这翡翠花送往星网国的楚瑜洞,交给洞中的仙人。”
缘会道“交给他有什么用?”
桃潭摇头道“不必多问,且事关本门机密,谁也不许向外人泄露半点,否则废去武功,逐出师门!”
缘会淡淡一笑,道“大师姐,你这般凶巴巴的,好伤人心。我这人脾气不好,终有一天会忍耐不住。”
桃潭命玫瑰、缘会、牡丹将箩筐捞起,运功晾干了水,整整齐齐地一株株叠好,放入一个大花篮里,再运到河边,玫瑰见码头处停着那艘花船。桃潭道“给你们一盏茶的时间,回去收拾行李,无需多少盘缠,更不得携带珠宝,只带十天的口粮。”
玫瑰道“十天之内,要从这儿赶到星网国,这可太赶了吧。”
湘田喝道“玫瑰!就你话多!你自恃受师父宠爱,便目无尊长了么?”
玫瑰苦笑道“好好好,我不说啦,不说还不成么?”
桃潭道“玫瑰,你莫嫌师姐对你严,我们瑶花河门规严厉,绝不容丝毫疏漏,你们四个新来的性子轻浮,是该从严管教才是。”
牡丹道“咱们哪里轻浮了?真是欲加”玫瑰忙掩住她的嘴,又拉着缘会,朝两位师姐鞠了一躬,走向村子。
途中,缘会冷笑道“姐姐,她们武功未必胜得过你,因此嫉妒了,又见你们三人总在一块儿,心下忌惮,变着法儿刁难你们。”
玫瑰哈哈笑道“她们以为这是皇宫大内,须得拉帮结派,争宠上位么?”
牡丹道“难怪缘会你不理咱们,原来是怕遭报复。”
缘会叹了口气,道“女人,麻烦。”
牡丹又道“你难道不是女人?”
缘会皱了皱眉,懒得回答,往自己住处去了。
玫瑰匆匆收拾妥当,赶到河边,众人跳上了船,船沉入河底,过了半天,又从某处海上浮现。
上了岸后,玫瑰四下辨认,不知身在何处。桃潭道“是在长富坡,别看了。”
玫瑰至今不知瑶花河到底在哪儿,但熟知东海盟大致地图,说道“咱们已离露夏朝国境很远了。”
桃潭笑道“瑶花河出口众多,只需熟知法术,到达东海各国都很方便。”
湘田道“有些人自以为立了个不明不白的功劳,便是师父座下第一红人,哼哼,可还差得远呢。”
桃潭白了她一眼,道“不得多嘴!”湘田一愣,忙低下脑袋,但神色甚是不快。
瑶花河一派门人也都知道些木行道法,当即各自施展,招来坐骑,唤作‘流马’,乃是木行元灵,在山间林里骑行了大半天,至傍晚时,到了一处客栈,名曰“王程”。五人不能穿瑶花河打扮示人,遂找一处花草浓密之地,换上寻常武人劲装。
忽然间,只听树上咕噜一声,竟有人悄悄吞咽口水。玫瑰一抬头,见一棵大树上似藏着一个人影。她是军人出生,自来不拘小节,被人看了些肩颈肌肤,倒也并不生气。但湘田、桃潭登时大恨,湘田袖袍一拂,一枚红花飞出,那人“啊”地惨叫,从树上跌落,嘭地掉在落叶堆中。
湘田一把将此人捉起,喝道“哪儿来的淫贼?可是不要眼睛了?”但她一看此人面容,脸色稍稍和蔼了些,原来这是个极英俊的少年,鼻梁挺拔,双目温润,约十六岁年纪,穿一身樵夫衣衫。
那少年喊道“这可这可真是冤枉,这位白脸小姑娘,是我先在树上,你们才来的,不然我爬上爬下,你们怎能听不到?”
湘田一直自诩青春美貌,肌肤白皙,听他叫自己‘白脸小姑娘’,用词虽粗,可想来对她的容颜甚是倾慕。她这般一想,心中怒气全消,反而喜欢这少年俊美淳朴,眼光更是不错。
只是在大师姐与小师妹面前,万不能忘形,她皱眉道“是么?你叫什么名儿?”
少年道“我叫庞柴火,你叫我柴火哥哥就成。”
湘田忍俊不禁,扑哧一笑,道“我年纪比你大得多了,怎地叫你哥哥?”
庞柴火道“咦?你这般年少,这话不是骗人么?我爹爹说,女人越美,越爱骗人,这话果然没骗我。”
湘田死死忍住笑容,道“我习练的是延年益寿的功夫,看来比实际年轻,你该叫我姐姐,若再胡说,我好好拿耳光扇你。”
桃潭冷冷说道“小子,你装什么糊涂?你中了本门红花镖,为何并未受伤?”
庞柴火道“啊,是那朵小红花?它打在我屁股上了,还好我屁股肉厚,只流了些血”说罢他转过身,竟欲当场脱裤验伤。湘田叱道“你给我滚开!”一脚飞踹,庞柴火“哎呦”惨叫,果然如皮球般滚走,又撞在了一棵梧桐树上。
缘会道“大师姐,你觉得怎样?要不要让他从此闭嘴?”
桃潭喝道“把你那江湖莽夫的一套收起来!我们从不滥杀无辜!”
玫瑰道“此人身法不弱,且竟能接住湘师姐的红花镖功夫,绝非凡俗之辈。他可能是敌人的奸细。”
庞柴火盯着玫瑰,神情惊讶,喃喃道“先前一位妹妹,已经漂亮的不像话了,想不到这位妹妹,更是更是。”
湘田闻言妒火中烧,但自知不及玫瑰美丽,只板着一张脸,双目悄悄在庞柴火与玫瑰之间打转。
玫瑰对此言置若罔闻,等桃潭示下,桃潭摇头道“我们并无敌人,但此子行偷窥之举,在世间各名门正派都是大忌,我们点了他的穴道,让他吃些痛楚,再将他绑在此处,任他自生自灭好了。”
庞柴火摆手道“我并非偷窥,而确确实实是天降洪福不对,天降灾祸,我本也不想看,可我这辈子没见过女人换衣服,只想瞧瞧是怎般景色”
就在此时,又有人足踏树叶,朝此奔近。玫瑰、牡丹立即拔剑在手,却见是三个管家仆役模样之人,喊道“少主!少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