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斯顿的华盛顿大街艺术区。

    几天前杨一鸣和队友阿里扎刚来过这里，两人相约在街区的一家专业级健身房见面，在健身之余谈起了球员的自律和追求，让杨一鸣感觉受益匪浅。

    没想到几日后的这个傍晚，他又回到了这儿，然而此行不是为了健身，他有完全不同的目的。

    他约了梅瑞蒂斯一起共进晚餐。

    街区中心的巨型圣诞树已经亮起了灯，他俩相约在树下见面。约定的时间七点还没到，杨一鸣已经提前在树下等候了。

    周日的夜晚街上人流颇密，杨一鸣左顾右盼，只见一个金发女子的身影从街口远远走来，看见他显眼的高大身影，跳起来兴奋地挥手致意。大概是梅瑞蒂斯来了。

    杨一鸣心跳加速，仿佛第一次踏上正式比赛球场时的感觉。

    1/

    “所以你俩已经约好了吗？”前一晚，当杨一鸣对好朋友于小春吐露心声，征求意见时，于小春立马表达了支持，但也忍不住问起更多细节来。

    “还没约好。我不是一直还在犹豫，想问问你的意见的嘛。”杨一鸣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犹豫再久，她也不知道你心思啊。”

    “妮娜，你怎么回来了？”

    答话的人正是他们的室友妮娜，她晚上是去给埃里克-戈登做第二次的“催眠治疗”，两人原本以为她要花上好几个小时，到天亮时候才能回来。

    “其实戈登的身体状态早就恢复到最佳了，只是他感觉场上好像还没找到感觉，才非要我再去一次。我只是帮他做了个简单的催眠，心理调整一下，所以很快就完事了。”

    “他感觉怎么样？”于小春很关注客户的满意度。

    “埃里克自己说感觉很好，信心爆棚。不过我也不知道，这种事情，还得场上见分晓吧。”妮娜显得满不在乎，“反正我也没有再收他的钱。他又想给我一万美金，被我拒绝了。”

    “嗯嗯，我们本来也说好这次不收他费用。”对于两人这项事业的合伙人，杨一鸣显得格外客气，“妮娜你喝点什么，忙了一晚上先休息一下吧。”

    “别客气大个子，我不渴，你坐下吧。”妮娜把带出门的双肩背包一甩，也席地而坐，“你刚才不是在说犹豫不决的什么事情吗？正好也说来让我听听呗。女孩子是谁啊，是不是你们球队那个金发美厨娘？”

    “这…”

    “怎么了，被我说中了？”妮娜随手拿过于小春的半瓶科罗娜，大饮了一口，一边得意地暼他。

    “是梅瑞蒂斯。”被说破心事的杨一鸣干脆大方承认，“刚才我一直在问小春，要不要追她。”

    “当然要了。”妮娜的回复比之前于小春的更肯定，“现在的问题不是‘要不要’，而是，我要怎么帮助你！”

    2/

    杨一鸣和梅瑞蒂斯约好的这家餐厅在艺术街区的尽头，是一家韩裔旅美厨师开的新派料理，以北欧菜系的创新为主，是一家米其林的一星餐厅。杨一鸣因为运动员的关系，对食物本不挑剔，但这家餐厅得到妮娜的大力推荐，加上有机的食材听上去又比较健康，他就听从了建议。

    “那要怎么约她出来呢？”这才是杨一鸣最关心的问题。

    “就直接约她就好啦：‘早上好，梅瑞蒂斯，我可以约你今晚一起吃个饭吗？’，就这么简单明了。”

    “她不会觉得很突兀？”

    “绝对不会。美国单身的年轻女孩，收到这样的约会邀请是再正常不过的了，一起吃饭完全不算什么。”

    “内心戏先不要太多是吧。”于小春也鼓励他说。

    “好的，那如果她同意了呢？”

    “如果同意了，那这问题才来了呢！”

    赴约的梅瑞蒂斯显然精心打扮了一番，不仅略施粉黛，把五官勾勒得更加立体，金色光泽如麦浪般的头发下，精致的耳垂白里透红，纤细的脖颈上挂了一串抽象派的吊坠，在袒露的胸口上很夺人眼球。她穿了一件银色丝绸的晚礼服，像第二层肌肤一样妥帖地罩在她玲珑的身材上。一件斜纹软呢的短西服外套披在肩上，手里拿了一个黑色的古驰手包，脚上的细高跟凉鞋使梅瑞蒂斯显得更加高挑。

    “你今天简直光彩照人。”

    “谢谢。”妮娜教杨一鸣的台词，梅瑞蒂斯听了果然很受用，一边感谢一边低下头，把一束金发别回耳朵上以掩饰羞涩。

    “先去吃饭吧，你一定饿了。”

    “好的，你带路。我早就听说这家餐厅了，但一直没有机会来，你才来休斯顿没几天，你怎么知道的？”

    “那天特雷沃和我来这儿健身，他向我推荐的。”杨一鸣撒了个小谎，毕竟他还不想透露自己有女性同谋的这一事实呢。

    提前去那，找好餐厅的位置，熟悉步行路线和周边环境，帮着推门，说请，帮她脱外套，抽出餐椅，最后入席。妮娜的这些其他约会注意事项，杨一鸣也铭记在心，并一一做到了。

    “要不要在见面的时候送她一束花？”

