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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四章 结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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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夏和秦王在皇陵住足了三天,到第四天,才启程回到京城。

    进了城门,秦王和金拙言往宫请见缴旨,郭胜跟着李夏回秦王府。

    李夏在二门里下了车,叫进郭胜,“有事?”

    “是,进城门前得了信儿,冯杰的案子已经结了,如陈江所料,冯杰所告查无实据,拟定将冯杰流放三千里,这个流放三千里,过轻了,朱喜说陈江昨晚得知后,十分感慨,喝酒到醉。”

    “感慨冯家有冤不能申?”李夏笑起来,“杨承志的案子现在怎么样了?陈江还是不肯放手?”

    “是,赵长海被迫致仕后,骆远航的案子,都觉得陈江该放手了,再这样究追不舍,就太过了。”郭胜说不上来自己的心情,他不是个很有正义感的人,不过陈江这个人,这样的正义感,却让他生出股敬佩之感。

    “那个书办,到京城了?”李夏不知道在想什么。

    “到了,只是个人证,他拿的卷宗文书,定不了骆远航的罪,骆远航极其聪明,他那个幕僚洪先生,家里几代人做师爷,刑名钱粮都有,手脚极干净。”

    郭胜带着丝苦笑,“这案子跟冯杰的案子一样,查明是查明了,可就是人证物证不全,不好定罪。陈江发过好几回牢骚,说这要是在地方,只要查明无误,就能定罪,这里的被告全是惹不起的人物,查明了不行,还得证据确凿,这证据确凿,就是难为人。”

    “冯杰一案,昨天有了结论,今天早朝后,大约要先递到中书,请几位相公过目之后,再正式上折子,也很快,你盯着些,后续跟上。”

    李夏没理郭胜那些话,沉默片刻,吩咐道。

    “王妃放心。”郭胜忙应了。

    “冯杰一个死字不够,冯杰出事之后,你立刻去找金拙言,让他挑些人上折子为冯杰叫一叫冤屈,还有,让陈江也借此事推一推杨承志一案,陈江是个聪明人,他知道该怎么做。”李夏接着吩咐。

    “冯杰事出后再找世子,只怕来不及,要不……”郭胜拧眉道。

    “来得及。”李夏斜睨着郭胜,“冯杰之事后,你去找金拙言,不过是借个势而已,之前就先去找了……”李夏拖着长音,后面的话没说下去。

    郭胜呃了一声,“世子……”不是外人四个字,郭胜没敢说出来,不是秦王府的外人,可不一定不是他和姑娘的外人。

    “对自己人,能做好的,也要尽力做好,不能因为自己人,就肆无忌惮。再说,世间事千丝万缕,勾勾连连,一件事出来,会扯出另一件,直到扯出全部,何苦呢。”

    李夏听出了郭胜没说出来的意思,解释了一句。

    哪怕世人都知道冯家罪大恶极,手上沾了江淮和两浙上万人、几万人的鲜血,对着冯杰这么个孤弱孩子,这些人还是会怜悯不已,会替他求告,会责骂杀了他的人残忍没有人性,至于那些死于冯家刀下的成千上万的人,流成河的血……他们又没亲眼看到,死的又不是他和他的亲人,那被抢被夺,被一把火烧尽,又不是他的钱……

