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痛苦的。

    每天每夜，每时每刻，都活在痛苦之中。

    如果没有心，没有良心，他怎么会那么痛？

    可是现在，他唯一的妹妹，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指责他，没有心，没有良心。

    这些年，虽然他从没和陆瑶联系，但是陆瑶一家老小，上上下下所有的花销都是他在付出。

    每年他都会转给陆瑶一大笔钱。

    自从秦清源死后，陆瑶没有工作过一天。

    可是她全家上下，过着比豪门还要豪门的精致奢侈的生活。

    不管是陆瑶还是秦卿卿，她们全身上下，所有的东西，都是用他陆骁的钱买的。

    他每年转给陆瑶那笔数额庞大的钱，让陆瑶过的比豪门贵妇人还豪门贵妇人。

    他们全家上下，吃的用的住的，都是用他的钱买的，可是现在，他唯一的妹妹，用深恶痛绝的目光仇视的盯着他，问他有没有心！

    如果他没有心，为什么他十几年如一日的给她往账户上打巨款？

    如果他没有心，是什么支撑着陆瑶，让陆瑶不用工作，就可以过那么豪华奢侈的生活。

    对于秦清源的死，他自责他惭愧他内疚，他才会不遗余力的弥补，他才会每年给陆瑶打那么一大笔钱。

    如果从始至终，陆瑶对他都是不原谅的态度，那么，陆瑶就不该收他的钱。

    可是这些年，他打给陆瑶的每一笔钱，陆瑶都收下了。

    陆瑶用他的钱，买豪车买房产，送女儿出国留学。

    他就像陆瑶的自动取款机，源源不断的供给陆瑶金钱。

    陆瑶从没对他说过不要，从没拒绝过他一分钱。

    他原本以为，陆瑶已经原谅他了。

    就算不原谅，最起码不再痛恨他。

    一直在花他的钱，就是最好的证明。

    虽然两人很久没有见面，但他一直是默认陆瑶已经原谅他的，

    哪知道，并没有。

    陆瑶依旧这样恨他。

    并且，痛恨因为时间的发酵，有多了厌恶疏等等陌生的情绪。

    这已经是一个令他完全陌生的妹妹，再也不是从小和他一起长大上的小姑娘。

    她看上去那么丑陋庸俗，咄咄逼人。

    他承认，他亏欠了他们夫妻的。

    可是这么多年来，他已经尽力在弥补。

    是，秦清源是因为他的事情，出意外而死。

    可是，痛失好友，他也很伤心。

    陆瑶是他妹妹，亲妹妹。

    但凡她与他之间，有那么一丁点兄妹之情，这些年看他活着这么沉重这么凄惨，她怎么还能忍心在他伤痕累累的心上，再狠狠的捅上几刀？

    是，没错，秦清源是她丈夫，她死了丈夫，一定很难过。

    可他也是她的亲哥哥不是吗？

    看他这些年活的这么痛苦，她为什么就没有一点心疼难过呢？

    他这个哥哥在她的心目中……一丁点的位置都没有吧？

    陆骁看着陆瑶，原本希望可以和妹妹兄妹相认的亮光，一点一点暗淡下去。

    或许，从头到尾，都是他的奢望。

    这个妹妹，在秦清源死去的那一刻，他就彻底失去了。

    他就不该奢望，她还会回头与他相认。

    或者说，在他这妹妹的心目中，他这个亲哥哥，从来都没有什么位置，是轻而易举，就可以舍弃的。

    他深吸了一口气，不再回避女儿的眼睛，看着女儿的眼睛说：”秦清源……也就是你姑姑的丈夫，我的妹夫，我们是至交好友，当年我被打断腿后，有朋友联系到了他，他得知我受伤，十分着急，在去寻找我的路途中，发生车祸，重伤去世，我……“

    说到这里，他声音有些哽咽。

    这些，都是他心底最深的痛，他从来不敢去想，也不敢去碰。

    太痛了。

    太痛苦了。

    每次想到这些事情，整个人就像是被什么残忍的东西来回撕扯，整个人都痛的几乎没办法活下去。

    如果不是这世上还有叶云展和叶澜妩，他早就去死了。

    除了这一对儿女，这世上实在再没有任何让他留恋，能让他快乐的东西。

    对叶天夫妻的愧疚，对秦清源的愧疚，折磨着他这半生，让他没有片刻真正的安宁。

    听完陆骁的讲述，叶澜妩看向秦卿卿，“你之所以对你自己的哥哥这样的态度，就是因为你丈夫在去关心你哥哥的路上，发生了车祸，不治身亡？”

    “你这是什么语气？”秦卿卿大怒：“你怎么可以用这么轻描淡写的语气，说那么残忍的事情？那是我的丈夫，是我在这世上最爱的男人！他死了，我再也见不到他了！我们原本是最幸福的一家三口，就因为他，我和我的女儿变成的孤儿寡母！你知道这些年，我有多痛苦吗？”

    她猛地伸出右手，指向陆骁。

    她怒瞪着眼睛，眼中满是仇恨和怒火。

    她的声音尖锐，指尖颤抖，仿佛陆骁是与她不共戴天的仇人。

    叶澜妩轻蔑的瞥她一眼，嗤笑，却不再看她，而是看向陆骁，“我挺同情你的，居然有这种妹妹，我建议你，以后不要再向别人介绍她是你妹妹了，她从没有当你是她的哥哥。”

    “你说什么？”陆瑶尖叫。

    “我说，你从没当他是你的哥哥过，”叶澜妩轻蔑的看向她，”你只想到你失去丈夫多痛苦，你却从没站到你哥哥的角度去想一下，因为他的事情，他朋友出事死去了，他有多痛苦，你只是一味的恨他，指责他，你却从没想过，在这件事情里，他也是受害者，是或许比你更痛苦的人，因为你只要负责痛苦和仇恨就行了，而他除了痛苦还要自责！“

    ‘那又怎样？”陆瑶眼中迸发出强烈的恨意，“那都是他应得的！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错，即便去死，去下地狱，那也是他应得的！”

    “是，是的，”叶澜妩点头，“如果他只是个陌生人，你可以这样痛恨他，可是，他还是你的亲哥哥！丈夫是你最亲近的人，哥哥不是吗?你做人家亲妹妹的，看到当哥哥的痛苦自责，难道不应该关心劝慰，让自己的哥哥心里能好过一些？可你是怎么做的？你雪上加霜，落井下石，你让他更痛苦，更难过！所以我才说，你根本就没当他是你哥哥，既然你不当他是你哥哥，那他自然也不用当你是他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