    “不要，太出戏了，很多女孩子会觉得不好意思。捧着一大束花去餐厅，所有人都会侧目看，很尴尬的。”妮娜的说法仔细一想，果然都很有道理：“但是，如果你们用餐的时候聊得好，可以在出门的时候看看有没有卖花的摊位，给她买一朵玫瑰，就够了。”

    “——但聊得如何，怎么聊，就真的只能看你自己了。加油，一鸣！”

    3/

    杨一鸣和梅瑞蒂斯都入了座，两个人商量着从菜单上按图索骥，点了几个看上去美味的菜式，又一人添了一杯饮料，就开始攀谈起来。

    “杨，你的英文讲得真不错，有什么人专门教你吗？”

    “谢谢你。我们从小一直都有英文课，我父亲对我这方面要求特别严，所以我基础打得比别人都好一些吧。后来我还跟队去过菲律宾和德国交换训练，也提高了一些。对了，你为什么想到来火箭工作？”

    “我从小就一直很喜欢运动啊，足球，女子棒球，后来打篮球。但我的个子没长上去，就…不过我一直就是休斯顿火箭队和彗星队的球迷，可惜彗星队后来解散了，我就想要不来火箭队试试。”

    “不错啊，火箭队在中国一直有很多球迷，从姚明时代开始。和我认识的很多年轻球员都做梦都想来这里打球，或者至少看一看。”

    “但结果只有你和周琦来了，说明还是你们最厉害啊！”

    “谢谢，但真是不敢当啊，要不是他开赛前受伤——我本来只是你们的B计划。”

    “机会只留给有准备的人哦。”梅瑞蒂斯讲到这，俏皮地冲杨一鸣挑了个眉毛。不知道是不是在暗示自己呢，“有准备的人”，杨一鸣有些慌张，赶紧端起饮料喝了一口，当做掩饰。

    “那你去过中国吗？”

    “从来没有诶。说实话我连美国都没走出过，实在惭愧，最远的一次是和家人夏季旅行，去的迈阿密海滩，所以我很羡慕你们这些球员，可以整天飞来飞去，而且来自世界各地。”

    “那夏天的时候有机会我邀请你去中国玩。”

    “真的吗？”

    “真的啊！可以去登长城，游长江，尝尝正宗的中国菜。”

    “太好了，那一言为定。我最喜欢中国菜了…”

    “这里的中国菜都不正宗，都是改良过的，适合你们美国人的口味。”

    “没错，你上次和小春一起做的那个什么炒饭，就很好吃，而且和美国中餐馆里卖的炒饭还不一样。”

    “可惜我不太会做，要不然…唉，说什么炒饭啊，开胃菜上来了，你赶紧尝尝。”服务员把开胃菜端上桌，是一味改良的奶油汤，添加了蘑菇和秋葵，奶油的汤头被打入了液氮，整盘菜仿佛是缭绕在仙雾之中。

    “嗯，真的很好喝呢，你也快来试一口！”

    “哇塞，那我就不客气了！”

    “千万别客气啊，毕竟你还要承担买单重任呢。”梅瑞蒂斯与杨一鸣说笑，“所以一鸣，平常除了打球你还有什么爱好？”

    “听听音乐，看看电影什么的。你呢？”

    “我也爱听音乐，我喜欢鲍勃-迪伦，你听过他的歌吗？”

    “听过，他像个唱歌的诗人。不过我平常还是听古典摇滚比较多，滚石，皇后，披头士，埃里克-克莱普顿（Eric Clapton），吉米-亨德里克斯（Jimi Hendrix）什么的。”

    “哇塞，好酷，你是我见过最有趣的外国人了。”梅瑞蒂斯眼冒花心。

    “你也不错啊，我还以为你们都会喜欢霉霉呢。”拿泰勒-斯威夫特打开话题的办法也是妮娜教杨一鸣的，这时候正好用上了。

    “你还别说，我得承认我还挺喜欢听她的歌的，虽然太流行了有点烂大街，我平时都不好意思说是她的歌迷。”梅瑞蒂斯假装夸张地捂住嘴，压低声音说道。

    “其实我觉得她最近的新专辑还不错呢，‘Look What You Made Me Do’新单曲刚出来的时候，我也一整天都听那首歌。”杨一鸣拉拢战线。

    “是吧！对了那下回她开演唱会的时候，你陪我一起去吧，我不好意思自己一个人，太傻了。”

    “哈哈，好呀，正好我一起有个伴。”

    “那一言为定了！”

    嗯。

    这顿晚餐，两个人相谈甚欢，类似的承诺许了好几个，但其实未来尚远，真的哪个承诺能够兑现，两个年轻人谁心里也没有底。

    但走出餐厅时，杨一鸣看见正好有辆卖花的推车，就买了一朵玫瑰，在没有忘记完成留小费，披外套，帮推门这一系列绅士的举动之后，送给了梅瑞蒂斯。

    她欣然收下，笑靥如花。

    远处的圣诞树上洁白的灯泡一闪一闪，照得一高一矮的背影似乎笼罩在一片光环下，越走，挨得越近了。

    如此看来，谁又能说这一对完全没有希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