    世上多的是这样的慈悲。

    如今冯杰又举告了江家,由害人者,翻成了苦主,那就更可怜,更是要慈悲为怀了。

    是她把他翻成苦主的,她来了结。

    “看好杨承志一子一女,陈江也是个不择手段的。”李夏叹了口气,转身走了两步,又顿步回身补了一句。

    郭胜一个怔神,急忙欠身答应。

    冯杰一案的折子递上去,再批转下来的非常快,隔天早朝后,旨意就下了,冯杰所言查无实据,念在冯杰年纪尚幼,不知父兄之恶,不予追究。

    当天傍晚,冯杰从潘楼街拐角的潘家酒楼楼顶一跃而下,在潘楼街的青石路上,摔的脑浆崩裂。

    五月末的京城,傍晚时分是最热闹的时候,京城最热闹繁华的潘楼街上,摩肩擦踵,街道两边,不管是酒楼还是茶坊,家家都是满客,跳楼惨死的冯杰,惊动了整个京城。

    郭胜正在得胜桥郑家老店吃油饼,得了信儿,立刻往长沙王府去寻金拙言。

    太子宫里,太子妃魏玉泽陪女儿玩了一会儿,正要让人传饭,一个女使急急跑进来,姚娘娘请她立刻过去一趟。

    魏玉泽心里涌起股不祥的预感,急忙跟着小女使往宫里进去。

    小女使脚步急匆,没往姚贤妃的宫里去,径直去了赵昭仪宫里。

    赵氏和孙氏诊出孕脉之后,皇上非常高兴,也是为了让两位美人儿更好的保胎养胎,两人都晋了昭仪,拨了单独的宫院居住。

    姚贤妃站在赵昭仪院门外十几步,正伸着脖子,有些焦急不安的看着魏玉泽要过去的方向。

    “出什么事了?”魏玉泽转个弯,一眼看到姚贤妃,急忙紧走几步,迎上去问道。

    “是赵氏,说是不大好,太医在里面呢,我也是刚到,进去看看吧。”姚贤妃不停的绞着手里的帕子,看起来担忧而仓惶。

    “娘娘别担心,不会有什么大事?”魏玉泽同情的看着惴惴不安的姚贤妃,低声安慰了句。

    “我也这么想。”姚贤妃勉强笑了笑,让着魏玉泽,一起进了院门。

    刚进院门没走几步,两人就听到上房内传出来的撕心裂肺的哭声。

    魏玉泽下意识的加快了脚步,姚贤妃紧跟其后,直奔上房。

    柳太医站在上房门口,看到魏玉泽和姚贤妃,隔着很远就躬身见礼,指了指屋里,长叹了口气。

    “孩子没了?”魏玉泽脱口问道。

    柳太医再次长叹,点了点头。

    魏玉泽脸色微变,急步进去。

    赵昭仪正埋头在婆子怀里,哭的抬不起头,站在床脚的女使看到魏玉泽和姚贤妃进来,带着一脸眼泪,捧起条满是鲜血的中衣给两人看。

    魏玉泽直直瞪着那件中衣和中衣上的鲜血,厉声呵问:“怎么会这样?出什么事了?怎么回事?”

    女使吓的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婆子也要起身跪下,姚贤妃忙上前一步按住她,“你别动,好好侍候你家昭仪。”

    婆子感激的看着姚贤妃,低低谢了句。

    “回娘娘,都好好儿的,早上起来的跟平时一样,早饭也跟平时一样,早饭后婢子,还有王嬷嬷,陪昭仪在这院子里走了五圈,中午饭也和平时一样,没多也没少,吃了饭,昭仪看了一会儿书,在廊下走了三四圈,这也和平时一样,接着就歇了午觉。

    午觉醒来,昭仪就觉得不大好,说是肚子涨,婢子和王嬷嬷都听到了,昭仪肚子咕噜的响。婢子和王嬷嬷都吓坏了,赶紧就让人禀了娘娘,刚把人打发出门,昭仪就痛的惨叫不停,就……”

    使女指着血淋淋的中衣,失声痛哭。

    “柳太医呢?怎么回事?”使女说了一通一切正常,魏玉泽扬声问门外的柳太医。

    “回娘娘,臣每天请一趟平安脉,昨天脉象一切如常,臣实在想不出原因,不过,怀胎头三个月,极易小产,多数小产说不上来究竟是因为什么。”柳太医的解释也跟使女差不多,就是不知道三个字。

    魏玉泽紧紧抿着嘴,脸色不怎么好看,沉默片刻,正要问一问姚贤妃的意见,门外一声凄厉的尖叫声传进来,“不好了!娘娘!太医,快,我家照仪不好了,快!”

    魏玉泽提着裙子就往外冲,柳太医年纪虽大,腿脚倒不慢,跟在魏玉泽后面,直奔旁边孙昭仪的住处。

    姚贤妃扶着个小女使,紧跟的在后面。

    赵昭仪和孙昭仪的住处是紧挨着的,魏玉泽冲出赵昭仪的院门,几步奔跑,就冲进了孙昭仪的院门,上房内,孙昭仪哭的比赵昭仪还凄惨。

    她也小产了。

    柳太医直冲进上房诊脉。魏玉泽呆呆站在上房门口,听到脚步声,慢慢转身看着走的气喘的姚贤妃,眼泪突然掉下来,“是娘娘,她怎么能……”

    姚贤妃一步扑前,伸手捂住了魏玉泽的嘴,“你这孩子,吓糊涂了,别怕,柳太医不是说了,头三个月极易小产,这事多得很。”

