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线真人一声长叹：“你让我说什么？我发现你时，你光溜溜的躺在草丛里，周围什么人都没有。”

    夜溪心里呵呵呵，师傅，说谎了哟。人没有，妖呢？

    空空歪着头：“别的活物呢？”

    红线真人：“有草有花有树有水，别的——没有。”

    夜溪：明白了，有死物。

    空空：“尸体呢？”

    红线真人那个无语：“没有，活的死的都没有。”

    夜溪：除了死和活，还有别的啊，这里是修真界啊修真界。

    “那师傅为什么不让我去妖域？”

    红线真人想也不想：“妖族好色，毫无伦理道德可言，你去妖族出了什么事，师傅鞭长莫及，便是宗门出面都没用。”

    “那怎么不说让我别去魔族？”

    红线真人理直气壮：“你长的好看，却不是魔族的菜。”

    空空：“...”

    夜溪：“...”

    被两人直勾勾盯半天，红线真人一拍额头：“好了好了，我不让你去妖族，是因为，当年我把你抱起来的那一刻，一道声音忽然响在我脑海里——不要让这个孩子去妖族。就是这样。”

    空空呆愣：“这是——遗言？”

    红线真人摇头：“必是将你带到那处地方的人留下的对你有利的嘱托。”

    说遗言，未免言之过早。

    夜溪问：“是个什么样的声音？男的女的？”

    空空莫名心一紧。

    红线真人看着两人缓缓摇头：“不知道。”

    “不知道？”

    “因为我听到那道声音的那一刻，犹如被人定住，神识恍惚，等我清醒来竟记不清那句话具体什么样了，只记得不能让你去妖域。”红线真人叹息：“那时我已经是元婴修为了，可连一句话都印刻不了，可见留话的人高出我修为太多，至少神魂比我强大太多。我断定空空的来历不小，我把自己当了你亲娘，一丝危险也不敢让你碰，所以总是嘱咐你不要经常出宗门，更不可去妖域，妖族也不要接触。”

    空空低垂着眼睛微微点头：“我就是师傅的亲女，但我想查清我的身世。”

    红线真人一怔，一声叹：“应该的，但在此之前，你至少要将修为提升到比师傅强。”

    追本究源，人之本性，自己是能强硬要求空空忘了这事，空空也能装着不去追查，但这于空空的道心无益甚至有害。修士修行，本该追寻本心。

    夜溪：“嗯，等你和乌霆大人一样厉害了就能去查了。”

    唰——空空抬起头，睁大两色的眼睛指着自己的鼻子尖儿：“我？乌霆大人？师傅——乌霆大人是什么修为？”

    “不知道，反正比你们师尊厉害很多很多。”

    空空哈了声，往后一倒，闭了眼。

    夜溪：“不要灰心嘛，你看水真真，才元个婴，被人一劫，吃了这个吃那个，人家神魂哗哗哗的往上涨，等修为再上去，化神分分钟呐。你天资悟性又不比她差，也就几年的功夫。”

    空空抬了胳膊挡在眼前：“怎么就没人来劫我？”猛的坐起来，睁开眼睛看两人：“我是不是该在外头露露脸？”

    也好吸引几个男人来劫她啊。

    红线真人一巴掌拍过去：“可给我省省心。于水真真，劫难也是机缘。于你，就怕机缘也变了劫难。”

    空空哀嚎一声，又倒回去。

    红线真人站起来：“行了，先把你眼睛变回去。我和溪儿回去听听他们谈到哪儿了。晚些再来看你。”

    出了来，夜溪道：“师傅，我送你回去疗伤，那几个都是老油条，师兄一天两天谈不下来。”

    红线真人想了想：“也好，我要回去吃颗美颜丹，别内脏伤了脸上长了斑。”说着，拿出面小镜子左照照右看看。

    夜溪甚是无语，陪着她回去就不走了。

    红线真人奇怪：“守着我干嘛？就是运功疗个伤，我还能走火入魔了？”

    夜溪指指自己：“师傅，但凡会喘气的在我面前就撒不了慌。”

    “说什么呢。师傅又怎么着你了？”

    夜溪直接问道：“空空的身世。师傅你一定知道什么。”

    红线真人身子一僵。

    “师傅要编瞎话了哟，我瞧出来了。”

    红线真人泄气，挖她一眼：“你问这个做什么？关你什么事。”

    夜溪凉凉：“是，是不关我的事。但我们之前呢，已经遇到了空空父母的疑似故人，人家可是看着空空眼熟。师傅你不怕这样的故人再遇上一个两个三四个？遇到的多了，可就不全是能把酒言欢的故人了。”

    红线真人一惊：“谁？”

    “你先告诉我，别-撒-谎。”

    想半天，红线真人下定决心：“这事我只与你说。”

    夜溪连连点头，这是咱俩的小秘密。

    “其实，当时我发现你师姐时，小小的婴儿身上漂浮着一道残念。是个女子，应该是空空的娘亲，两人五官很像。那个女子很专注的看着婴儿，我当时离着还远，但就能切身的体会到一种悲哀。那种痛到心底却无法喊出的悲伤，我还是以前被追杀时以为絮冉死了的时候感受过。那种心被一点一点碾碎，浓浓的悲伤…”

    “可同时，我又在她看你师姐的神态里感受到一种坚韧的力量，是奉献一切只为守护的伟大母爱的力量。我慢慢的走过去。残念越来越弱，女子的身形越来越薄，最后她歪了歪头，看着我，已经无法出声，用一双与你师姐一模一样的大眼睛看着我，她已经连泪都流不出来，可我看明白了，她在求我，求我收留婴儿，照顾她，养大她…那种眼神太打动人，我流着泪说好，残念就消失了。我抱起空空，脑袋里就响起那句话。”

    红线真人说着说着泪水直流，回忆起那个眼神，只觉悲伤，那种全世界失去了色彩一心求死的心灰，又有一种冬日生机殆尽却在雪层下埋着一颗绿色种子的无限期盼。

    一颗心泡在那个眼神里又酸又涩又疼，喘不过气来。

    夜溪沉默良久，问：“那个女子什么模样？”

    红线真人擦掉眼泪，平复了下，才道：“不知道，记不清了，和那个声音一样，我再没清楚记起来过。但我知道那个女子很美，极美，历代合欢宗的前辈们都没有那样美的。甚至比空空还美。”

    好像越美的女子越是命运多舛成了惯例。

    夜溪捏了捏自己的脸，她就无所谓命不命了，早死了的人了，还能被命运如何玩弄？

    “那个女子太美了，美得不像人。我曾经想过，空空是不是妖，妖多空灵。但空空的修行与常人无异，对妖族很敏感的一些东西也没什么反应。所以，”红线真人猜：“难道空空是隐世家族的人？家族发生了剧变？被妖族灭了？”

    夜溪呵呵哒，她已经被外头的人认定成隐世家族出来历练的子弟，空空也要成隐世家族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