    魏玉泽被姚贤妃捂着嘴,不停的点头,抬手推开姚贤妃的手,“我知道,我……失态了,谢谢您。”

    “没事就好,别多想,都是为了儿女,可怜天下父母心,别多想。”姚贤妃含含糊糊的安慰魏玉泽。

    魏玉泽看着姚贤妃,嘴唇抖了半天,一个字没能说出来,低头抵在姚贤妃肩膀上,好半天才抬起头。

    晚饭时秦王没在府里,李夏刚吃了饭,韩尚宫掀帘子往里探头看了眼,见李夏已经吃好了饭,正抿着茶看一卷不知道什么,放重脚步,进来笑道:“王妃,宫里出了点儿事儿。”

    “嗯?”李夏放下手卷,看向韩尚宫。

    韩尚宫将赵氏和孙氏同时小产的事说了,露出丝说不上来什么意味的笑,“还有件事,姚氏话传的极仔细,说是,听说赵氏小产的时候,太子妃脸色就很不好看,等到孙氏再小产时,太子妃就有些失态。”

    韩尚宫将魏玉泽和姚贤妃几句对话,以及魏玉泽当时的神情仔细说了。

    李夏凝神听着,眼睛微眯又舒开,听韩尚宫说完,轻轻叹了口气。

    对于魏玉泽来说,象从前那样,作为未过门的秦王遗孀,在庵堂里礼佛念经终老,也许比现在更好一些。

    “……这魏家姐儿,当初娘娘就是嫌弃她这个,心太软了可不是好事儿,这眼力也不行,姚氏……唉,王妃可比她小得多,王妃头一回见姚氏,就知道姚氏不简单,这人跟人,真是没法比。”

    韩尚宫十分感慨。

    “江娘娘明儿就要接掌回后宫了,赵氏和孙氏的事,姚娘娘都清理干净了吧?”李夏不想多说魏玉泽。

    “王妃放心,姚氏做事,极少自己出手,这赵氏和孙氏,都是自己吞的饵,姚氏不过让人放了话,说是这有了身孕升了位,从来没有因为小产再降下来的理儿,又让人透话过去,怎么样才能象是有了孕脉,这两个妮子,利欲熏心,胆子是真不小,心计也够,赶着明天江娘娘出门前,一个接一个就小产了。

    偏偏太子妃这个傻孩子,还以为江娘娘怎么样,这可真是!”

    韩尚宫一边笑一边摇头。

    李夏有几分出神,姚氏确实最擅长使用这样的手段,从前,她也诱惑过自己……

    “……江娘娘是个聪明人,偏偏脾气太暴,就因为她这脾气,太子跟她离了心,如今,太子妃也跟她离了心,可真是。”

    韩尚宫感慨不已。

    “从前我跟娘娘说,不知道要经过什么样的事儿,江娘娘这脾气才能改一改,娘娘说,江娘娘的脾气,就算经了她经过的事,只怕也改不了,她大概会疯了。”

    “娘娘从前不是现在的脾气吗?”李夏敏锐的听出了韩尚宫话中的话意,立刻问道。

    “我八岁那年,就挑出来到娘娘院子里做三等丫头,那时候娘娘才九岁,娘娘是个阔朗性子,娘娘在娘家时的住处,一间隔断都没有,全是打通的,五间上房也是全部打通,窗户又大,真是,看着就舒心极了。

    娘娘十几岁的时候,常常说,她事无不可对人言,说她要一辈子事无不可对人言。”

    韩尚宫的声音突然哽住,好一会儿,才接着道:“有几年,娘娘恨极了金相爷,说要不是他烂好人,把祸害带回家,大哥儿就不会死,那时候,有三四年,娘娘一个金家的人都不见,不管是谁,一个都不见。后来,娘娘就恨自己,说她自己是天底最蠢的蠢货。

    有几年,娘娘每天半夜起来,在院子里转圈,后来又抄经,娘娘没有耐心抄经,不过后来就有耐心了。

    那些年,娘娘说她天天梦到大哥儿,直直的看着她。

    唉。我真是老糊涂了,说这些做什么。”韩尚宫抬手在自己脸上轻轻拂了下,“老糊涂了。”

    “嬷嬷再老也不糊涂。捎个话给姚氏,让她照顾好自己,最近宫里没什么事儿了。”李夏站起来,一边吩咐韩尚宫,一边往外走。

    她要去外书房等王爷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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